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原委已經清楚,剩下的就是怎麽解決。


    甄秀才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他雖是知縣老爺,可文不成,武不就,充其量也隻能在梁泉縣裏擺擺威風,至於說到攻山滅寨,就是借他個膽子也不敢,思量來,思量去,轉頭看向賈英雄,道:“兄弟,你說這事怎麽辦?我寫信去州府,請求援兵,你看如何?”


    賈英雄為了爭取一個好態度,這麽半天沒言語就是在積極思索對策,他自穿越以來,所經所曆,遠比尋常人幾輩子還要多,論到心機智謀,縱然比不上何良,邱韻,卻也遠勝甄秀才無數,聞言,搖搖頭,道:“據我所知,現在整個利州府,占山為王者不下五六處,且不說有沒有援兵給你,即便請來了,你想想,兵馬調動聲勢浩大,必然打草驚蛇,這幫賊萬一來個魚死網破,先撕票,再逃竄,咱們後悔也晚了!”


    甄樂兒道:“說得對,首先要確保我娘的安全!”


    甄秀才抓耳撓腮道:“劉公子也不容有失啊,可愁死我了,到底該怎麽辦!”


    賈英雄想了想,道:“我看不如去找我大哥,畢竟都是占山為王,相距還不遠,這點人情總是要給的。”


    此時,甄老爺子也聽出來了,方才攙扶自己的那名年輕人並非普通傭人,說不定營救老伴兒還要著落在這人身上,有心說上幾句客氣話,便轉頭看去。


    四目相對,片刻的沉寂之後,甄老爺子騰地從床上跳下,雙目中兇光暴閃,不過,也不知是驚慌失措所致,還是在大街上被賈英雄摔糊塗了,脫口而出一句,“祖宗,原來是你!”


    “對,就是我!”賈英雄下意識答應一句,隨即反應過來,發現屋子裏三雙眼睛都好似鋒芒利刃一般盯著自己,“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滿口胡唚道:“老人家,我不是祖宗,我叫賈英雄,先前有些誤會,老人家您大人大量,千萬別往心裏去,小子給您老人家賠罪了······”


    兄妹二人一左一右將甄老頭攙扶住,雖然也對賈英雄不滿,可當務之急乃是救人,甄秀才勸道:“爹,都是誤會,英雄也不知您老人家的身份。”


    甄樂兒也跟著說道:“是啊,爹爹,您不知道,方才您老昏迷的時候,他一直在地上跪著給您賠罪呢!”


    甄老頭不聽這句還好,一聽更是暴跳如雷,道:“他給我賠罪?他要是不把你爹當成棒槌往地上掄,用得著賠罪麽!”


    一句話,堵得甄樂兒啞口無言。


    甄秀才苦著臉道:“爹,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當務之急把我娘他們救出來,方才英雄的主意您也聽了,我覺得最是穩妥!”


    甄老頭氣得嘴唇青紫,卻也知道自己這一家子加起來也不是賈英雄一人對手,不敢招惹,隻得將邪火發泄在兒子身上,掄圓了一個嘴巴子抽過去,罵道:“廢物!蠢貨!難道離了這小子就救不出你娘?你是堂堂知縣,就不能帶人把你娘救出來,再不濟,咱們就籌集十萬兩銀子,把你娘他們贖出來!”


    說完,甄老頭看向賈英雄,道:“小子,今天實話告訴你,樂兒是我的姑娘,你們的婚事,我無論如何不會同意,你趁早死了這份心,等把劉公子救出來,我就帶著他們一起迴臨安!”


    其實,甄樂兒當初並未完全說實話,之所以離家出走,除了與賈英雄一般的“江湖夢”之外,也是因為甄老頭替她張羅婚事。


    前些日子,甄老頭好容易攀上劉家,正巧收到甄秀才的來信,說將姑娘許給了賈英雄,在甄老爺子心中,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江湖小子怎能與劉公子這樣的膏粱子弟相比,這才先叫人送信,隨後帶著劉公子急急趕來,生怕自己說不服甄樂兒,還特意拉上老伴兒一起,卻不料,一進城,便被賈英雄臭揍一頓,如此一來,便是火上澆油,說起話來自然沒有半分委婉。


    這個結果也不能說是完全出乎賈英雄意料,可他的心裏仍不禁一空,再看甄老頭那副嘴臉,隻覺得這世界上,最可惡的嘴臉也莫過於此,不知不覺中,下垂的雙手握成了拳頭,在打與不打這個問題上,他陷入糾結。


    片刻之後,他忽然有了一絲明悟,自己之所以老老實實跪在這裏聽甄老頭叨逼叨,完全是因為甄樂兒,而甄老頭分明說過,要自己斷了念想,這也就是說,這老頭和自己再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在江湖中,人與人的關係隻有兩種,同道中人與非同道中人,非同道中人見麵又往往隻有一個結果,刀劍相向,不死不休!想明白了這一點,賈英雄瞬間輕鬆了,他決定打,用自己沙包大的拳頭狠狠砸在眼前這個麵目可憎的老頭臉上,於是,他開始調整默默調整唿吸,活動微微發麻的雙腿。


    甄樂兒哪裏知道這些,神情複雜的看了賈英雄一眼之後,道:“爹,什麽時候了你還說這些事情,咱們還是先把我娘救出來!”


    見甄樂兒這樣一幅神情,賈英雄心如刀割,決定還是暫時將火氣壓下,等塵埃落定之後,再有怨抱怨,有仇報仇!


    甄老頭渾然不知自己在死亡邊緣走了一遭,瞪了甄樂兒一眼,怒道:“閉嘴,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從今往後,待在家裏,不許你出去,更不許你和這小子見麵!”


    “爹······”甄秀才話沒出口,老爺子斷然道:“再說一句,我就打斷你的腿!”


    甄秀才歎了口氣,對賈英雄道:“英雄,你先迴去吧。”


    賈英雄緩緩站了起來,向門外走去。


    賈英雄前腳離開,甄秀才就在甄老頭的逼迫下,安排甄小九去四處召集差役。


    劉興這些人自以為惹下滔天大禍,心中驚懼,迴到家中之後,忙不迭利用最後的時間叮囑種種後事,一見甄小九,更是麵如土色,行屍走肉一般,在家人的哀嚎聲中,來到縣衙。


    後衙的院子裏,三十多名新老官差聚集在一起,渾身癱軟爛泥一般跪倒在地,牙齒的磕碰聲,哭嚎聲,求饒聲響作一團,甄秀才皺著眉頭,站在隊伍前麵,甄老頭坐在一旁。


    甄秀才心裏跟明鏡一樣,指望這些人去營救老母,根本就是癡心妄想,可扭不過老爹,幽幽歎了口氣,道:“你們都起來吧!”


    劉興一邊哆嗦,一邊顫聲道:“老爺,小人們罪孽深重,得罪了太爺,不過,還請······還請老爺手下超生,留下小人們一條性命,我們這些人都是上有老母,下有妻兒······”


    “是啊,大老爺,小人昨天剛剛添了個兒子!”


    “大老爺,小人的老母昨日剛剛過完七十大壽,萬一小人沒了,老人家可咋辦!”


    甄秀才聽得心煩意亂,提高聲音叫道:“你們都起來吧,之前的事情本官既往不咎······”


    哭聲戛然而止,劉興不可置信道:“大人,您老人家此話當真,不是在戲耍小人?”


    甄秀才麵色一寒,道:“混賬,本官哪有功夫戲耍你們!”


    死中得活,絕處逢生,一眾差役忍不住熱淚盈眶,一邊叩頭,一邊“大老爺聖明”“大老爺菩薩轉世”不絕於耳。


    甄秀才擺擺手,示意眾人站起。


    甄老頭似是不耐煩,咳嗽一聲,道:“你還不快說!”


    甄秀才點點頭,又道:“不過,本官眼下還有一件差事安排你們,做好了本官重重有賞!”


    眾官差感激甄秀才手下留情,更何況還有重賞,一個個拍著胸脯,忙不迭叫嚷起來。


    “大老爺但有差派,小人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說得對,女為悅己者容,士為知己者死,大老爺饒我等不死,我等必以性命相報!”


    “大老爺,您老就下令吧!”


    ······


    眼見三十多名漢子熱淚盈眶,拍著胸脯,一個比一個叫得響,各自表著忠心,甄秀才忍不住動容,一股豪情由心底升起,甚至眼眶也略略有些濕潤了,在這一瞬間,他覺得或許憑借這些人,將老母救迴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於是,他雙手向下壓了壓,聲線帶著起伏道:“難得各位如此忠勇,本官銘記於心,下麵本官就開始安排差事!”


    三十多雙熱切的眼睛盯著甄秀才,一眨不眨。


    甄秀才愈加感動,聲音又一次提高了三分,近乎叫了起來,“臥虎嶺的匪寇日益猖獗,今日竟將本官的母親,連同一些家人劫掠到山上,本官命令你們,化妝打扮,悄悄混入山寨,將老人家救出來,切記決不可強攻,以免山賊撕票······”


    眾官差亢奮的表情漸漸散去,u看書 w.ukanhu笑容凝固在臉上,不知從哪一刻起,嘴角由上翹,變成下垂,抽泣之聲重新響起,隨著甄秀才最後一個字說完,所有官差不言不語,一起脫衣裳,解佩刀,嘩嘩啦啦扔在地上。


    甄秀才一愣,道:“你們這是做什麽!”


    “大老爺,小人們之所以做這差役,不外是想混口飯吃,要命的事,可是向來不做的。”劉興抹著眼淚道。


    甄老頭額角青筋暴跳,怒斥道:“大膽!你們若是不去臥虎嶺救人,老夫就要治你們冒犯官親之罪!”


    人群裏,不知誰說了一句,“治吧!冒犯官親,輕則脊仗二十,再重也不過是砍頭,迴頭使喚兩個銀子,找個裁縫,縫起來,還能落個全屍,可那幫山賊個個吃人肉,喝人血,動輒還要剖心挖腹,還不如一刀砍了痛快!”


    “說得對,求大老爺開恩,治我們冒犯官親之罪!”


    “求大老爺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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