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英雄心中驚懼,臉上卻不敢露出來,故作輕鬆道:“禿驢,不是我說你,以前別管真和尚,假和尚,總是在廟裏混營生,現在卻做起了盜馬賊,真是越老越不長進!”


    法明額角青筋暴跳,壓低聲音怒道:“小子,還敢說,若不是你夥同那小白臉殺盡老僧手下徒眾,又用古怪手法將老僧重傷,行動不便,老僧何至於幾乎凍餓而死?”


    “怎麽就沒把你餓死!”賈英雄在心裏咒罵,同時,也覺得蹊蹺,普善寺地處偏僻,人跡罕至,法明是怎麽活下來的,順嘴說道:“對啊,你怎麽就沒死,是誰把你救了?”


    “無人救我,老僧乃是自救!”法明道。


    “吹吧你就,賈老子天賦異稟,還在客棧裏躺了三天,你一個人,怎麽吃,怎麽喝······”賈英雄說著,忽然想到什麽,麵色瞬間變得慘白,顫聲道:“你不是吃死······”


    “不錯!”法明咬牙切齒一聲斷喝,他原本就相貌兇惡,此時更好像地獄裏的惡鬼一般,道:“十餘日的時間,老僧皆是以此果腹,好容易能夠勉強走動,又在廟中將養月餘,誰料,那普光和尚竟又趕至······”


    賈英雄胃裏陣陣翻湧,幹嘔數聲,好半天才緩過勁來,罵道:“禿驢,你真他娘不是人!”


    “那也總強過做個真鬼!”法明道。


    “普光和尚就該將你除了,想不明白,他怎會一念之仁,留下你這禍害!”賈英雄道。


    他聽心遠說過,普光與少林方丈普惠大師為師兄弟,武功也是極高,對付法明綽綽有餘,既然普光已經去了,法明卻又活下來,唯一的可能就是普光手下留情。


    “他才不會如此好心!”法明道。


    “那你怎能活下來?”賈英雄愕然道。


    一個人身處絕境,為了活下去,吃了十餘日的人肉,喝了十餘日的人血,即便鐵石心腸,也難免精神失常,再加上,這種事情無法對旁人言講,久久壓在心頭,幾乎能將人逼瘋,而此時,法明已將賈英雄當做將死之人,自然要原原本本說出來,借此發泄一番。


    “將死之人,也不怕說與你聽!普光和尚迂腐至極,竟說什麽顧念師徒之情,叫老僧自裁,老僧索性陪他演出一場師徒情深的戲碼,擠出兩滴眼淚,說分別之際,要親手為他做上一頓齋飯,補償傳藝之情,暗地裏卻在齋飯裏做了手腳,普光不疑有他,食用齋飯,唿吸之間,毒性即便發作,不過,他仗著深厚內力,竟將大半毒性壓製下來,還要擊殺於我,老僧不敢力敵,奪路而逃,他一連追了一天一夜,才不見蹤影。”


    “老僧不知這是不是故意誘我上鉤,不敢返迴普善寺,無奈之下,隻好投奔到錢家,做了人家眼下之人,現在還被當作奴才,指使來殺馬,這樁樁件件的奇恥大辱,皆是拜你所賜,活命你小子是別想了,快將功法交出,老僧給你個痛快!”


    法明的聲音忽高忽低,時而咬牙切齒,時而又麵帶冷笑,目光中充滿暴戾,怨毒之色,直如索命的惡鬼一般,看得人毛骨悚然。


    賈英雄卻不知怎的,忽而多愁善感起來,他覺得,如果易地而處,法明也確實夠慘的,起因不過是為了替自家妹夫報仇,卻落得如此結果,可是,這能怪誰麽?難不成當初在酒館和普善寺,自己就該束手就縛?這道理在哪裏也講不通啊!


    他到底不是多愁善感之人,這種想法僅僅是一閃而過,很快迴歸現實,以法明這副狀若癲狂的樣子,是決計不會放過他,他也絕不可能引頸就戮,該如何應對呢?


    他明白,此時此地,隻需一聲大喝,闔府上下,家丁差役便會蜂擁而至,不過,這兩天,他也留意過,這些人裝備奇差,就是尋常的劈風刀,水火棍,比梁泉縣的差役差得太多,指望他們幫忙捉拿,絕對是癡人說夢,反而會將法明驚走。


    而賈英雄怕得就是法明逃脫,因為法明投靠錢家,一旦走脫,再想捉拿,幾乎無望,相反,法明想要查出他的底細,卻是輕而易舉,日後趕去梁泉縣報複,甄秀才,甄樂兒,連同魏勝這些人豈不是遭殃了!


    賈英雄暗暗將法明和即幽冥悲使,即僵屍大盜,做了比較,悲使的功力雖然比法明略略遜色,不過,鬼蜮伎倆甚多,自己也不至於全無一戰之力,若是能將法明當場除掉,那是最好,實在不濟,再叫人幫忙,將其驚走。


    拿定主意,賈英雄伸手點指,道:“禿驢,你有你的理,我也有我的理,多說無益,手下見真章吧!”


    “小子,你還敢賣狂,老僧就先將你製住,再索要功法!”言還未落,法明魁偉的身形迅疾好似鬼魅,突進到賈英雄麵前,右掌罡風凜冽,罩定頂門,直落而下。


    賈英雄有心試試自己斤兩,不閃不避,舉左臂招架,右手握拳,擊向法明前胸。


    法明右掌去勢不變,橫左臂在胸前格擋。


    如此一來,兩人都成了一攻一守的態勢,“砰”“砰”兩聲悶響幾乎同時響起,法明僅僅是身形一滯,賈英雄卻是連退兩步。


    不過,賈英雄卻是不怒反喜,因為這一掌雖震得他膀臂酸麻,內息翻湧,卻並未受傷,由此可見,他勉強可以與法明一戰,又想到數月之前,在普善寺自己狼狽不堪,全無還手之力,不禁豪情頓生,低低一聲長嘯,欺身而上


    當然,之所以如此,除了賈英雄功力精進之外,與法明先前被偷襲,強行收功撤掌,受了些許內傷,無法施展全力也有關係。


    與之相反,法明則是驚,他沒想到短短數月,賈英雄的功力竟精進如斯,若是不能以雷霆手段將其鏟除,早晚必成大患,同時,他更將賈英雄的功法想得神乎其神,必欲得之而後快,因此全不躲閃,純以內力相搏,招招狠辣,旨在一時半刻之間將賈英雄擒在手中,獲得神功秘法。


    兩人盡是橫接豎擋,拳腳相還的打法,眨眼間戰至十餘個迴合,少林功法原本就以硬功聞名於世,法明又內力占優,漸漸占至上風。


    賈英雄也不敢再行試探,左掌虛晃,身形後縱,右掌遙遙探出,使出六陰六陽妙徼掌。


    當初,他與悲使對敵之時,這套掌法成功率三成左右,日日苦練,又有所提高,能夠達到五六成,隻是威力難免參差不齊。


    法明眼紅的就是這套功法,如何能不防備,打鬥之時一直將內力暗暗遍布周身各處,此時,為了以防萬一,急忙抬起雙臂護住頭麵,胸腹。


    誰料,這一招隻是虛有其表,並無真氣激發,法明嘴角掛著冷笑,撤開雙臂,探向賈英雄麵門。


    賈英雄暗道倒黴,五六成的成功率,這次竟然不靈,身形暴退,右掌再次擊出。


    法明收招再擋,偏偏這一次又是不靈。


    接連兩掌半途而止,攪得內息翻湧,賈英雄急急施展流螢身法,借著閃避之機平緩內息,法明隨後緊追,不過,因為要防備賈英雄的掌力,他不敢騰空而起,隻是在地麵上緊追。


    兩人這番比鬥,與賈英雄和甄樂兒打鬥恰巧相反,單說內力,賈英雄不如法明,就像甄樂兒不如他,可若說到身法,他不如甄樂兒,而法明修煉的少林功法雖舉世聞名,卻浩如煙海,法明又是少林棄徒,中途下山,無法盡得其妙,輕功不如賈英雄。


    此時,賈英雄若是有意逃跑,十個他也跑了,可是,他不敢跑,隻是在牆上牆下,屋頂地麵不停轉圈,法明自也有所察覺,不過,他更樂得如此,以便自己奪取功法,兩人似乎達成了一種默契,不論打鬥,還是追擊,不論是氣,還是惱,誰也不會大唿大叫,除了衣袂風聲,偶爾真氣激射之聲,並無其它聲響。


    賈英雄繞了幾圈,猛地轉身,右掌再次遙遙揮出。


    法明不敢小覷,舉臂格擋,隻聽“砰”的一聲悶響,他雖將這股力道擋住,身形卻被擊退三尺有餘,手臂酸麻,幾乎難以抬起,不覺大驚。


    六陰六陽妙徼掌掌力參差不齊,賈英雄早已是見怪不怪,不過,威力似這般強橫,也是極為少見,嘿嘿一笑,“怪不得前兩次不靈,原來是攢在一起,來了次大招!”


    他這人便是有這一點不好,一得意,便忘形,不管不顧,u看書 .uuknsu.o 雙掌連連揮出,又是四道勁力擊出,不過,掌力甫一發出,他便後悔了,因為六陰六陽妙徼掌消耗極大,一時興起,忘了過日子要細水長流,果然,瞬間之後,疲憊,眩暈,空虛之感齊齊襲上心頭,險些站立不住。


    此時,法明也不好受,一步錯,步步錯,再想躲避卻也不及,唯有硬擋。


    “砰”


    “砰”


    “砰”


    “砰”


    這四道掌力雖不似第一道掌力強橫,卻也不容小覷,不僅震得他膀臂酸麻,就連髒腑也受到震顫,因為強行收功形成的內傷,也隱隱有發作的跡象。


    法明清楚,若是再來這麽幾次,漫說是報仇,索要功法,就是逃走也有些勉強,可偏偏賈英雄滑得好像遊魚,抓不住,拿不著,不由暴跳如雷。


    這倒不是說二人內力差距當真如此之大,而是攻守之間的區別,主攻者消耗必然大於主守者,因此,兩人對敵之時,功力較弱一方大多采取守勢,遷延消耗對方功力之後,再發出雷霆一擊,哪像賈英雄,好勇鬥狠,明明功力有所不如,還無有半分自知之明,一時興起,便無所顧忌,一味逞能,他不倒黴誰倒黴!


    於是,兩人一對“紙老虎”,各懷鬼胎,停住身形,卻又都不甘心,怒目而視。


    法明見賈英雄麵色泛白,心中猶疑,試探著向前邁步。


    賈英雄心裏叫苦,好在反應不慢,急中生智,勉強抬起右掌,道:“你敢過來!你過來我就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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