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九小人精一個,哪裏聽不出話裏的意味,後腦勺一陣發緊,忙不迭陪著笑臉道:“二爺說得哪裏話來,小九是什麽東西,您但有差遣,吩咐一聲便是!”


    賈英雄哼了一聲,在對麵的椅子上坐下。


    方圓開口道:“英雄,甄老夫人被臥虎嶺的山賊擄掠上山,先是索要十萬兩銀子,今天銀子送到,卻又言而無信,索要二十萬兩,老人家特地過來求助,你看如何?”


    甄老頭心中可謂是百味陳雜,麵色也古怪得很,似乎是想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可呈現出的表情卻比哭還難看。


    賈英雄實在看不慣甄老頭那副嘴臉,若不是為了甄樂兒,早就拂袖而去,可同樣的,也正因為甄樂兒,他不敢過分得罪甄老頭,也是擠出一絲極不自然的笑容,道:“師父,這事說來也容易,憑咱們師徒的武功,闖進臥虎嶺,砸開牢門,將老夫人救出,也不是什麽難事,至於剩下的家丁傭人,慢慢周旋,相信花不了多少銀子。”


    這是陳青的話,他記了個清清楚楚。


    甄老頭如何看不出賈英雄是故意找尋,偏偏又不能得罪,隻好轉頭對方圓道:“方少俠,萬萬使不得,劉公子還在山賊手裏,他可是秘書少監劉大人的公子,若是有個好歹,我們甄家可是吃罪不起,還請你們將他也救出來!”


    賈英雄一聽“劉公子”三個字,立時火冒三丈,哼了一聲,道:“既然劉公子這麽大的來頭,那更好辦了,叫甄秀才向州府求援,發來重兵,直接將臥虎山剿了,不僅能將人救出,順便還能為民除害,豈不是一舉兩得!”


    若不是打不過,甄老頭恨不得跳起來踹上賈英雄幾腳,隻當沒聽到,目光灼灼看著方圓。


    方圓實在忠厚老實得令人發指,他竟沒聽出這話裏的嘲諷,認認真真思索一陣,才搖頭道:“英雄,此舉不妥,萬一官家發兵,惹怒山賊,豈不是害了許多性命!”


    甄老爺子暗暗鬆了口氣,趕忙道:“方少俠所言極是,老朽也正是有此顧慮,才厚顏相求。”


    方圓思量著道:“老人家,若是之前,憑我們師徒二人,救出老夫人與劉公子還有幾分把握,可眼下英雄重傷未愈,動不得內力,想要救出兩人,恐怕力有未逮。”


    若是換做旁人,說不得會趁機邀功,將賈英雄是如何為了營救甄樂兒才趕去幽冥教,其後又是如何在危急關頭將甄樂兒撞開,以至於身受重傷的經過渲染一番,可方圓生性淡泊,隻是一語帶過。


    幽冥教一行的經過,甄老頭早就聽女兒說過,不過這人自私自利,原本還擔心方圓或者賈英雄提及此事,必然要費些唇舌,虛情假意感謝一番,諸如“大恩不言謝,必有厚報”雲雲,不料,方圓竟一語帶過,連這些言辭也省了,忙道:“方少俠,據我所知,令高足有幾位兄弟,亦是綠林中的英雄好漢,不知可否請他們出麵周旋,若能將人救出,老朽必是感激不盡。”


    “這······”方圓略一猶豫,他雖知魏勝等人俠肝義膽,亦曾有過交往,可畢竟遠著一層,最好還是由賈英雄出麵,於是,他對賈英雄道:“英雄,這事你看如何?”


    賈英雄明白,這件事總歸是要落在自己身上,畢竟不管再氣再惱也不能放任甄樂兒的母親不管,也不再胡鬧,對同來的兩名下人道:“去將四位管事請來。”


    這二人皆是山上嘍囉改扮,這也是何良思慮周全,知道賈英雄行事莽撞,特意在錢莊裏安置了不少辦事機靈的嘍囉,連同那四位管事也是如此,二人答應一聲,快步離去。


    前後不過一刻鍾的功夫,四名彪形大漢來至屋中。


    這四人都是三十上下歲的年紀,衣著樸素,舉止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這種利落並不是武功的高強,而是通過長年的訓練,自然而然形成的習慣。


    甄老爺子半生江湖,眼光自有獨到之處,自四人進屋,目光中便是異彩連連,就像是酒鬼遇到稀世名酒一樣。


    四人對他恍如不見,隻是對賈英雄與方圓行禮之後,便默立一旁。


    賈英雄仍舊是一副潑皮相,歪斜著身子坐在椅子上,對四人道:“你們四個今晚睡不成了,現在分頭出發,將我大哥,二哥,大哥大,董老西,吳老實他們都請來,就說有要事相商。”


    “是!”四人抱拳拱手,轉身離去。


    甄老爺子跟著送出門外,望著四人漸漸遠去的背影,佇立半晌,對方圓道:“這四位真乃英雄,早年間老夫保鏢為生,似這般人物,漫說四位,能得一位相助,也是求之不得,方少俠,不知這四位是何人,怎會甘心在錢莊裏屈居一名管事?”


    方圓道:“這四人都是魏大哥的手下,至於姓名,我也不知。”


    甄老爺子肅然道:“窺一斑而知全豹,單單手下人便是如此,魏壯士又是何等人物!”


    第二天,天色將明未明之時,何良、杜興國帶著幾十名嘍囉當先趕到,賈英雄叫人去縣衙通知。


    甄老爺子帶著甄九急忙忙趕來,與何良二人見過。


    各自落座之後,甄老頭偷眼打量二人,杜興國自不必說,屍山血海中走出的百戰老兵,身上那股肅殺之氣就是想藏也藏不住,何良雖則相貌清秀,又是一身書卷氣,可在杜興國麵前,談笑自若,隱隱還要壓上杜興國一頭,更是不容小覷。


    慢慢的,甄老爺子看出一些端倪,這兩人對自己是很明顯的愛答不理,對方圓雖則客氣,卻始終有一層隔閡,唯有對賈英雄寵溺到了極點,無論這小子如何胡攪蠻纏,不吐人言,二人都沒有半分計較,他實在有些看不出來,這個賈英雄到底有什麽過人之處,值得這二人另眼相看?


    其實,也不怪甄老頭看不明白,他雖是半生以保鏢為生,也算是吃得江湖飯,可從根本來說,他還是一個生意人,習慣了重利輕義,哪像魏勝這些人,屍山血海闖出來的兄弟,生死相依,賈英雄是後加入不假,可一起大鬧臨安府,幾次死裏逃生,這種情義,已不是任何東西所能撼動,若是再有外人想與他們打成一片,除非同樣經曆幾次死裏逃生,否則絕不可能。


    接下來,魏勝,徐虎,周虎,董航,吳通,鄭興等人各自帶著手下嘍囉,刀劍齊備,陸續趕到。


    這就要怪賈英雄考慮不周,他隻顧叫人去請魏勝等人,卻並未說明是什麽事情,因此,魏勝等人後半夜得到消息,以為出了什麽大事,顧不上休息,連夜聚集手下人馬,裝備齊整,急急出發,隻是因為相距較遠,這才趕到。


    此時,錢莊裏,單單是嘍囉便不下二百人,這些人都是魏勝常年按照嶽家軍的標準訓練出來,好似二百杆標槍筆直矗立在院中,沒有半分聲息,那股沉重的威勢叫人望而卻步,有人不留神靠近一些,便是脊背發涼,快步離開。


    房間裏,甄老爺子更是坐立難安,他隻覺自己半生江湖,遇到過的所謂綠林好漢與這些人一比,簡直就是不值一提。


    何良先來一步,已然清楚事情大概,向眾人複述一遍。


    賈英雄仍舊是一副無賴相,斜著身子,抱著腿坐在椅子上,道:“幾位哥哥,事情的經過,何老二已經說過,你們說怎麽辦?”


    徐虎蒲扇般的巴掌拍在桌上,不滿道:“老四,我說你真是越來越不長進,屁大點事,也值當把我們都叫來!這事跟杜大哥說一聲,叫他帶齊人馬,殺上臥虎嶺,將人搶迴來便是!”


    賈英雄有意無意看著甄老頭,怪聲怪氣道:“我也是這個意思,隻是要跟各位哥哥知會一聲,既然如此,我現在就帶人殺上臥虎嶺!”


    不待話音落地,甄老爺子便帶著哭腔道:“各位好漢,切不可如此,老朽的家小,連同劉公子一並都在臥虎嶺上······”


    眾人已經知曉劉公子乃是官宦之後,這些人哪個對朝廷也沒好印象,紛紛冷哼出聲。


    杜興國更是忍不住叫道:“這些少爺羔子,沒幾個好東西,不知做出多少喪盡天良的事情,一並宰了,也算是為民除害!”


    甄老爺子聞聽此言,猛然一個激靈,好懸沒嚇尿了。


    魏勝擺手止住,道:“杜兄,話不可這麽說,當務之急是救人,而非滅寨,我看不如就依老人家的主意,uu看書 .uukansu 咱們先派人與他們商量,看看結果如何。”


    甄老爺子也看出這裏魏勝才是真正做主的人,忙道:“對對對,魏壯士所言極是!”


    何良緩緩搖頭,道:“大哥,不急,我覺得事有蹊蹺。”


    眾人都是一愣,將目光落在何良身上。


    “何老二,事情明擺著,能有什麽古怪!”賈英雄道。


    何良道:“你們想想,臥虎山連著兩次共計索要三十萬兩銀子,漫說區區一個知縣,便是整個大宋朝都算上,又有幾人能拿得出來,我看······”


    賈英雄看熱鬧不怕事大,道:“說不定是臥虎山的人知道甄家有銀子也說不定。”


    “這話說得不錯,可反過來想,臥虎山的人為什麽要將甄家的底細打探得這麽清楚,這不是更加古怪麽?”


    眾人都不是傻子,神情漸漸變得嚴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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