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馬虎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不過,方才那一摔,摔傷了前蹄,行走時不敢落實,自也無法奔跑,賈英雄又是心疼,又是憤怒,就這麽一手拉著三人,一手牽著馬韁,向終點行去。


    忽而,背後鑾鈴響動,塵頭大起,錢天龍等人紛紛趕至,眼見得就要越過。


    馬虎忽的仰天一聲長嘶,接著便是一陣人喊馬嘶,群馬紛紛止步,有些人把持不住,落得個人仰馬翻的下場,僥幸沒摔倒的,也不敢再行狂奔,而是老老實實,又緊緊跟在馬虎後麵,暗中較勁,爭奪第二名,第三名。


    賈英雄哪裏還顧得上名次,一邊走,一邊尋思,他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黑衣人必然是錢家安排的,迴頭看向錢天龍,見這小子目光閃爍,更是確鑿無疑,心中暗罵,“他娘的!這就怪不得賈老子要幫著一般的贓官,誣陷跋扈的贓官了!”


    想著的功夫,賈英雄先一步到了終點,等他和馬虎走出一段距離,錢天龍眾人幾乎同時揮動馬鞭,爭奪二三名!


    百姓見狀,又是新奇,又是好笑,尤其發現參賽的人裏,有不少人滿身塵土,負傷不輕,賈英雄手裏還拖著三個人,更是引得議論紛紛。


    賈英雄拖著三人一直來到高台下麵。


    原本等著頒獎的一眾官員也是詫異至極。


    周大人清了清嗓子,道:“賈壯士,這是何人?”


    賈英雄抱了抱拳,道:“方才經過樹林的時候,有人突施冷箭,要謀害在下,有三人逃走,這三人被在下擒住,還請大人查出三人身份,替小民做主!”


    周大人眼睛一亮,揮手對高台兩旁負責警戒的官差說道:“把這三人給我押進大牢,分別看押,以防竄供,另外,沒有本官命令,不許任何人前去探視!”


    “是!”眾差役領命,取出繩索,將三人重新捆綁,推推搡搡向城內行去。


    接下來,周大人簡短的演講之後,開始頒獎,一萬兩銀子裝了好大一口鐵皮箱子,賈英雄也就是過了過手,便被周峰厚著臉皮要了去,隻剩下一張周大人親筆所書“馬魁”二字的獎狀。


    馬魁大會便這樣倉促結束了,眾人返迴府衙,周大人連水也顧不上喝,就叫人升堂,審理三人。


    開始的時候,三人頗為硬氣,一字不招,半字不講,可人心似鐵非似鐵,官法如爐真如爐,一頓板子,夾棍,烙鐵下來,三人挺刑不過,即便招認,承認自己是錢府的門客,因為昨天見到錢天龍在賈英雄麵前吃癟,為了在主子麵前邀功請賞,才決定刺殺賈英雄。


    這番說辭,究竟是真是假,誰也無法判定。


    對這個結果,周大人自然不會滿意,可是三人已經被打得遍體鱗傷,岌岌有性命之危,不敢再用重刑,重新叫人拖迴獄中,容後再審。


    周大人迴到後堂,將審案經過說了一遍,賈英雄暴跳如雷,當即決定以彼之道還使彼身,晚上進入錢府行刺!


    周大人好懸沒嚇尿了,因為賈英雄如果成功了,在他治下,通判被刺殺,他這知州也做到頭了,可反過來說,賈英雄行刺不成,好一點能逃迴來,萬一被錢家人抓住,挺刑不過,把自己招出來,這罪名可承擔不起,當即安排劉三好好伺候賈英雄,不許有半分疏忽,明眼人都明白,說是伺候,其實就是監視。


    之後,又審了兩次,周大人仍舊得不到想要的口供,隻得叫賈英雄再想辦法,搜集錢輝兆的罪證。


    賈英雄哪有什麽辦法,一連過去八天,不論是“連環失竊案”,還是“栽贓跋扈贓官案”,都是毫無進展,不免發急,一年的風風雨雨,幾次死裏逃生,好容易和魏勝等人重新聚在一起,錯過了除夕,總不能再錯過上元節,這兩天不停接到眾人的來信,詢問何時返迴梁泉縣,他也幾次向周大人提出告辭。


    周大人平日裏對賈英雄極是禮遇,好吃好喝好招待,沒事還叫過去談談心,也不催促破案,不過,隻要一聽到“告辭”兩個字,不是突然拉肚子,就是突然頭疼,再就是眼睛不好使,耳朵聽不清,林林種種,不勝枚舉。


    賈英雄是個直腸子,不明白為什麽每次周大人發病如此巧合,還是正心一語道破天機,“你不把錢輝兆推倒了,休想離開!”


    賈英雄暗地裏沒少問候周峰的祖宗十八代,同時,他也斷定,甄秀才至少也可以做到知州,因為甄秀才的厚顏無恥與周大人絕對有得一拚。


    賈英雄終究是賈英雄,正主意沒有,歪門邪道一大堆,周大人不放他走,他便使勁鬧騰,每天帶著陳青,正心,再加上闔府家丁,幾十名差役風是風,火是火,到處稽查盜匪,幾天下來,雖沒查出連環失竊案的元兇,卻是抓了不少小偷小摸,城裏的治安大為改善!


    這一天下午,賈英雄見周峰神采奕奕,不覺詫異,因為這小子在馬魁大會結束那天,便帶著一萬兩銀子趕到薈彩雅居,向秀秀表達愛意,秀秀小姐既不接受,也不拒絕,提出不如大家對賭幾局,以便增進了解。


    周峰被美色所迷,自然無可無不可,親自上陣,秀秀小姐派出侍女韻兒對賭,結果,不到兩個時辰,一萬兩銀子輸得幹幹淨淨,等他反應過來,才發現已經囊中空空,站在午夜寂靜的大街上了!


    自那日開始,他便日日哀嚎,“蜀道算個屁,情路才真他娘的難走!”


    此時,見到周峰枯木逢春,賈英雄自然要詢問原委,周峰竹筒倒豆子全都說了出來,原來,眼見上元節在即,周大人決定在府中舉辦宴會,招待州府官員,還特意請來了薈彩雅居的秀秀小姐到場歌舞助興。


    這些日子周峰囊中羞澀,無法去看望秀秀,思念甚切,想到明天又能見到心上人,自然高興。


    賈英雄一邊搖頭歎息,“情字害人不淺”,一邊拿定主意,“老子不能迴家,你們也別想樂嗬!”迴到住處之後,找來陳青和正心這兩位狗頭軍師,商量對策。


    正心聞言,歎息不已,還念了句酸詩“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第二天一早,賈英雄便帶著幾十名手下,虎踞龍盤在大門兩側,一個個凝眉立目,兇神惡煞一般,盤查往來人等。


    上午的時候,大多是一些商販,運送各色菜蔬,肉食,賈英雄不與這些人為難,查也不查,即便放行,甚至在他心裏,巴不得這些菜肉有問題,吃得人竄稀才好!


    過了未時,州府的官員才陸續趕來,除了錢輝兆之外,皆是周大人下屬,因此,盡管被盤查得心煩意亂,卻也是敢怒不敢言。


    酉時三刻左右,天色已經有些昏暗,賈英雄見秀秀還不來,急得撓頭,他倒不是好像周峰一般“思念甚切”,而是因為他把鬧騰的重點放在秀秀身上,她不來,自己陰謀便無法得逞!


    正想著的功夫,一乘織錦軟轎緩緩行來,左側是一名老媽子,右邊跟著韻兒,後麵還有八名身著彩衣,相貌清麗的少女,這八人盡是一般高矮胖瘦,又懷抱各色樂器,一路走來,留下一路香風,漫說是眼睛,將人的魂兒也要帶走了。


    賈英雄大手一揮,眾人紛紛上前,在距離大門十幾步的地方,將轎子攔住,“停轎,檢查!”


    這些日子,賈英雄四處帶人盤查,早已在利州府闖下赫赫威名,老媽子自也知曉,趕忙滿臉堆笑迎上前來,道:“呦,原來是賈爺,數日不見,您老可好!”


    賈英雄眼睛一瞪,不耐煩道:“去去去!少跟老子套近乎,說得好像老子去過你那裏一樣!”


    老媽知道這是位白臉殺神,眼睛一瞪,六親不認,誰的情麵也不講,心裏不悅,臉上不敢露出來,陪笑道:“賈爺,您老是沒去過老奴這裏,不過多虧得賈爺您抓賊捕盜,咱們這裏才能踏實做營生不是!”


    “別他媽廢話!”賈英雄用手指著牆根,道:“所有人聽好了,雙手扶牆,腳岔開,現在要搜身!”


    一眾差役聞言,頓時來了精神,薈彩雅居可是利州府有名的銷金窟,以他們的收入漫說是一親芳澤,就是連大門也進不去,此時聽說要搜身,隻覺手心發癢,忙不迭跟著嗬斥起來。


    “賈爺說了搜身,聽不到麽!”


    “快去,站好了!”


    “你,就是你,站著做什麽,還不快去!”


    老媽子久在市井打滾,哪裏看不出賈英雄是在故意找茬,濃妝豔抹的一張老臉立時變得陰風慘慘,怪聲怪氣道:“賈爺,奴婢們乃是下賤之人,按說你老有話,咱們不敢不從,可奴婢們是被周大人傳來,為酒宴助興,若是攪了貴人們的雅興,這罪過我可擔待不起!”


    “我呸!誰要你擔待,賈爺敢說,uu看書ww.uukansh就敢認,再敢耽擱功夫,這就把你們抓進牢裏!”賈英雄道。


    “好好好,既如此說,老奴跟我們家秀秀姑娘言語一聲,看她怎麽說!”說著,老媽子一扭一扭來到轎子前麵,掀開半截轎簾,把身子探了進去,低低說了起來。


    賈英雄心裏暗暗祈禱,“不同意,不同意,不同意!”


    這便是他的計劃,把秀秀抓進大牢,攪了今晚的酒宴,惹得周大人不快,讓他滾蛋!


    誰料,時間不大,老媽子竟將轎簾掀起,秀秀從轎子裏走了出來,韻兒從旁扶著,一主一仆輕抬金蓮,來到賈英雄近前。


    秀秀未語先笑,宛若綻放的牡丹,看得一眾差役心蕩神搖。


    “賈爺,前些時候,奴婢與您在馬魁大會有過一麵之緣,當日賈爺颯爽英姿,奴婢牢記於心,久久難以忘懷······”


    溫香入鼻,軟語入耳,賈英雄也有些把持不住,可為了迴家,隻好狠下心腸,喝道:“在賈爺這裏套近乎沒用,老老實實站到前邊,搜身!”


    說完,他陡然想起昨日正心念的那句詩,貌似頗有意境,道:“而今大宋外有強敵環視,內有匪盜猖獗,可說是危機四伏,民不聊生,你們這些人卻隻知唱歌跳舞,當真是‘商女不知亡國恨,隻知後院唱歌種花’······”


    話音未落,他自己也覺得不對,習慣性撓著頭,嘀咕道:“不對啊,字數湊不上!”


    正心“噗嗤”一聲,笑噴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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