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英雄不忍再看,悶聲道:“我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說完,邁步就走。


    甄樂兒看著他越漸遠去的背影,忽然叫道:“賈英雄,我再給你一個機會,把話收迴去!”


    賈英雄恍若不聞,可腳步卻越走越快,他不敢在這裏多待一刻,因為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把話收迴去。


    “賈英雄,你記著······”隨著聲音的顫抖,甄樂兒的身體也顫抖起來,她用盡自己最後一絲力氣叫了出來,“我要你後悔一輩子!”


    轉過牆角,賈英雄一口氣跑迴了自己的房間,用被子將腦袋蒙住,這件事情他不敢對任何人說起,憋在心裏,他覺得自己快要炸了!


    吃晚飯的時候,眾人見他無精打采,紛紛出言詢問,賈英雄胡亂找了個借口,簡單吃了幾口,便匆匆離開。


    對於一個初涉情場的菜鳥來說,分手是天大的事情,整整一個晚上,賈英雄的腦子就沒閑過,每時每刻都有無數個念頭閃過,一會兒想到甄樂兒白天的樣子,一轉念又迴到一年之前,在普善寺中兩人初見時的情景,接著是在梁泉縣日常打鬧嬉戲,一樁樁,一件件,由過去想到現在,最後,當他想到萬一有一天,甄樂兒當真給他牽迴來一頭“師爺”的時候,他陡然驚起,那種感覺已不是痛,而是心碎。


    不過在高尚的動機支撐下,他不斷告誡自己,“賈英雄,無論多麽痛苦,你都要堅持住,這是為樂兒好,隻是她現在還小,不能理解你的苦心,等她長大一些,會明白的!”


    第二天早晨,眾人正在聚義廳用飯,說說笑笑,好不熱鬧,平日裏賈英雄總是叫喚得最兇,今天卻如喪蕩遊魂一般。


    就在他渾渾噩噩,神遊物外的時候,忽然發現大廳裏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將目光落在他身上,做賊心虛,下意識道:“你······你們都看我做什麽!”


    眾人見他這幅樣子都是微微愕然,何良道:“老四,你這是怎麽了?從昨天開始就有些不對勁!”


    賈英雄脫口而出,道:“練功!”


    他這個瞎話倒是編得不錯,練功,尤其修煉內功,偶爾需要靈光一閃,悟到了便是修為精進,悟不到便是停步不前。


    方圓安慰道:“英雄,修習內功,欲速則不達,你不必過於著急,循序漸進才是。”


    賈英雄敷衍著點頭。


    周虎道:“老四,你剛才問你,你還沒迴答我,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一。”賈英雄道,這時候的人們習慣用虛歲,初來乍到賈英雄十八歲,一年多的時間,多虛一點,也就是二十一了。


    周虎又道:“按說年齡也不小了,是該找個媳婦過日子了,總不能也像魏勝他們一樣,打半輩子光棍吧!”


    其實,在護送賈英雄去藥神穀的時候,周虎等人就從甄樂兒的種種表現看出端倪,生怕出現不可收拾的局麵,才想著趕緊給賈英雄找個媳婦,打消他這個念頭。


    這話落在賈英雄耳中,不啻一聲炸雷,渾身一哆嗦,暗忖道:“這是大哥大在故意敲打我?”


    魏勝一笑,道:“還是大哥想得周到,我這個結拜大哥反倒是忽略了,咱們都替老四留意一下,若是有合適的姑娘,就撮合撮合。”


    方圓道:“幾位大哥,我們清風觀有規矩,一過而立,便要開始修行,婚嫁之事······”


    周虎笑著擺手道:“方少俠,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老四今年剛過二十,還有十年的時間,足夠結婚生子了,至於三十歲開始修行,盡可以多留些金銀財帛,以供妻子生活。”


    那時候男尊女卑,在眾人都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就連方圓也認為這個主意既不違背師門規矩,又符合人倫之道,沒有反駁。


    在座眾人裏,隻有賈英雄聽得不入耳,他現在一肚子的春花秋月,細雨和風,兩個人在一起那是要一輩子的,山無棱,天地合,還不願與君絕,十年怎麽夠!


    就在一幫光棍漢熱烈探討婚嫁之事的時候,一名嘍囉急忙忙跑了進來,道:“報各位寨主,甄家父子有事求見。”


    眾人都是一愣,自從迴山之後,甄家人便一直待在後山,幾次派人去請,也推說身體乏累,怎地今天不請自來了?


    “八成是甄家要下山了。”何良說著,還有意無意掃了賈英雄一眼。


    聽何良一說,又想到或許從今往後終此一生再也見不到甄樂兒,種種酸楚苦澀一起湧上心頭,賈英雄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


    魏勝道:“請老人家進來吧。”


    “是。”嘍囉答應一聲轉身離開。


    時間不大,甄家父子闖了進來,眾人正待拱手行禮,卻見二人旁若無人,徑直撲到賈英雄身前。


    甄老爺子一把拉住賈英雄的手,“賈賢侄,隻要你能將小女找迴來,你們的婚事老朽絕不再阻攔!”


    一石激起千層浪,賈英雄傻了,方圓傻了,魏勝傻了,夏侯兄弟傻了,所有人都傻了,一陣杯盤落地的聲音之後,屋子裏隻剩下甄家父子的乞求。


    眾人的反應雖然一般無二,可心裏想的事情卻是不同,總的來說,可以分作兩類,一類是方圓,一類是非方圓,因為在場眾人,隻有方圓不知道這場婚約。


    而眾人之所以不告訴方圓,也是各有原因,又可以分作這麽幾類,賈英雄自不必說,心懷鬼胎,巴不得方圓不知道;甄家人一心指望甄樂兒嫁入豪門,光耀門楣,也不願提起;而魏勝這些忠厚老實人看來,賈英雄與甄樂兒輩分明確之後,婚嫁之事自然作罷,不必再提,以免多生是非。


    夏侯等人除此之外,還多了一層考慮,他們雖與賈英雄結拜,可到底有門戶之別,知道江湖上名聲重於性命,原本或許還有轉圜餘地,可一旦從他們嘴裏說出來,哪怕是為了清風觀的聲譽,張真奇也絕不會容情,至於正心與陳青二人,一個是怕挨揍,一個是市井出身,混跡街頭的時候,寡婦門都不知踹爛了多少,這還算事麽?更何況,他原本就對甄家人行事極為不滿,更不會出賣賈英雄。


    眾人迴過神來的第一反應,就是看向方圓。


    方圓心地單純,又自小在清風觀長大,將師門榮譽看得重於泰山,無論如何沒想到這種敗壞人倫之事,竟會發生在自己徒弟身上,尤其還是在這樣一種場合說出來,師門尊嚴掃地,一旦傳揚出去,清風觀更是淪為江湖笑柄,一向平和的麵容,陰沉如同墨染,隨著粗重的唿吸,臉色在紅與青之間不斷轉換,最後竟成了紫茄色。


    甄老頭見眾人遲遲不做反應,一咬牙,噗通一聲跪倒在賈英雄麵前,道:“賈少俠,老朽求你了,隻要你能將樂兒帶迴來,無論怎樣都依你們,若是說話不算話,老朽天打雷劈······”


    饒是賈英雄膽大包天,也不敢受此一跪,好像被踩到尾巴的貓,“噌”的竄了出去,顫抖著手指向甄秀才,道:“甄······甄秀才,趕緊把你爹扶起來!”


    甄秀才一直也沒閑著,一直在努力把自己老爹拉起來,隻是他這小身板,哪裏是甄老爺子的對手,不僅沒拉起來,反倒是甄老爺子一時著惱,隨手把他也拽倒在地。


    魏勝等人紛紛上前,眾人有的拉,有的勸,甄老頭抵死不起。


    唯有方圓不動如山,他看向賈英雄,目光如電,聲音如刀,一字一頓道:“賈英雄,這到底是怎麽迴事?你和甄師叔怎麽來的婚約?”


    賈英雄從未見過方圓這幅樣子,uu看書 .uukanhu 脊背生寒,說不出話。


    夏侯等人見狀,生怕方圓激憤之下傷了賈英雄,又忙著過來勸說,一時間,原本氣氛森嚴的聚義廳,簡直比菜市場還要熱鬧。


    好半天,大廳裏終於慢慢靜了下來,方圓臉色依舊難看,隻是他也明白,這裏不是追究的地方,低頭不語。


    魏勝對甄老頭道:“老人家,到底出了什麽事情,你說出來,咱們大夥才好商量對策。”


    甄老頭嚎了這麽半天,總算平靜一下,這才發現自己的做法實在不合適,不過,事關女兒安危,也顧不得了,道:“老朽自覺在山寨叨擾許久,不勝慚愧,欲帶領家小下山,可小女卻不同意,昨兒個不知出了什麽事,她更是一副心事重重,魂不守舍的樣子,方才吃飯時候不見她過去,派人到她房裏一看,隻留下一封信,說是要去闖蕩江湖!”


    聞言,賈英雄心如刀絞一般,若是甄樂兒出現意外,他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而且更要命的是,在他看來,甄樂兒的武功完全配不上她的脾氣,出事可以說是必然的,驚慌之下,他的腦子裏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向外走去。


    “老四,你去哪裏?”魏勝道。


    “我去找她迴來!”賈英雄頭也不迴道。


    “你去哪裏找?”魏勝道。


    “我······”賈英雄腳步頓住,轉向甄老頭,道:“樂兒去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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