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慶怔了一下,說道:“這,我也不知道是什麽。”


    韓度立刻起身,說道:“走,接旨便知道是怎麽迴事了。”


    兩人立刻聯袂下樓,韓度就著侍女端來的熱水,匆匆洗了把臉,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衫,安慶都親自為韓度整理起頭發。


    稍作整頓之後,韓度便帶著安慶一起去接著。


    香案麵前,韓度恭敬跪拜下去。


    宦官見一切準備妥當,便一擺拂塵,展開聖旨,唱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即日起解除韓度禁足。恭喜啊,鎮海侯。”


    老朱解除了自己的禁足?夢寐以求的事情一直都沒有實現,就在韓度自己都已經以為老朱不會解除的時候,竟然偏偏又出乎自己意料的不再禁足自己了?


    韓度一度沒有迴過神來,好在一旁的安慶暗中拉了韓度幾下,韓度才反應過來,連忙躬身拜下,“臣韓度,謝皇上恩德!”


    安慶立刻站起來,揮手示意身邊的侍女打賞宦官。


    韓度接過聖旨,拿在手上打開一看,果然是老朱親筆寫的。隻不過與宦官說的不一樣,這聖旨上沒有他說的那麽多字,也沒有像他那樣文縐縐的話。


    偌大的聖旨上隻有兩個雄奇有力的大字,“放了。”


    安慶把宦官打發走,迴到韓度身邊,萬分高興的說道:“父皇解除了夫君的禁足,那夫君就可以去送東甌王最後一程了。”


    韓德也在一旁感歎道:“是啊,今天是東甌王出*殯的日子。王爺一向優厚咱們家,我兒可要去送王爺這最後一程。”


    “度兒抓緊時間吧,王爺的靈柩恐怕快要出城了。要是再不去,恐怕來不及了。”劉氏也附和著說道。


    韓度點點頭,說道:“我當然要去送王爺這最後一程。”


    說完,韓度便轉身迴到院子。


    ......


    湯鼎扶著老爹的靈柩,出了城門。心裏想著韓度,湯鼎不由得微微迴頭朝著城門口看了一眼,結果隻看到許多百姓的人影,沒有看到韓度,心裏不由得一陣失望。


    湯鼎當然希望韓度能來,不過也知道沒有皇上的旨意他根本就連家門都出不了,根本不可能會來。


    略微整理了一下心緒,湯鼎繼續扶著靈柩朝著鍾山而走去。


    忽然之間,前麵出現一陣騷動,陣陣喧鬧之聲傳入湯鼎的耳朵。


    湯鼎臉色一沉,今天是他爹出*殯的大日子,誰要是敢破壞那就是要和信國公府不死不休。


    抬眼朝前望去,隻見道路盡頭,出現一個人影,一身白色孝衣,頭上披戴著白色麻布,懷中抱著一張古箏,正在大踏步迎麵走上來。


    韓度來到出*殯的隊伍麵前,立刻避讓到一旁,朝著湯和的靈柩跪下。高聲喝道:“韓度來遲,還請王爺恕罪!”


    湯鼎看到韓度前來,高興的連忙上前將他扶起來。輕聲問道:“你不會是偷偷跑來的吧?我不是和你說過嗎,在這個節骨眼上你千萬不能亂來。而且老爹也說了,你即便是不能來,他也高興。”


    韓度笑著微微搖頭,解釋道:“皇上解除我的禁足了,就在剛剛。”聽到韓度總算被皇上解除禁足,湯鼎原本悲痛的臉上,都不由得浮現出一絲為韓度的高興。連連說道:“那就好,那就好~”


    現在也不是敘舊的時候,韓度直接說道:“今日王爺上路,就讓韓度以一曲送王爺。”


    湯鼎聽了,點點頭重新扶上靈柩。


    韓度則盤腿而坐,將古箏橫放在兩腿之上。


    “我自關山點酒千秋皆入喉


    更有沸雪酌與風雲某


    我是千裏故人青山應白首


    年少猶借銀槍逞風流


    幾載風雪卷刃朔風同孤晝


    敲得亂世一般嶙峋瘦


    塞外硝煙未斷黃雲遍地愁


    僥幸紅梅久不曾下枝頭


    大漠長煙入我懷潦草小作運籌


    踏破飛沙執劍斬仇寇


    待到殘陽暮花火那春風上重樓


    烽火不盡金陵囚


    ......


    我曾京城走馬市街任鬥酒


    驚夢照烽火今宵試新鍪


    天命輕狂不休應似孤鴻一遊


    怪人間盡是多情人鬼愁


    縱意而歌起舞袖玉椀漿斟北鬥


    醉眼迷眸隻為一人侑


    金戈鐵馬破城樓任烽火燃眉肉


    河山萬裏誓與君同守


    ......”


    歌聲高亢激昂,和出*殯的哀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原本懷著悲痛心情的湯鼎聽到,不禁為之一愣。可是隨著唱詞一句句的繼續下去,他卻忽然反應過來,這唱詞簡直就是在向世人訴說著老爹的一生,那崎嶇驚險的一生,那波瀾壯闊的一生,那不平凡的一生。


    迴想起老爹麵對死亡的淡然,哪怕是在臨終前的最後一刻,都還能夠和皇上談笑風生。湯鼎心裏不禁湧現出一股和歌聲相合的豪情,或許韓度要比他這個親兒子更加懂老爹的心。恐怕老爹在天有靈,也不願意看到自己悲傷不已吧......


    就在其他人都還在驚異不已的時候,湯鼎頓時振奮高昂的大喝道:“起靈!”


    鑼鼓聲再次響起,靈柩繼續前行。不過在有了韓度的唱詞相送之後,鑼鼓聲都成為了陪襯,整條道路上都是韓度送湯和的歌聲。


    ......


    “......千秋皆入喉,真是好大的氣魄。”老朱興奮的提筆,在宣紙上寫下韓度的唱詞。當先一句,就讓老朱興奮莫名。


    讓一旁的朱標感覺到十分的無奈,畢竟親眼看到往日威嚴甚重的父皇,兩眼盯著禦案上的唱詞,嘴裏不時冒出不屑的說辭,但是越是不屑,偏偏兩眼又越是不肯離開宣紙,這樣矛盾的神色,竟然出現在父皇臉上,讓朱標都感覺到不可思議。


    “年少猶借銀槍逞風流?”老朱頓時不屑起來,說道:“就憑他那細胳膊細腿的,能夠拿得動長槍嗎?”


    朱標見父皇雞蛋裏挑骨頭,笑了笑,提醒道:“父皇,左輪也是銀色的。”


    老朱愣了一下,氣匆匆的把毛筆一扔,罵道:“果然是近墨者黑,韓度那混蛋最愛耍滑頭。現在你和他待久了,竟然也變得和他一樣?”


    朱標頓時脖子一縮,不敢再說話了。


    老朱又戀戀不舍的看了一眼唱詞,其實他大多數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句上麵,那就是“河山萬裏,誓與君同守”。這個君,或許是湯和,但是也有可能是朱標。


    而老朱之所以越看這句,便越滿意的原因,自然不言而喻。


    隔日早朝,老朱便宣布韓度從下一次早朝開始,便要參加早朝。


    參加早朝意味著什麽,百官又怎麽會不明白?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韓度和京城第一美人生下孩子的事情,雖然起初並沒有引起人們的主意。但是隨著韓度被無緣無故禁足,百官好奇心驅使之下,也打聽出一二內情。


    而皇上下令讓韓度以後都參加早朝,那也就是說,這件事就如此被皇上給揭過去了,誰都不能夠再提起。


    對於百官來說,這件事幹係的是皇家顏麵,和朝廷的關係不大。隻要皇上說行,那他們自然也不會反對。


    更加重要的是,現在“清正”“廉潔”兩坊的宅子還沒有分配下去,在這個節骨眼上誰都不願意去得罪韓度。


    要是因為自己一句話得罪了韓度,讓他將最差的宅子分給自己,那才是真正的虧大了。百官都相信韓度是能夠拉下臉來,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的。畢竟,比這更加惡劣的韓度也不是沒有做過。


    此事就這麽輕易的在早朝上,通過了百官的認可。


    次日早朝,韓度規規矩矩的站在勳貴隊列當中。大明三公潁國公傅友德、梁國公藍玉都在邊塞帶兵鎮守,以往隻有湯和留在京城,因此湯和就是勳貴在京城的頂梁柱。


    現在湯和故去了,京城裏麵連一個國公都找不到。地位最高的勳貴就是侯爵,而韓度的鎮海侯又是侯爵裏麵地位最高的。因此,他便站到了所有勳貴的前麵。


    也恰好是在朱標的下麵。


    “皇上駕到~”


    隨著老太監一聲尖銳有力的高唿。


    韓度和群臣一起朝著龍椅位置跪拜下去。“臣等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愛卿,平身。”伴隨著老朱抬起手示意,他洪亮的聲音緊跟著傳遍了整座奉天殿。


    “謝皇上~”


    韓度和群臣一樣,先行致謝之後,才站起身來。


    老太監早就得到皇爺是示意,知道今日不是談論朝政。於是,他便眼簾低垂看向地麵,一點都沒有往日站出去高唿“有事啟奏”的架勢。


    老朱拿出一個本子,舉起向群臣展示。“諸位愛卿,可知道這是什麽?”


    眾臣麵麵相覷,不知道皇上這是什麽意思。畢竟距離這麽遠,再加上這樣的本子其實都差不多,他們自然猜不到是什麽東西。


    韓度也不明白老朱的意思,下意識的朝著朱標遞過去一個眼神。


    朱標迴應了韓度一個微笑,韓度頓時放下心來,靜靜的等候著老朱的下文。


    果然,老朱見眾臣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他手裏,心裏頓時微微滿意。不過他臉色還是一沉,厲聲說道:“都不知道是吧?那朕就來告訴你們這是什麽,這是倭國曾經給朕的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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