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秀才拱了拱手,道:“兄台有禮了,沒請教如何稱唿?”


    “小可王龍。”年輕人拱手還禮,又道:“不知兄台如何稱唿?”


    甄秀才道:“好說,好說,甄富貴。”


    一路上,穿州過縣,為了防止引起官府注意,眾人早就取好了假名字。


    那人先是愕然,隨即噗嗤一笑,道:“好名字,好名字!”


    甄秀才敷衍著笑了笑,起身來到那人桌前,道:“名字就是這麽迴事,家父這麽取,我就這麽叫,對了,敢問兄台可聽說過藥神穀?”


    王龍微一遲疑,道:“倒是聽說過。”


    甄秀才大喜,若是自己能問出藥神穀所在,不僅能救得賈英雄性命,更能在眾人麵前揚眉吐氣一次,忙不迭道:“王兄,那藥神穀在何處?”


    王龍思忖片刻,道:“這個卻不知,小可家中世代以打柴,采藥為生,很久以前無意中聽一位采藥人說起過。”


    “那人在何處,兄台可否帶在下前去拜訪?”甄秀才道。


    “這個······”王龍略略一滯,忙道:“不巧得很,那人前年下世了。”


    若是甄老頭,周虎,陳青等人在這裏,見他吞吞吐吐,必然動疑,可甄秀才雖未必金玉其外,卻一定是敗絮其中,哪裏想得這麽許多,立時神情委頓,連話也懶得說一句,拱了拱手,就欲離開。


    王龍忽然道:“甄兄,借問一句,你打聽藥神穀做什麽?”


    甄秀才無精打采道:“我兄弟受了重傷,尋常藥石無救,聽說藥神穀在這裏,故而千裏迢迢,請教救治之法。”


    王龍眼睛驟然一亮,就像是酒鬼聽說絕世名酒一樣,滿臉都是神采,連珠炮一般道:“你兄弟怎麽傷的?被何人何物所傷?傷在何處?傷了多久?可曾請過名醫醫治······”


    甄秀才用一種古怪的目光盯著王龍,道:“你和我們有仇?”


    王龍疑惑著搖頭道:“素未平生,哪裏來得仇怨!”


    “那你見不得人好?”甄秀才又道。


    王龍滾圓的眼睛漸漸眯成一條縫,射出兩道攝人寒光,道:“甄兄為何出此無狀之言!”


    “那為何聽說我兄弟受傷,你如此興高采烈!”甄秀才說完,才發現王龍滿臉森寒,顯然是動了怒,他一身賤皮,曆來見硬就軟,立時便陪著笑道:“王兄切莫誤會,在下隻是玩笑,玩笑,哈哈。”


    王龍也意識到失言,將神情收斂,重新對甄秀才拱了拱手,道:“甄兄莫怪,小可自小學習醫術,聽說難治之症,心中不免好奇。”


    甄秀才道:“王兄,你不說祖輩以打柴,采藥為生,怎地又說自小學醫了?”


    王龍愣了足有片刻,才道:“甄兄有所不知,山中的藥材也不是遍地都是,往往越是珍貴的藥材,便越是稀少,因此,采藥之前,要先學辨藥,小可家中雖然貧寒,可家父卻對小可寄望頗高,希望有朝一日,小可能出人頭地,走出大山,因此,要小可跟隨附近的郎中學習過醫術。”


    這番話漏洞百出,可偏偏甄大少爺的一顆心也不如何周全,竟一點也未察覺,還故作老成的點頭,道:“可憐天下父母心,王兄應當發憤圖強才是,時候不早,在下還要迴去照看兄弟,就不耽誤王兄時間了,告辭!”說完,拱手作別。


    王龍微微踟躕之後,霍然站起,道:“甄兄,不知可否讓在下一試?”


    “這個······”甄秀才恨不得抽上自己一個嘴巴,當初下山時,何良就曾告誡眾人,要謹慎提防朝廷密探,一路上,甄老頭也是反複提醒,甄秀才即便再傻,見這人如此熱情,也難免懷疑。


    王龍又道:“怎麽,甄兄,可是有什麽不便?”


    “不便,不便得很!”甄秀才一邊說,心思急轉,忽然,眼睛一亮,道:“實不相瞞,王兄,我那兄弟生活十分不檢點,染得一身花柳,若是傳染王兄,在下可是吃罪不起!”


    王龍也不知是看出甄秀才在撒謊,還是當真如此俠義心腸,道:“甄兄,醫者父母心,在下願意一試!”說話之際,他一臉至誠,令人動容。


    甄秀才越加不放心,道:“王兄的為人令人敬佩,隻是在下卻不可如此自私,還是算了,告辭,告辭!”


    王龍眼珠轉了轉,似是想到什麽,忙道:“甄兄,敢問可是不相信小弟的醫術?我看不如這樣,若是治好了,小弟分文不收,治不好,小弟倒賠白銀千兩,如何?”


    若是說別的,甄秀才或許還會遲疑,可一聽到銀子,他便像被施了定身法,雙腳重逾千斤,再也邁不開,卻不想想,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一千兩銀子是何等的一筆巨款!隻見他一臉嚴肅,好似生怕王龍反悔一般,道:“王兄,大丈夫一言九鼎,可不能言而無信!”


    “天地為證!”說著,王龍抬起手,豎起三根手指,立在耳畔。


    甄秀才此時才發現,王龍的手細膩白皙,宛如女兒家的手,不由道:“王兄,你的手······”


    王龍神情一陣慌亂,趕忙將手縮迴,又故作鎮定道:“甄兄,我的手怎麽了?”


    甄秀才一臉思索道:“你的手白皙細膩,手指修長,確實像是郎中的手,我又信了三分,哈哈,走,咱們這就迴客棧!”


    王龍暗暗鬆了口氣,又說不清是什麽意味的看了甄秀才一眼,一並向客棧行去。


    客棧裏,甄樂兒仍和甄秀才離開時一樣,癡癡看著賈英雄,一動也不動,就連甄秀才帶著王龍進了房間也沒有察覺。


    甄秀才看得心疼,輕輕咳嗽一聲,將從茶棚帶來的幾樣小吃遞到麵前,道:“妹子,吃點東西吧。”


    甄樂兒轉頭看去,才發現甄秀才身後還跟著一名後生,趕忙起身,道:“大哥,這位是······”


    甄秀才道:“這位是我在城裏新近結識的一位兄弟,王龍,他自小學醫,特地過來看看,試試能否為英雄醫治!”


    甄秀才也不傻,沒敢將那千兩白銀的賠償說出來,生怕犯了妹子的忌諱,到時候,又是少不了一頓毒打。


    甄樂兒趕忙行禮。


    甄秀才又道:“王兄,這是我妹子,甄樂兒。”


    王龍也急忙還禮。


    甄樂兒見王龍年紀輕輕,遲疑道:“敢問王兄學醫幾年,師從何人?”


    “嗬嗬,甄姑娘這是對在下有所懷疑吧,卻也難怪······”王龍輕輕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包,在桌上輕輕展開,裏麵密密麻麻排列著大小長短的銀針,道:“甄姑娘,在下所學醫術之中,最擅針灸,所謂求人不如自救,銀針刺穴,激發患者體內生機,再以藥石相輔,方可事半功倍。”


    甄家兄妹一樣的不學無術,也不知這人說得對不對,隻有點頭。


    王龍又探頭看了賈英雄兩眼,繼續道:“寒症麵青,熱症麵赤,死症麵灰,我看這位仁兄麵色不青不赤,灰而未及十分,雖不至立時喪命,病勢卻已然極重,若是依照甄兄所說,你們千裏迢迢趕來,遷延日久,這位仁兄尚能如此,便說明他之前必然服用過一些奇藥,延續生機,不過,灰色已有擴散之象,據我看來,至多不過七八日,便再無藥可救了!”


    甄秀才拍著大腿道:“王兄所言極是,實不相瞞,我們之前已經打算好了,若是今日再打探不到藥神穀所在,便要冒險進山了。”


    王龍擺手道:“甄兄,你們即便知道藥神穀所在,又能如何,我聽那位采藥人說,藥神穀的寧神醫生性古怪,他說祥人不進穀,進穀不祥人,世人身體康健的時候,想不到進穀來看他,隻有身患惡疾時候才來找他,隻會給他帶來不祥,因此,他也極少出手救人!”


    “誰說不是呢,我們出發的時候,也聽人說過,不過實在沒辦法,隻有來此一試!”甄秀才道。


    他不敢將張真奇的名字說出來,這也是路上甄老爺子反複叮囑過的,因為江湖中關係錯綜複雜,尤其張真奇年輕時候性格古怪,出手無情,仇家不少,誰也不知哪個人可能就是他的仇家。


    “甄兄,小弟待會還有事,時間不多,不如現在就替這位仁兄醫治,如何?”王龍道。


    見妹子仍舊麵露遲疑之色,甄秀才將她拉到一邊,u看書ww.uuanshu.om 低聲道:“妹子,你想想,咱們到現在也沒打聽到藥神穀的所在,且不說找不找得到,就算找著了,那個寧什麽的,就一定會出手救人麽?左右英雄現在也這個樣子,我看,想要再壞也難,不如就叫這個王龍試一試。”


    甄樂兒這時候也是六神無主,爹爹又不在這裏,隻好點頭道:“還請王兄出手救治。”


    “好!”王龍緩步上前,坐在甄樂兒方才坐過的凳子上,又從懷裏取出脈枕,墊在賈英雄的手腕下,細細檢查起來。


    甄秀才低聲道:“妹子,你看人家連脈枕也隨身帶著,必然是位大行家,你就放心吧。”


    甄樂兒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


    望聞問切四種手段使了個遍,王龍額頭上已然見汗,微微唿了口氣,接過甄樂兒遞上的茶水,胡亂喝了兩口,臉上卻是容光煥發,道:“這位仁兄顯然也是練武之人,隻是不知出於何種緣故,經脈斷裂,不知我說得對不對?”


    甄秀才點頭如搗蒜,道:“正是,正是,兄台果然神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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