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樂兒見這些人親親熱熱,不知想到什麽,櫻桃一般的小嘴撇了撇,忽的好似貓叫一樣,尖著嗓子啼哭起來。


    “這婆娘哭得人心煩,左右又是狗官的妹子,我先宰了她,咱們兄弟再吃喝!”徐虎說著,鐵塔一般的身軀站了起來,。


    甄樂兒好懸沒嚇破膽,一口氣吸到一半,便硬生生卡在了嗓子裏,不敢再發出聲響,隻是仰著頭,不住抽泣。


    “老三,不許胡鬧,把甄姑娘放了吧。”魏勝道。


    賈英雄一拍腦門,這半天隻顧兄弟敘舊,怎地把這婆娘忘了,忙道:“等等,大哥,在縣城裏,她可沒少尋我晦氣,我要先好好調教調教她!”說著,他嘿嘿奸笑,邁步向甄樂兒走去。


    甄樂兒見他滿臉的不懷好意,心裏明明怕得要死,臉上卻不肯示弱,凝眉立目,喝道:“賈好漢,你······你要做什麽!”


    “我要做什麽?大腳婆娘,想不到你會栽在我手裏吧,在梁泉縣,你有事沒事尋我晦氣,今天你還會有好結果麽!”賈英雄陰惻惻道。


    其實,他也不會如何,隻不過是借此恫嚇一番,叫甄樂兒日後收斂一些而已。


    “你······你敢!別忘了,你和我大哥是結拜兄弟,你要是動了我,他一定會替我報仇!”她見賈英雄到了近前,抬腿就踢。


    隻是,她上半身被繩索捆住,動彈不得,腿也抬不多高,不僅沒踢到賈英雄,反倒因為動作牽扯,原本歪歪斜斜掛在肩頭的衣衫輕輕滑落,露出半截雪白肩頭,在燈火的映照下,瑩瑩猶如白玉一般,奪人眼目。


    賈英雄隻覺眼前一亮,視線便再也挪不開,心猿意馬,心神激蕩,一顆心幾乎就要從嘴裏跳出來,那種又酸又甜,又綿又軟的感覺又詭異湧現出來,他愣在當場,原本嘴邊的話也忘了。


    魏勝等人都是磊落君子,見狀,趕忙轉過頭,誰也不看一眼。


    宋朝時候,女子名節重於性命,甄樂兒羞憤難當,再也顧不上恐懼,怒道:“馬臉賊,你還不閉眼,我殺了你!”


    賈英雄又狠狠看了兩眼,好像要盯到肉裏,又像要記在腦子裏,這才反應過來,“英雄好漢,不近女色,不能多看!”於是,他閉上了眼睛。


    大庭廣眾之下,甄樂兒袒露半截肩頭,又羞又臊,又惱又怒,淚珠兒連成串,滾滾落下,卻偏偏動彈不得,隻好把怒火發泄在賈英雄身上,一口一個馬臉賊,一口一個無恥之徒,大罵不絕。


    賈英雄說不清自己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就像是自家的寶貝,哪怕被別人看上一眼,也是吃了大虧,微微一頓,說道:“大······腳婆娘,你別叫喚,我幫你把衣服穿好,好不好?”


    這叫甄樂兒如何答對?叫他幫著穿好衣服,實在不像話,可若是不穿,難不成就這麽露著?


    賈英雄等了一陣,不見答複,道:“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許了啊!”說著,他睜開眼睛。


    甄樂兒尖著嗓子叫起來,“不許你睜眼!”


    賈英雄這次倒是聽話,立馬閉上眼睛,張著兩手摸去。


    甄樂兒芳心亂跳,生怕被這人碰到皮膚,不住出聲提醒。


    賈英雄右手抓住衣領,向上斜斜一拉,誰也不知是因為他心情太過激動,亦或是有意為之,收手的時候,食指觸碰到了甄樂兒的脖頸,那是一種又滑又細,好像緞子一樣的觸感,身軀一顫,好像有什麽東西噴薄欲出。


    甄樂兒嬌軀一顫,俏臉紅成一片。


    魏勝終究是宅心仁厚,見不得如此景象,道:“好了,老四,別鬧了,趕快替甄姑娘鬆綁,大家一起吃喝吧。”


    “哦。”賈英雄答應一聲,顫抖著手去解繩索,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手是抖的。


    繩索落地,甄樂兒想也不想,抬手就是一巴掌抽在賈英雄臉上,清脆響亮,一雙美目中,滿是憤怒,好像兩柄刀子。


    賈英雄捂著臉愣了半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要還手的時候,誰也想不到賈爺竟然默默迴了座位。


    甄樂兒也沒料到這人怎麽會既不還手,也不還口,一時也愣住了。


    何良輕輕一笑,道:“好個老四,現在還學會憐香惜玉了,當初咱們在臨安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


    陳青笑著說道:“二叔,那是你不知道,在秦府裏,我四叔可是還給過一個叫小蓮的丫鬟不少銀子呢!”


    陳青是孫中的徒弟,孫中與這些人平輩論交,眾人雖然不在乎,陳青卻是執意要以長輩相稱,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不再爭執。


    魏勝揮手止住眾人,對甄樂兒道:“甄姑娘,先前種種都是誤會,你大哥既然和我們老四是結拜兄弟,大家就是一家人,咱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不如一起吃喝一頓,便盡棄前嫌,可好?”


    甄樂兒驕縱慣了,脾氣上來,頗有一股誰搭理她,她便咬誰的氣概,想也不想,道:“誰和你們是一家人,你們不過是占山為王的山貓野獸,我大哥是朝廷命官,早晚有一天,朝廷天兵趕至,將你們一股蕩平······”


    徐虎是個暴脾氣,怒喝道:“婆娘,別覺著一個知縣有什麽了不起,當初咱們在臨安的時候,大理寺也闖過,三品,四品的官員,我們老四也宰了好幾個,再敢無禮,我把你······”


    “咳咳!”賈英雄知道甄樂兒嘴雖不大,舌頭卻長,生怕她知道自己身份後傳揚出去,連咳嗽帶眨眼,可終究還是晚了。


    “唬誰呢,你當我是無知村婦麽,我······”甄樂兒說著,眼睛再次掃向眾人,越看越覺得眼熟,忽然想起這一路上,各處州府張貼的畫影圖形,嘴巴也變得不利索起來,“你······你們······”


    “我們怎麽了?”何良笑道。


    甄樂兒充耳不聞,又急急扭頭看向賈英雄,因為她想起來,方才這些人並不叫他“賈好漢”,而是“賈英雄”,通緝榜文上,懸賞最高的就是那個“賈英雄”,不可置信道:“你······你就是那個賞額二十萬兩的賈英雄······”


    不過,緊接著,她又自顧自搖頭,道:“不對啊,那位賈英雄可是貨真價實的大英雄,據說一人斬殺了三千禁軍,怎麽會像你一般陰險狡詐,還用胡椒麵,再說,那個賈英雄是個胖子,你不胖啊!”


    眾人麵麵相覷,表情說不出的古怪。


    何良朗笑道:“甄姑娘,你聽誰說,我們老四斬殺三千禁軍?”


    “江湖上都這麽傳聞啊,多少人都把你們當做大英雄呢······”甄樂兒道。


    賈英雄眼見藏不住了,幹脆說道:“你咋不說我殺了三萬呢,還有,誰說英雄好漢就不能用胡椒麵!”


    “呀!真的是你!”


    若是尋常人,聽到周圍淨是朝廷懸賞通緝的要犯,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必然駭得心膽俱碎,可甄小姐卻是與眾不同,不僅不怕,反倒是異彩連連,滿是崇拜之色,不顧男女之嫌,搶步到賈英雄身邊,道:“你就是賈英雄,快告訴我,你們當初怎麽大鬧大理寺,又是怎麽刺殺老賊秦檜的,你既然這麽厲害,又是怎麽會和我大哥那個窩囊廢結拜的,快說啊······”


    嗅到甄樂兒身上那一絲絲非蘭非麝的香氣,賈英雄竟然臉紅了,舌頭好像打結一樣,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眾人見到一向胡攪蠻纏的賈英雄發窘,都覺有趣,又是一笑,還是何良替他解圍,道:“甄姑娘不必著急,咱們一邊吃喝,一邊述說原委,如何?”


    “好好好!”甄樂兒說著,又打量何良一眼,眨巴眨巴眼,忽的叫道:“我想起來了,朝廷的通緝榜文上也有你,你是叫何良,懸賞八萬兩銀子,是不是?”


    “慚愧,慚愧!”何良拱了拱手,叫人搬來一張椅子。uu看書.uukanshu


    甄樂兒是爽朗性子,落座之後,沒有絲毫扭捏,迫不及待說道:“我早就聽說過你們的事跡,佩服得不得了!”


    “甄姑娘,你方才不還說我們是山貓野獸麽?”何良道。


    “那是因為我不知道你們就是行刺秦檜的大英雄!”甄樂兒紅著臉道。


    賈英雄一一為甄樂兒引薦,“這個是我大哥,魏勝······”


    甄樂兒不待話音落地,便搶著道:“魏大哥,我知道你的賞額是十三萬兩,這些人的頭目就是你!”


    魏勝老臉一紅,拱了拱手。


    “這是何老二,我就不用說了,最壞就是他,以後少跟這人說話,說不定就被騙了,這是我三哥徐虎······”


    “徐三哥,我知道你的賞額是七萬兩!”


    “這是我大哥大周虎,這是董老西,董航,這是吳老實,吳遠······”


    賈英雄每說出一個名字,甄樂兒便能報出這人的懸賞金額,聽得眾人暗暗發笑。


    何良看著看著,忽然哈哈大笑。


    “何老二,你笑什麽?”賈英雄道。


    “我看你們這樣,就像是新媳婦剛剛過門,丈夫為她一一引薦親屬,各位看像不像?”何良說著,又笑了起來。


    眾人也是一陣哄堂大笑。


    被他這麽一說,賈英雄那城牆拐角一般的臉皮,紅得好像猴屁股一樣,甄樂兒更是羞臊得不知所措,變得扭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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