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英雄是老實人,老老實實搖頭,“沒有。”


    “苗巧雲可是胡青平的師姑啊!”夏侯左道。


    “那又怎麽了,兩人又沒有血緣關係!”賈英雄理所當然道。


    夏侯左哼了一聲,道:“師侄與師姑互相愛慕,成何體統,放在任何門派,至少也是廢去修為,逐出門牆,被所有武林同道共唾棄,這話你可敢當真你師父的麵說出來!”


    “說就說,我才不怕······”賈英雄說到一半忽然停住了,一股冷氣從腳跟直襲頭頂,因為他想到了自己與甄樂兒乃是徒孫和師爺的關係,眨巴眨巴眼,急忙問道:“後來呢?”


    “胡青平將這事和盤托出,苗行又把妹子叫來對質,苗巧雲也親口承認,苗行大怒,當場就要將二人斃於掌下,那苗巧雲也是剛烈,自覺有辱門風,撞牆而死,胡青平哀痛之下,走火入魔,神誌失常,一夜之間竟將蓮花門上下七十餘口盡數屠戮,最後付之一炬,從此這人便消失無蹤。”邱韻說完,輕輕吐了口氣,目光有意無意看向幽冥樂使。


    幽冥樂使唿吸粗重,身體不住顫抖,好像受到極大刺激一樣。


    “阿彌陀佛,孽緣,孽緣啊!”心遠雙掌合十,低低說道。


    “二人做出這等有悖人倫之舉,與禽獸何異?要我說,那苗巧雲死得好,至於胡青平更應該找出來,千刀萬剮才是!”說完,夏侯左又看了賈英雄一眼,故意陰冷著聲音問道:“你說是麽,老四!”


    賈英雄做賊心虛,垂著頭,用眼角看看邱韻,又瞥瞥心遠等人,雖然方圓在信中說到,張真奇與紅雲道姑項連雲三十年前便已叛離天師教,江湖中除了有數的幾位高人之外,幾乎無人知曉,自然也就不會知道他和甄樂兒的關係,可邱韻是一般人麽?這婆娘一肚子歪門邪道,誰知道她是不是通過什麽特殊方法,早已探聽清楚,故意用這個故事來要挾自己,否則,她為什麽單單在這個時候,提起這件事!


    “師侄和師姑就落得如此結果,那······”賈英雄不敢再想下去。


    其實,此時他對甄樂兒絕對算不上情根深種,不過,這就像高中時候,花季雨季的少男少女一樣,家長越是反對,兩個人越是堅定,好像非某人不可,等過上一段時間,說不上是單純,亦或衝動的東西散去之後,能堅持下來的,少之又少。


    偏巧這時候,夏侯左向他發問,他隻好含含糊糊說道:“我覺著吧,這事也不能一概而論,兩個人既然是真心的,不如······不如就放人家一條生路,大不了逐出門牆,至於說到還要廢去武功這未免太狠了,對不對······”


    唐風喝道:“賈······賈老四,你可是替胡青平辯駁!”


    賈英雄覺得自己是在講道理,可這些人一個個凝眉立目,不依不饒,好像自己欠他們多少銀子似的,也來了火氣,道:“我不是替他辯駁,他殺了那麽多人,自然該死,可人家兩人在一起,礙著別人什麽事了,誰要是看不順眼,大不了不看,人家也不會求著你看,對不對?至於說到什麽武林同道共唾棄,我說是不是這些武林同道太閑了?人家吃你們家一粒米,還是喝你們家一口水了,憑什麽唾棄人家,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


    他不僅是替胡青平說話,更是為自己辯解,越說越激動,越激動便越停不下來。


    夏侯左聽不下去,喝道:“你給我住口!”


    “你也給我住口!”幽冥樂使緊跟著爆喝一聲。


    眾人愣了,傻嗬嗬看向幽冥樂使,隻有邱韻眼中閃過一絲異彩。


    片刻之後,幽冥樂使重又恢複之前怪異的聲調,道:“桀桀!既然你們不打算休息,現在就啟程,早一步趕到,本使也早一步安心。”


    馬車緩緩的行駛,賈英雄如坐針氈,因為他發現幽冥樂使總是有意無意盯著自己,忍了一陣,又忍了一陣,終於按捺不住,道:“你看我幹什麽,老子對男人沒興趣!”


    在麵具的遮擋下,眾人誰也看不到幽冥樂使的表情,不過,直覺這人好像與白天時候有些不同,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幽冥樂使緩緩道:“賈少俠,方才你所言,可是真心?”


    此時,他的聲音雖然嘶啞,低沉,令人極不舒服,卻絕非白天時候,故意做出的那種古怪聲調。


    賈英雄一愣,他不明白這幽冥樂使怎地突然對自己客氣起來,難不成是被自己一番真知灼見,高談闊論所感動,進而對自己產生了超越立場的理性崇拜?


    一念及此,他難耐心中得意,大咧咧說道:“你這人忒沒見識,江湖中人,誰人不知,哪個不曉,賈爺曆來不說假話!”


    “若是你見了胡青平,會如何對待他?”幽冥樂使又道。


    此言一出,心遠等人似乎聽出一些不同尋常的意味,一起將目光落在幽冥樂使身上。


    賈英雄卻是沉浸在被人崇拜的幻想之中,毫無所覺,認認真真尋思一陣,道:“首先我會拍著他的肩膀,告訴他,他是個真性情的漢子,然後跟他決鬥,不死不休!”


    “哈哈!”幽冥樂使大笑幾聲,旋即止住,道:“想不到我胡青平隱姓埋名二十載,直到今日才遇到知己,隻可惜此處無酒,否則定要與你浮一大白!”


    “你果然是胡青平!”夏侯左怒火中燒,若不是顧忌甄樂兒身處幽冥教,幾乎忍不住出手。


    夏侯右與唐風也各自準備,心遠知道眾人之中,若論智謀首推邱韻,見她端坐不動,便也強自穩住心神。


    賈英雄雙目圓睜,好像傻了一樣,瞠目結舌道:“你······你是胡青平?”


    “不錯!我就是那個欺師滅祖,滅絕人性的胡青平!”說著,幽冥樂使一把扯下麵具,露出一張密布疤痕的臉,黑暗之中,好似惡鬼一般,叫人不寒而栗。


    賈英雄怔了半晌,說不清是驚,還是怕,忽然叫道:“你絕不是胡青平!”


    眾人愕然,誰也不知他為何有此言語。


    幽冥樂使道:“賈少俠,你為何說我不是胡青平?難道還有人願意冒充那個欺師滅祖,滅絕人性的畜生麽?”


    賈英雄言之鑿鑿道:“我師叔方才說,那胡青平天賦極高,三十歲出頭,便已是神覺初生頂峰的修為,可之前你與我唐三哥打鬥,那麽長時間,你也沒打死他,由此可見,你的武功也不過爾爾!”


    唐風立時便不樂意了,指著賈英雄道:“你······你什麽意思,我······我······我的武功······”


    幽冥樂使慘然一笑,道:“我胡青平欺師滅祖,怎還有臉施展蓮花門的武功。”


    夏侯左哼了一聲,道:“你既知羞愧,又有何麵目苟活於世!”


    胡青平沉默片刻,勃然作色道:“我胡青平豈是貪生怕死之人,隻是我要找尋滅我蓮花門的兇手,替我師門報仇雪恨!”


    眾人見胡青平神態分明不似作假,感覺其中必有隱情,一個個沉默不語。


    邱韻道:“前輩,關於蓮花門的故事,小女皆是道聽途說,若是有不敬之處,還請前輩諒解,隻是不知當時情形究竟如何,前輩可否為我等指點迷津,也好還前輩自己一個公道!”


    胡青平胸膛劇烈起伏著,心中顯得頗為掙紮,慢慢平靜下來之後,卻又變得疲憊至極,顫聲道:“我說出來,有人信麽?”


    “老胡,你說吧,我信你!”賈英雄拍著胡青平的肩膀道,或許是同病相憐的緣故,他總覺得胡青平不像壞人,再者說,他覺得今天站在胡青平這邊,日後,萬一他和甄樂兒的事情揭露出來,胡青平也會支持他,u看書 uansh.cm 這是朋友幫朋友!


    “多謝賈少俠!”胡青平鄭重看了賈英雄一眼,緩緩道:“方才邱姑娘所言,大半屬實,我確實對我師姑心存愛慕,可我胡青平敢對天發誓,十餘年間,我們並未有過任何越禮之舉,日月可鑒,若是有半分虛言,叫我胡青平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說到最後,他轉頭看向眾人,目光中隱隱透著懇求與熱切,似乎是希望得到眾人肯定的反應,對於普通人來說,這根本算不上要求,可對於一個孤獨前行二十載的人而言,這卻是莫大的奢望,然而,他等來的終究是失望,心遠等人一個個目光閃爍,誰也不敢與他對視。


    這並不是心遠等人心性涼薄,他們見到一個年逾五旬的老者如此神態,如何能不酸楚?隻是他們一舉一動都關乎師門榮辱,若這胡青平當真是窮兇極惡之人,與這種人為伍,勢必會對師門名譽造成極大影響,又怎敢輕易表態!


    賈英雄生性魯莽,沒有這些考慮,又想起方才眾人對待自己的態度,陰陽怪氣道:“老胡,你看他們做什麽,這些都是江湖少俠,名門高足,咱們高攀不起,你放心,無論如何,我站在你這邊!”


    心遠等人心中不悅,卻也無言以對。


    胡青平眼眶紅潤,卻到底是要強之人,猛然抬頭,道:“好,賈少俠,得你一言,胡某便是死不足惜,我說下去,至於旁人信與不信······”


    “去他娘的!”賈英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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