興許神識逐漸凝練,抑或肉身晉階,要不自身感官已然麻木,餘躍不再痛不欲生,反而逐漸安定下來,魂魄似離體而去,在虛空飄忽起伏。


    似夢還醒,半真亦幻,時光卻在無聲地流逝。


    荒碑現世至今,所存遺寶僅剩五樣,最終居然各有所屬,可謂命數既定。莫問所悟為大道意境,池衣揚、申尋寂皆獲玄妙道法,伍破雲則得煉體法訣。


    最後一件至寶,便是八係天地本源,雖各自僅有一絲,乃“天音大巫”以莫大神通封印,機緣巧合,竟被餘躍吸納。


    “轟!”


    一聲驚天巨響,“天音荒碑”已被榨取一空,毫無征兆地炸裂開來。


    漫天的煙塵,籠罩了偌大的石廳,四周洞壁紛紛斷裂,猛烈搖晃不止。正中洞頂轟然倒塌,無數巨大的山石,朝著端坐不動的餘躍,怒吼著傾泄而下,頃刻間便將其埋葬。


    眨眼的工夫,地動山搖,整座山洞已被夷為平地,遺世2000年之久的“天音荒碑”,一直被無數修士尊崇備至,自此灰飛煙滅。


    “不好!”


    “洞中物事,盡皆毀於一旦!”


    “天遺宗”一行立於石坪之上,數日來可謂望眼欲穿,最終目睹的一幕,竟是如此驚心動魄,不由當場呆若木雞,腦海中俱是空白一片。


    “荒碑開啟千年,本宗一直敬陪末座,脫穎而出之際,卻遭此異變橫禍,實乃造化弄人!”


    韓啟禪的心誌本已堅逾磐石,乍逢此時此刻,不禁悲從中來,既是哀歎聖物的無奈消亡,亦為“天遺宗”之氣運多舛,唏噓不已。


    “咦......難不成餘師侄並未隕落?”


    韓啟禪滿心絕望,失落透頂,不料先前被隔絕的1縷神識,突然間捕捉到異樣感知,似有一絲修士氣息尚存廢墟之中,若非如此,韓啟禪早就攜裹韓若愚等人,逃離這處是非之地了。


    四下山風清冷,兀自吹拂強勁,遠處濃重的塵霧很快煙消雲散。韓若愚等人驚魂未定,卻見太上長老的神情異常專注,臉上隱現喜色。


    “乒乒乓乓……”


    不一會的工夫,傳來的聲響愈發清晰。堆積如山的石塊,緩緩上下起伏,顯見下方有人正全力搬運。片刻之後,餘躍近乎身軀精赤,自廢墟中艱難地探出頭顱。


    “唿......不幸中的萬幸,餘師弟居然幸免於難!”


    韓若愚見狀,不由驚喜交加。


    “啟稟韓師叔,弟子……”


    隨手取出1件法袍換上,數個起落,餘躍匆匆來至韓啟禪麵前,躬身施禮,蓬頭垢麵,依舊看出神色極為不自然。


    “唉......天意既是如此,餘師侄不必太過自責。”


    韓啟禪長歎一聲,暗中放出神識,將餘躍上下仔細掃視。


    “好在根基未受大損,僅是境界跌落。”


    韓若愚等人方才驚覺,就在決戰前夜,餘躍新進突破至築基大圓滿,周身氣息何等強橫,而眼下不過堪堪七層後期,在一行同門之中,竟成為墊底的存在。


    “死裏逃生,夫複何求?”


    眾人一時都沉默無語,暗自感慨。


    “咦......韓道友尚在此地?”


    “方才驚天變故,可是荒碑湮滅所致?”


    陡然眼前一花,鎮守荒碑的4位金丹修士,連同“一劍宗”、“無量宗”、“暗魔宗”的數位太上長老,聞訊先後趕來,俱都肩負探察之責。


    小小一片石坪之上,眾多金丹前輩雲集,神情嚴肅,“天遺宗”弟子驟見之下,頓感十來股強大氣勢,咄咄逼人,不免膽戰心驚,噤若寒蟬。


    “千年聖物,終歸化作塵土!”


    “此等天大機緣,後輩再也無福消受。”


    “嗬嗬......此刻親眼見證,也算命中一段因果。”


    荒碑消亡早在預估之中,一幹大佬例行查探一番,也未發現有何異常,倒是就地憑吊緬懷,相互攀談片刻。至於唯一的當事之人餘躍,順便淡淡質詢數句,不了了之。


    “各位道友若再無疑問,韓某率門下就此告辭。”


    盡管心灰意冷,數位金丹同道當麵,韓啟禪盡力維持應有的氣度,但沿途之上,卻是麵無表情,將餘躍一行護送迴宗,隨即一言不發,揚長離去。


    “咳咳......宗主已在議事殿等候,幾位師弟隨韓某前往,稟明此行詳情,再迴轉各自洞府。”


    韓若愚心情沉重,有意出言勸慰餘躍,卻不知如何開口,隻得暗自歎息一聲,舉步當先進入山門。


    ……


    短短數日內,2枚飛劍傳書先後傳至,但所奏之事截然相反,“天遺宗”上下可謂悲喜交加,無所適從。


    事件的始末原委,自由江重霧一一稟報。uu看書 . 宗主霍危樓臉色陰沉,一眾高層神情緊繃,大殿中的氛圍如風雨來臨之前,死一般沉寂壓抑。


    “咳咳......本宗東域之行,得韓師叔多方照拂,有韓師弟統領諸事,同門齊心協力,斬獲頗豐,未辱使命,霍某心下甚慰。”


    霍危樓興致缺缺,甚至沒有過問餘躍本人,隨口敷衍了幾句,情緒顯得異常低落,語氣冷淡,相比前幾日的雄姿勃發,簡直判若兩人。


    “既然此間事了,各位師弟沿途勞頓,下去靜心調養數日。”


    雖是宗門高層齊聚,場麵卻十分冷清,霍危樓深感無趣,當下正要草草收場。


    “餘某遭此巨變,亦無心閉關,意欲外出遠遊,趁此特向宗門報備。”


    一直未曾開言的餘躍,忽然上前兩步,嗓音低沉,臉上似現尷尬之色。


    “如此甚好,餘師弟盡管自便。”


    得到霍危樓的首肯,餘躍也用不著迴轉洞府,徑直出宗而去。


    “唉......是為真金,抑或頑鐵,置於烈火淬煉,一試便知。”


    “資質頑劣,終究不堪造就,大好機緣,竟會白白浪費!”


    “嘿嘿......倚仗氣運,畢竟僅能逞一時之快,萬不可沾沾自喜,心生依賴,門下弟子當引以為戒。”


    眾人的嘲諷議論之聲,頓時紛紛響起。霍危樓無比沮喪,索性仰靠椅背,也懶得加以阻止,聽之任之,望著餘躍遠去的背影,呆呆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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