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人的公子?”甄樂兒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好半晌,才道:“這······這怎麽行,賈英雄那邊······”


    甄秀才笑聲戛然而止,歎息道:“這事確實是有些對不起他,可我這個做大哥的總不能看著你被幽冥教抓走無動於衷,隻好想出這個權宜之計,匡他去救你;不幸中的萬幸,你們乃是輩分懸殊,又是親門近支,親事自然也就做不得數了;這樣吧,過些日子,我找找李洪,托他幫英雄說一門親事,也算是彌補了。”


    在甄秀才看來,甄樂兒與賈英雄見麵不是打,就是罵,全然沒有發現二人已互生情愫,他又道:“對了,咱爹在信裏還說,這封信先行叫人送來,他帶著咱娘隨後便至,那位劉公子也一路隨行,算算日子,再過個三五天就該到了,你好好準備準備吧,人家劉公子是官宦子弟,家裏規矩大,到時候,你別失了禮數,被人笑話,另外,這幾天少往錢莊裏跑,以免傳出些流言蜚語,臉上無光!”


    甄樂兒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迴了屋子,失魂落魄往床上一坐,隻是發呆。


    這些日子,甄樂兒整日泡在錢莊裏,小青落得一身輕鬆,樂顛顛從外麵迴來,見狀,趕忙走上近前,道:“小姐,你這是怎麽了?”


    連著問了三聲,甄樂兒才反應過來,好像突然想起什麽,失聲叫道:“你去將賈英雄叫來!”


    “小姐,什麽事啊,把你急成這樣?”小青又道。


    “不要問了,快去將他叫來。”甄樂兒道。


    賈英雄在甄樂兒離開的時候,一顆心便已經跟著飛走了,幾次因為走神,被方圓訓斥,此時,見小青施施然走來,更是恨不得幾步竄過去。


    小青來到近前,與二人見禮之後,對賈英雄道:“二爺,我家小姐有事叫你過去。”


    賈英雄生怕方圓看出端倪,故作姿態,道:“我正練功呢,哪有時間過去。”


    方圓道:“英雄,練功不急在一時,甄師叔叫你,不可耽擱!”


    “好,師父,我聽你的!”賈英雄耷拉著臉,轉過身之後,卻立時眉飛色舞起來,一邊走,一邊對小青道:“你家小姐叫我什麽事?”


    小青撅著小嘴,一臉不樂意道:“誰知道,一見麵就發脾氣!”


    “為什麽發脾氣?”


    “不知道。”


    賈英雄腳步加快,眨眼間來到後衙。


    甄樂兒雖然刁蠻,卻也懂得男女之防,從不叫賈英雄進入自己閨房,此時心煩意亂,也顧不得了,在屋中等候。


    小青指了指房間裏,自己則是識趣的在門口停住腳步。


    賈英雄心中惴惴,還沒進門,便嗅到陣陣幽香,好像做賊一樣,探著腦袋向屋裏看去,屋子分為裏外兩間,紅木雕花的隔斷隔開,中間一道月亮門,粉紅色的幔帳放下,看不到裏屋的布置,外屋大紅色地毯鋪地,正當中一張圓桌,金色流蘇拖地,甄樂兒正坐在圓桌旁,手托香腮,眉頭微蹙,似是在想事情,見到賈英雄進來,她用下巴挑了挑,示意他坐下。


    賈英雄屁股還沒坐穩,便迫不及待問道:“怎麽了?”


    甄樂兒未語先羞,兩腮飛霞,低低聲音道:“我大哥說······我爹將我許人了·······”


    人生大起大落,總是快得叫人目不暇接,猝不及防,賈英雄如遭雷擊,張著嘴好半天,才勉強說道:“許給誰了?”


    “是個官宦子弟。”甄樂兒道。


    “你·······你······”賈英雄連句整話也說不出來。


    甄樂兒哼了一聲,道:“我什麽我,再不趕緊想出辦法,你真要多個爺爺了!”


    聽話聽音,賈英雄的眼睛立時亮了起來,忍不住道:“你還願意跟我在一起!”


    這是一種巨大到無可形容的幸福感,他是梁泉縣的頭麵人物,又愛熱鬧,婚喪嫁娶的事情沒少參合,知道在這個萬惡的舊社會,男女婚姻曆來講究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誰若是敢違背,便是大逆不道,尤其兩人還輩分懸殊,他沒想到,也不敢想,甄樂兒竟甘願承擔這些重負,與自己在一起。


    甄樂兒垂著頭,輕輕道:“在幽冥教裏,你為了救我,幾乎就被王道成打死,我······”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低不可聞。


    若是矯情的人或許會問,“如果當初我沒救你,你會怎樣?”可賈爺好就好在這一點,從不矯情,聽到這一句與表白無異的話,心裏立時能量爆棚,隻覺有了這句話,自己便什麽也不怕了,一拍桌子,道:“這事交給我,我來想辦法!”


    “你有什麽辦法?”甄樂兒道。


    “我去找何老二,看看有什麽辦法,他鬼點子最多!”賈英雄理所當然道。


    甄樂兒沒想到他的辦法就是找何良想辦法,啐了一口,道:“你這個蠢物,能不能有點出息,這種事情去問別人,還不被人笑死!”


    賈英雄撓撓頭,道:“那你說怎麽辦!”


    甄樂兒沒好氣道:“我要是知道怎麽辦,還會找你商量!”


    這二人都是拳頭比嘴快,嘴巴比腦子快的主,等甄樂兒將事情從頭到尾說完一遍,二人隻剩下四目相對,歎息連連。


    好半天,賈英雄道:“要不這樣,我先去探探我師父的口風?”


    甄樂兒左右也沒別的辦法,點頭道:“隻好這樣了。”


    “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去!”賈英雄說完,片刻不停,轉身就走,一腳門裏一腳門外的時候,他忽然又停住了,轉向甄樂兒,道:“你可一定要堅持住!”


    甄樂兒重重點頭,道:“你放心便是,我甄樂兒最是講義氣!”


    賈英雄踟躕片刻,又走迴來,道:“我看咱們還是拉鉤吧,要不我不放心!”


    “拉鉤就拉鉤!”甄樂兒說著,伸出蔥段一般的小拇指。


    兩根小拇指,一粗一細,一長一短,纏繞在一起,“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有了保證,賈英雄也不再耽擱,邁大步向外走去,“問世間,是否此山最高,吼哈······”


    方圓正在房間裏靜坐,見賈英雄進來,收功站起,道:“迴來了?”


    “迴來了。”賈英雄答應一聲,隨意找了張坐下。


    “甄師叔叫你什麽事?可是有什麽難處?”方圓道。


    賈英雄道:“聽說是她爹替她說了門親事,過幾天就要到了。”


    “甄師叔年齡雖然不大,可既聰明,又好學,咱們都應該好好向她老人家學習才是!”方圓說完,即便反應過來,道:“不過,英雄,甄師叔的婚事,為何要告訴你?”


    賈英雄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好在他正主意雖然沒有,編個瞎話腦子還是夠用,道:“我和甄秀才是結拜兄弟,也不是外人,她要我幫著準備老爺子還有一幹家人的住處。”


    方圓不疑有他,鄭重點頭,道:“甄師叔既然如此信任你,你要好好準備才是,千萬不要出了紕漏。”


    “是。”賈英雄說著,心裏卻道:“這事我能不上心麽!”


    師徒二人又坐了一陣,有人送來晚飯,吃罷了晚飯,又開始練功,練完功已經到了二更時分。


    是夜,皓月當空,微風習習,已有了幾分暖意,春天要到了。


    方圓道:“好了,今天就練到這吧,你早點迴去休息。”


    “是。”賈英雄點點頭,猶豫著叫了一聲,道:“師父,我有件事想問你。”


    方圓腳步一頓,道:“什麽事?”


    這麽半天功夫,賈英雄已然編好了說辭,道:“是這樣,師父,我有一個朋友,他也是江湖中人······”


    “哪個門派?”方圓道。


    “這個······”賈英雄不敢亂說,萬一當真傳開了,惹得那個門派大怒,來找自己算賬,可得不償失,敷衍道:“師父,這件事情不怎麽光彩,我是同情他,才替他問你,若是說出他的門派,似乎不夠仗義!”


    方圓點點頭,道:“做人自當義氣為先,你說吧。”


    賈英雄煞有介事道:“是這樣,那個人吧,年齡跟我差不多,武功也跟我差不多,性格呢,更是幾乎跟我一模一樣······”


    其實,他也想過,把胡青平的事情照搬過來,可總覺得胡青平的遭遇與自己還是有些差別,uu看書 ww..co 才決定胡編一個。


    方圓這個老實人還一臉認真道:“你們如此多的相似之處,怪不得能交上朋友。”


    “可不是麽!”賈英雄厚著臉皮應付一句,暗暗替自己鼓了鼓勁,繼續道:“可是,你知道麽,師父,有一天我們倆一起喝酒,酒醉之後,他告訴我,他竟然喜歡上了自己的師爺,師父,你別誤會,他的那位師爺,是女的,跟他年齡也差不······”


    “他還有一位年齡跟他差不多的女師爺?”方圓目光冷冽,掃了賈英雄一眼,道:“這一點跟你也很像!”


    賈英雄以為方圓已經懷疑到自己身上,臉色變得煞白,強自道:“師父,你看我做什麽,真不是我,是我那個朋友!”


    賈英雄不說還好,這麽一說,反倒更像是狡辯,若是換個旁人,當真要懷疑他了,可方圓實在忠厚得近乎呆傻了,在他眼裏,自己這徒弟雖然有些頑劣,卻絕不會做出這等不堪之事,哼了一聲,道:“我知道不是你,否則我定然要出手清理門戶!不過,這等人欺師滅祖,敗絕人倫,以後不許你跟他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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