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挨到一個時辰,方圓又叫賈英雄調息。


    賈英雄調息一陣,睜開眼睛,道:“師父,是不是該練身法了?”


    “不錯,雁遊身法為師早就傳授給你,你好好練習吧。”方圓道。


    “好。”賈英雄緩緩站了起來,忽的想起刺殺秦檜之時,方圓在危難之際施展出的那套身法,忍不住道:“師父,我記得當時刺殺老賊之時,玉屏風裏射出兩柄長劍,當時你淩空躲閃,身法帥氣得很,那也是雁遊身法麽?怎麽你沒教我?”


    “那不是雁遊,那是燕迴還!”方圓麵色變得異常鄭重,說道。


    “燕迴還?那是什麽身法,怎麽沒聽你說過?”賈英雄道。


    “燕迴還乃是我師父,你師爺所創,危急關頭,用來保命的身法,隻有一式變化,卻極為詭異迅疾,且對內力要求極高,你現在根基尚淺,不宜修煉,故而沒有對你提起。”方圓道。


    “是我師爺創的?”賈英雄滿眼的小星星,幻想著自己什麽時候也創出個什麽震驚武林的功法,到時候自己功力高了,也就不用唬人了,再咬咬牙,減減肥,白衣勝雪,來去如飛,色藝俱佳,江湖中人,尤其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對自己會是何等的崇拜呢?


    方圓自不會曉得徒弟的齷齪想法,緩緩說道:“當年嶽元帥在廬山為母守喪,一日與我師父觀看雲海之後,迴到觀中,恰巧遇到一隻大鷹在捕捉燕子,燕子雖小,卻極為靈動,總是在險之又險的情況下,避開老鷹的利爪,最後飛入前院屋簷下的燕巢之中,出家之人心地良善,觀中道士拿出銅盆不斷敲擊,驚走大鷹。”


    “我師父與嶽元帥都是智慧高絕,頗有感觸,第二日早晨,兩人見麵之時,竟各自拿出幾張草紙,我師父便創出了這式身法,而嶽元帥竟也創出一套陣法,更叫人稱奇的是兩人不約而同取名為“燕迴還”,由此,兩人更覺心意相通,結為摯友,據說後來嶽元帥將‘燕迴還’陣法傳於嶽雲將軍,嶽雲將軍仗此衝鋒陷陣,屢建奇功!”


    說完這些,方圓巋然一聲歎息,道:“相比較之下,為師可就差得多了,如此身法竟隻能用來躲避刀劍!”


    賈英雄知道自己拙嘴笨腮,不會安慰人,老老實實練起雁遊身法。


    按說這套身法他已習練多日,口訣,步法,爛熟於胸,此刻功力又大為精進,使將起來應該極為純熟才是,可是他身形轉動之間,漫說是像方圓一般瀟灑飄逸,簡直就像是無頭蒼蠅一般,橫衝直撞,短短幾息時間,便不知撞斷了多少竿修竹,院中一片狼藉。


    方圓以為徒弟不夠用心,有幾分不悅,不過他到底是忠厚之人,說不出尖刻言語,道:“英雄,你不可耍混,應該好好用功才是。”


    賈英雄也是一臉委屈,道:“師父,我哪裏耍混,我也想好好練,可就是練不好,原來我還以為是因為內力不足所致,可現在功力大進,更是覺得別扭,還不如‘驚雷刀法’與‘流雲劍法’,那刀法與劍法我雖然練不好,卻知道勁該往哪使,什麽時候收,什麽時候放,也都清楚,可是這雁遊身法我就是找不到感覺,越練越覺得迷糊。”


    方圓生平第一次收徒,未曾遇到這種情況,勉強說道:“或許還是功夫不到,你也別著急,為師幫著你一起參詳。”


    於是,師徒二人一邊練習,一邊研究,可直到日色偏西,賈英雄仍是沒有任何進步,師徒二人麵麵相覷,誰也說不出個子醜寅某來。


    可巧這時候張真奇從精舍中出來,見到滿院狼籍,眉頭立時擰成了疙瘩。


    修道之人對竹子好像都有所偏愛,張真奇尤其嚴重,這些竹子都是他花費大力氣,從各處移來的良竹,被如此糟蹋,還有個不怒,來到二人身旁,麵色鐵青,喝道:“你們倆是練功,還是毀我的竹子!”


    “練??????練功。”方圓低著頭,吞吞吐吐道。


    “練功?”張真奇哼了一聲,道:“我這竹子長得好好的,不會跑,也不會跳,礙著你們事了!”


    “不,師爺,是這樣,我傳授英雄雁遊身法,可他總也使不好,這才撞倒了這些竹子。”方圓道。


    “哦?”張真奇一愣,對賈英雄道:“你使上一遍,我看來!”


    “是。”賈英雄點點頭,微微調息片刻,真氣運轉至足下,猛地拔起六尺有餘,雙腿蜷起,就好像大雁翱翔長空,兩條腿平平向後伸出一樣,接著雙臂舒展,這一式若是由方圓施展,自是應該徐徐下墜,可賈英雄施展出來,卻是另一番模樣,直直向地麵砸下,這哪裏是大雁,分明就是肉彈!


    眼見就要與地麵來個親密接觸,他猛地又一提氣,似是想模仿大雁側身飛行,再向前竄出一段距離,然後落下,隻是他這一變式,就是使不出前衝的力道,反倒變成了橫力,整個人就像是泄氣的皮球,橫著激射而去。


    隻聽“嘁哩喀喳”一陣亂響,賈爺又砸倒一片修竹,好半晌才從地上爬起來,滿身泥土,狼狽至極,幸好皮糙肉厚,沒摔壞身子。


    張真奇心疼竹子,張嘴便是一頓臭罵。


    師徒二人被罵得滿臉唾沫星子,連頭也不敢抬。


    好半天,張真奇才止住罵聲。


    方圓仗著膽子道:“師爺,您老人家慧眼如炬,請您指教,英雄到底錯在哪裏?”


    “他一點都沒錯,是你錯了!”張真奇沒好氣道。


    “我錯了?師爺,我都是按照我師父的傳授,教給他,怎麽會錯!”方圓愣道。


    “方圓,你可真是糊塗!你以為當人師父如此容易,隻要將功法拿來,照本宣科就夠了?若是當真如此,整個天下便都是名師了!”張真奇道。


    方圓被說的無地自容,又垂下頭。


    賈英雄是個仗義的人,眼見師父被罵,忙道:“老祖宗,你也別總罵我師父,他畢竟年輕,雖然有失當之處,卻??????”


    “我呸!你個蠢貨,還有臉替他說好話,自己是什麽德行,自己不知道!”張真奇怒道。


    “我?”賈英雄眨巴眨巴眼,愣住了。


    張真奇又轉頭看向方圓,道:“方圓,我問你,你可曾見過二百多斤的大雁!”


    賈英雄耷拉著臉,正欲在心裏罵上幾句解恨,忽的靈光閃過,道:“老祖宗,我明白了,您是讓我減肥?”


    張真奇身子晃了三晃,搖了三搖,好懸噴出一口老血。


    方圓似是已明白症結所在,試探著道:“師爺,您是說我功法選錯了?”


    “什麽是因材施教?觀中身法足有五六種,為何當初你師父單單傳授雁遊身法與你?你小子老實是老實,聽話也聽話,就是腦筋太死板,你想想,他身體肥胖,體重幾乎是常人兩倍,你卻教他這部瀟灑飄逸的身法,即便內力與你相當,施展起來,也遠遠不如你迅捷,更何況,他的身體早已習慣如此體重,發力方式深入骨髓,如何能一時半刻就改過來?真真是蠢師父帶著愚徒弟,上蠢下愚,沒救了!”張真奇道。


    方圓被罵怕了,可又怕誤人子弟,好半天,才攢夠勇氣值,怯生生道:“師爺,那依您說,應該傳授他哪部身法?”


    張真奇見狀,麵色稍緩,語氣亦是溫和兩分,道:“方圓,u看書 .uuknshu 凡是既不可操之過急,亦不可漫不經心,師父傳授徒弟功夫,不僅徒弟在進步,其實師父也可從中受益,隻是一切需要自己慢慢體會,才能盡得其妙,你明白麽?”


    “是,弟子受教了。”方圓忙道。


    張真奇轉頭看向賈英雄,似是有話要說,可是一看到那張肥嘟嘟的大臉盤子,火氣又升騰起來,好容易降下的音調立時又升了迴去,道:“肥雁,適才我說與你師父的話,你可聽到了?”


    賈英雄不喜歡這個外號,心裏老大不樂意,嘟囔道:“聽到了。”


    張真奇又道:“師父的任務是因材施教,徒弟呢,自然要因材求學,人都說器量,何為器,何為量?先要明白自己的材料,適合做成什麽器,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少量,然後刻苦用功,方可有所成就,一味胡攪蠻纏,能有什麽出息!”


    張真奇又說了一陣,轉身離去。


    這師徒二人雖未見得有如何高絕的智慧,卻都是一般的心高氣傲,被罵得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心裏早就被火氣填滿了,連晚飯也顧不上吃,直接來到收藏功法秘籍的精舍之中。


    這座精舍比尋常精舍略略大上一些,平日裏正心隔三差五就要清掃一次,因而窗明幾淨,纖塵不染。


    精舍中,共有兩座書架,分門別類擺放著幾十部功法,其中有的書頁泛黃,年代久遠,是張真奇從天師教帶來的,有的是張真奇不及攜帶,卻已然默記於心,謄寫下來。


    師徒二人在身法一類中,翻了半夜,又合計了半夜,最後選定了一本“流螢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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