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忽聞金軍中戰鼓響動,一隊騎兵縱馬而出,少說也有四五百人,揮舞長槍,衝殺而來。


    眾人躁動不安,仇天卻仍是不動如鍾,直待雙方隻剩兩裏左右之時,口中哨聲驟然響起,當先衝殺而去。


    魏勝等人策馬揚鞭,緊隨其後。


    賈英雄那個火爆脾氣,哪能待得住,握住手中長槍,大喝一聲,跟在隊尾,催馬衝殺。


    徐澤洋等人阻攔不及。


    眼見得仇天與金人最前麵一名騎兵相聚不過二三十米,兩人長槍皆已刺出,眨眼間便要撞在一處,忽而,仇天口中哨音響起,一勒韁繩,雙腿夾緊馬腹,馬匹一歪,斜斜的由右側竄了出去,同時藏於腋下的弩機出現在手中,按下機括,“嗖”的一聲,一支利箭驟然射出。


    兩匹馬迅若疾風,這名金人但聞弓弦響動,卻哪裏閃避得及,正中麵門,慘嚎一聲,跌下馬去。


    緊隨其後便是魏勝與杜興國,兩人口中哨聲同時響起,卻是一緩一急,原本兩列的隊伍驟然左右分開,又皆是如仇天一般,於間不容發之際,馬匹斜竄出去,箭羽射出。


    金人雖也善射,卻是弓箭,雙方馬如龍,箭如風,哪有時間張弓搭箭,待其將弓箭取出,仇天,魏勝早已率隊向東西兩側逃去。


    這一番交鋒,金國騎兵折損大半,反觀仇天一方,卻是一人不缺。


    這些說來容易,真正做到卻是極難,馬術,箭術,心性的沉穩,無不要求極高,更何況還是二百多人的隊伍,若非平日裏超越常人的刻苦訓練,使得這種習慣已經深入到骨子裏,再有強健的體魄支撐,絕無可能。


    徐澤洋等人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高聲叫好。


    金國騎兵倒也是訓練有素,當即便好似刀劈水浪一般,亦是分作左右兩隊,追擊而去。


    如此一來,可苦了賈爺,他雖見過仇天操練,一則他主要是練習武藝,跟隨仇天操練,也是以打熬筋骨為主,二來,他個人英雄主義嚴重,因而仇天操練這套馬陣法的時候,從不帶他,更兼此時天色黑暗,馬匹又是疾馳之中,哪裏看得清前麵情形,正自哇哇怪叫向前方衝來,忽見兩隊人驟然分開,再要勒馬已是不及,眼睜睜看著六柄長槍一發刺來。


    須知,這是戰場,而不是江湖人廝殺,一旦陷入陣中,一人一槍,前後左右,遮天蔽日,饒是你武功再高,也難以抵擋!


    賈爺“媽呀”一聲,好懸沒嚇尿了,心裏暗罵仇天坑人不淺,幸而他已突破神靈入體之境,真氣如指臂使,倉促間雙手一按馬背,騰身向後飄出,落在地,片刻不敢停留,流螢身法施展到極致,向後方逃去。


    這也多虧得馬匹疾馳之中,先前六名金兵勒馬不住,又不願因賈英雄一人,破壞陣型,轉而縱馬向仇天等人追去。


    賈英雄死裏逃生,再也不敢任意胡為,隨意挑了一匹閑置的馬匹,縱身躍,一邊喘息,一邊觀看場中情形。


    在仇天與魏勝的帶領下,兩隊人馬並不衝向敵營,而是沿著弧線,分別向東南,西南的側後方疾馳,如此一來,金國騎兵也隻好繞著弧線追擊,一手時刻不離韁繩,自也無法張弓搭箭,由此可見,仇天這一套陣法乃是細致到了極處。


    眼見得金國騎兵將將追至隊尾,長槍已經舉起,這時,仇天的哨聲當先響起,魏勝等人紛紛響應;魏勝與杜興國分別帶領前隊迂迴而至,一手持戰刀,一手持弓弩,弩箭如雨,先射到十餘金騎,繼而兩方人馬並行,幾乎是馬貼著馬,金人長槍揮舞不便,又無暇抽刀,刹那間,又有數十人被斬於馬下。


    與此同時,原本隊尾十數人亦是如法炮製,調轉方向,向後方金人隊尾衝去,遠了用弩箭,近了用戰刀,金國騎兵紛紛落馬。


    由場外看去,便是兩個圓形陣法將金人的一字長蛇陣切割為兩截,分頭絞殺,眨眼間,便隻剩下二三十名金國騎兵倉皇逃會陣營,仇天等人反客為主,縱馬急追。


    金將哪肯任由他們衝亂陣腳,鼓聲大作,又有兩隊騎兵,各五百騎衝殺出來,一出來,便先用弓箭射住。


    仇天與魏勝似是早有準備,一見有人馬衝出,即便吹響哨聲,兩隊人馬由急進變作急退,仍是與先前一般,繞著弧線向側後方縱去。


    在這個世界,最可怕的不是陰謀,而是陽謀,讓你明知道有陷阱,卻還是不得不走進去,此時的金國騎兵便是如此,方才親眼所見敵方陣法的厲害,可軍令如山,誰敢違抗,隻能寄希望於己方人多勢眾,以及自己的福大命大,死道友不死貧道,於是紛紛收弓,一手握住韁繩,另一隻手有的手持長槍,有的握住戰刀。


    此刻,幾乎就是之前的重演,不過由於金人五倍兵力與己方,原本兩片戰場各有兩個圓環,現在卻變成了五個,二十人為一組,由董航,周虎,徐虎等人各自帶領。


    哨音不時響起,五個圓環便如五個嗜血的惡魔,有時各自為戰,有時大環套小環,更有時兩環交錯,互為犄角,人馬卻無有絲毫錯亂;在這種情況下,但凡任何人發生一絲疏漏,不僅是自己,自己這個圓環戰陣,甚至會連累戰場的所有兄弟,因而除卻精準的技術之外,還需要對同伴十二萬分的信任!


    聽著戰場震天的喊殺聲,看著戰場四濺的血水,賈英雄熱血激蕩,眼睛不知不覺濕潤了,這是一種無法用言語描述的感動,這時候,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麽仇天說死也不許他跟隨眾人演練這套陣法,以他無組織無紀律的脾氣,一旦加入其中,不知要害了多少兄弟性命!


    忽而,他的心頭一顫,不知為何,他想起方圓曾經施展過的那套名為“燕迴還”的身法,似乎和這套陣法頗有異曲同工之妙,思慮之間,他又發現窩吉等人皆是麵現驚駭之色,像是怕到了極處,臉無有一絲血色,身軀也是顫抖不已,嘴裏低聲喃喃著什麽,正待發問,忽見楊大鵬叫道:“快看,金人逃了!”


    急急轉頭看去,就見金人原本一千騎兵,此時至多隻剩下不到三百人,似是終於不堪重負,撥馬向己方陣營逃竄。


    窩吉的眼睛陡然瞪圓,聲音由於驚慌,全然沒有了語調,竟用漢話嘶喊起來,“直搗黃龍!”


    話音未落,仇天渾厚的聲音響徹天際,“直搗黃龍!”


    刹那間,二百多名滿身血汙的熱血兒郎齊齊振臂高唿,匯成一個恢弘磅礴的聲音,“直搗黃龍!”


    兩隊人馬如兩條血色長龍,向金人陣營直襲而去。


    會蘭明璿雙目中閃過無比驚恐神情,急急向一旁的金將道:“快,衝去,衝去,攔住他們!”


    金將自聽到一聲“直搗黃龍”,便仿佛失了魂魄,聽會蘭明璿一說,陡然迴過神來,卻不是命人衝擊,而是調轉馬頭,飛奔逃竄,口中仍是不停的說著三個標準的漢字,“嶽爺爺!”


    金營中早已騷亂不堪,此時見將領帶頭逃竄,自也不管不顧,四散奔逃。


    仇天,魏勝等人由頭到腳早已被血水浸濕,卻一個個宛如地獄中走出的複仇惡魔一般,衝殺在前,二百名嘍囉便是索命的鬼卒,一路劈砍。


    這時候,就在賈英雄等人身後不過二三裏的地方,兩匹馬停在道旁,二人坐在馬,凝望戰場方向,正是邱韻與趙構二人,原來二人逃出沒多遠,邱韻便勒住馬頭,她離去,隻是叫賈英雄安心,她留下,是叫自己安心,趙構一人哪有膽子南逃,隻有寄希望於奇跡發生,也便留下。


    此刻,奇跡當真發生了,二人卻是沉沉不語。


    良久,趙構歎息一聲,“是那個人麽?”


    “你後悔麽?”邱韻道。


    “朕······”趙構又是一聲歎息,終於垂下了頭。


    這時候已是拂曉時分,東方天際映出一片血紅,恢弘蒼涼。


    湯圓老道的聲音響起,“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


    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


    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


    臣子恨,uu看書.uuknshu.cm 何時滅!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嘶啞的聲音漸漸散去,眾人不覺潸然淚下,模糊的視線之中,天地的盡頭,仇天,魏勝等人披著一身朝霞,凱旋而歸。


    這時候,沒有歡唿,更沒有雀躍,隻有湧不盡的淚水,顫抖不止的身軀。


    邱韻帶著趙構縱馬走來,趙構的目光直直看定仇天,用誰也聽不到的聲音說了一句,“朕錯了!”


    “趁著消息尚未傳至各處,咱們快走吧!”邱韻的聲音打破了平靜。


    眾人幡然轉醒,正待策馬疾馳,忽而仇天道:“大隊人馬引人注意,不如咱們分散來開,另外用馬匹南行,為疑兵,咱們改道山東,由山東南歸。”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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