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有些力氣,簡直是大得不得了,再來!”賈英雄活了十八年,和人打架打了也有十二三年,什麽時候也沒吃過這虧,明知不敵,還是叫喚著又撲了上去。


    這兩人,一個似生鐵鑄成的黑塔,一個仿佛白肉堆疊的巨山,你來一拳,我還一腳,盡是拳拳到肉的打法,一時間,破敗的山神廟就好像是一座打鐵鋪,“砰砰噗噗”響個不停。


    賈英雄右手疼得忍不住,便換成左手,左手也受不了,又換迴右手,五六個迴合之後,一雙拳頭都是又紅又腫,好像一對熊掌,此時,他終於轉過想來,“這不是傻了麽!一個也打不過,人家還有兩個幫手,算了,還是以智取勝!”


    “可眼下明明是在比拳頭,若是以智取勝,是不是算敗了呢?”


    “英雄做事不拘小節,空有蠻力的,那是莽夫,隻有智勇兼備才算英雄!”


    “對,哈哈,我賈英雄可是英雄!”


    賈英雄替自己即將展開的無恥行徑,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於是,無恥的行徑也就變成了“不拘小節”,隻見他和莽漢拚了一拳之後,急急向後撤出一步,右手卻已插進了上衣兜裏。


    大漢不虞有他,仍舊一拳打來,忽然,他發現對麵那胖子收招迴撤,不由一滯,也停了下來,道:“怎麽?你認輸??????”


    賈英雄等的就是這個時候,右手閃電般從兜裏掏出一把胡椒麵,兜頭灑下,這是他們一夥兄弟踏上英雄蛻變之旅,為了防止遇到野獸,特意帶著。


    大漢哪想到賈英雄如此下作,再想躲避已然不及,被辣椒麵撒了個滿頭滿臉,眼睛立時疼痛難忍,痛叫一聲,胡亂揮舞拳腳,以防賈英雄乘勢偷襲。


    趁他病,要他命,賈英雄哪會錯過這個機會,左手取下腰帶上的折疊刀,劃向大漢胸口。


    “住手!”蒙麵大漢爆喝一聲,雙腳蹬地,竟淩空一個鷂子翻身,倏忽間躍至近前,雙手虛握成爪,急襲而至。


    隻是他快,畢竟距離遠上一些,賈英雄卻是近在眼前,等大漢來到近前的時候,他已經在莽漢胸前劃過兩下,閃電般退至一旁了。


    大漢顧不上賈英雄,慌忙看向自己兄弟,隻見他胸前漫說是皮肉,連衣裳也不曾損壞分毫,一時又不免疑惑了。


    其實,周圍人對於賈英雄的評價曆來種種不一,有的說他傻,有的說他愣,有的說他是裝傻充愣,隻有他知道,自己的腦袋時靈時不靈,靈的時候,能把自己佩服死,不靈的時候,能把自己鄙視死,還取了個名字叫“間歇性靈光症”。


    適才就是症狀發作了,他暗箭傷人的時候,已經想到,若是傷了這莽漢,自己也絕不會有好結果,索性還不如放人一馬,最起碼落個光棍,即便人家還要臭揍自己,說不定也會手下留情!


    賈英雄從沒見過那種騰空而起的功夫,駭得一顆心好懸沒從嘴裏跳出來,不過,這小子臉皮奇厚,倒背雙手,一派高人風範,道:“我賈英雄雖然武功高強,卻從不恃強淩弱,又見你這兄弟一身正氣,定然也是我輩中人,我不願傷他!”


    說到這裏,他還搖頭晃腦,歎息一聲,“哎,‘英雄’二字,實在誤我不淺啊!”


    他努力模仿前兩天路過歇腳人聊天時的語氣,自以為學得不錯,可其實這番動作,言辭做作得很,任誰看了,聽了,也忍不住想要打他兩拳,啐他兩口!


    “老三,你感覺怎樣?”蒙麵大漢早已看出賈英雄全無武功根基,不過,因為擔心自己兄弟,也來不及與他多說。


    “大哥,眼睛疼得緊,好像火燒一樣,可能要廢了!”那莽漢雖然嘴裏說著痛,聲音卻已平靜下來,顯然是個心性堅韌的好漢子。


    眼見那蒙麵大漢向自己瞪來,賈英雄更是心中發緊,不過,臉上卻不露分毫,又到底擔心人家打他,因而,不待人家發問,便搶著道:“廢不了,那隻是胡椒麵,用水洗洗就好!”


    “胡椒麵?”蒙麵大漢頗有些哭笑不得,他這三十年,經曆跌宕,所見所聞,絕非尋常人可比,卻也無法判斷眼前這胖子究竟是忠是奸,明明一臉忠厚相,偏偏做出這等卑鄙下作之事,不過,卻又並不做絕,給人的感覺,簡直就像小孩子惡作劇一樣,這到底是無恥到了極致,還是幼稚的開始呢?


    他急忙轉身出了廟門,此地雖然沒有清水,廟外卻又不少積雪,很快,他捧來兩把積雪,幫莽漢擦拭眼睛。


    賈英雄三天滴水未進,又跟這莽漢打鬥一陣,早就是饑腸轆轆,在破爛的神像裏一把拉出自己的雙肩包,將裏麵的東西一股腦倒出來,手機已然摔成一包零件,那是絕不能用了,剩下一些礦泉水,泡麵,壓縮餅幹,麵包,還有幾盒牛肉罐頭。


    他將罐頭拿在手中,打開蓋子,卻發現早已凍成了一塊冰疙瘩,他連問也不問,來到人家升起的火堆旁,把罐頭和礦泉水放到火堆近前。


    在等著化凍的時候,他已然狼吞虎咽了兩塊麵包,兩包餅幹,再也不舍得吃了。


    這時候,莽漢的視力業已恢複,不過,卻是又紅又腫,好像兔子一樣,一隻大黑兔子,大喝一聲,“無恥金賊,快來,讓虎爺一拳打死你!”


    賈英雄哪裏還敢再打,撇開這莽漢不說,適才那蒙麵漢子淩空飛起的一招,他就是前所未見,隻是“不敢”兩個字,他無論如何說不出口,一時又找不到合適的說辭,因而任憑臉上火辣辣的疼,隻當沒有聽到。


    恰巧這個時候,那書生模樣的人開口了,“老三,這位小兄弟應該不是金國奸細。”


    “為何?”莽漢一愣,忍不住道。


    賈英雄心中暗道:“人都說,‘小白臉子,沒好心眼子’,看來也不盡然啊,這不,這小子就是小白臉,人家不就替我解圍了?不過,不得不說,這小子眼睛也卻夠毒,必定已看出了賈爺一身浩然正氣,哎,這人啊,也不能太優秀,藏不住啊!”


    “他武功太差!”那人顯然並不知曉賈英雄心裏所想,說完之後,還解釋起來,道:“若是金國奸細隻有這等功夫,還能做成什麽事??????”


    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賈英雄想也不想,脫口罵道:“你武功才差,你全家武功都差!”


    那人卻是絲毫不以為意,微笑道:“嗬嗬,這位小兄弟,在下的武功何止是差,而是根本不會武功!”


    “哦?你不會武功?”賈英雄不說話了,眼睛裏卻閃過一絲狡黠,屁股有意無意向這人的方向挪了挪。


    那人的眼睛果真毒辣,笑著對那蒙麵漢子道:“大哥,這位小兄弟看似忠厚,其實卻油滑得很啊,一聽我不會武功,必然是想要將我擒在手裏,做人質了!”


    那蒙麵漢子微微頷首,也似在笑。


    賈英雄著實犯愁了,“打也打不過,腦子也不如人家,這還咋玩!”


    這時,牛肉罐頭已經解凍,陣陣香氣飄散而出,遠比方才那帶著糊味的香氣要強上百倍,千倍不止。


    “二哥,你看這小子竟然隨身帶著牛肉,隻有金人才習慣隨身帶肉幹,我聞著這牛肉絕不是尋常風幹牛肉,應該是經過多種香料浸泡,具體哪些香料我還分辨不清??????”莽漢雖然是對書生說話,眼睛卻一眨不眨的盯著牛肉罐頭,說著最後,還不爭氣的咽了口唾沫。


    那書生又是一笑,道:“三弟,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啊,金人確實習慣攜帶牛羊肉,可你看他這盛牛肉的器皿,做得嚴絲合縫,精巧至極,金人製造鐵器向來粗糙,哪有這等手藝!”


    “二哥,你說的也有道理,隻是這小子古怪得很,不知到底是什麽來路,也不知他的牛肉聞起來這麽香,吃起來是不是也??????”聲音戛然而止,莽漢臉上竟然紅了起來,uu看書 .uuanshu他也發覺自己說得實在是太“實在”了。


    賈英雄眼皮一跳,他終於等到了自己能接的話,將聲音壓到最低沉,最豪邁,道:“好漢子,你可敢嚐嚐這塊牛肉是什麽味道!”


    “我??????”莽漢看了看蒙麵大漢,又看了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見二人都笑看著自己,臉更紅了,道:“怕倒是不怕,可若是好吃,能不能讓我大哥,二哥也一起嚐嚐?”


    “哈哈,果然夠義氣,隻要你們有膽子,都吃了又有何妨,我賈英雄還能在乎這點東西!”賈英雄道。


    食物和生命,他還是分得清孰重孰輕。


    蒙麵大漢與年輕書生早已看出賈英雄這是有意求和,頓時大笑,劍拔弩張頃刻間冰消雪融,四人圍坐在火堆旁,吃喝起來。


    “這是何物?怎地如此難嚼?”


    “你個傻x,這是包裝袋,不能吃!”


    “包裝袋是何物?”


    “包裝袋就是塑料袋唄,這都不懂,真沒文化!”


    “塑料袋又是何物?”


    “塑料袋就是塑料袋,你到底吃不吃,不吃滾邊去!”


    “二弟,這方方的小餅著實酥脆,美味得很啊!”


    “大哥,這叫麵包的東西,味道也不錯,還有這個什麽方便麵,幹吃,浸泡過之後,竟是兩種風味,美得很,美得很啊!”


    “是啊,若是製作這些東西的手藝咱們能學會了,以後外出可就方便多了!”


    開始的時候,這哥仨吃一口,就問賈英雄一句,到後來竟是三個人互相交談,反倒把賈英雄撇在了外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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