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大人關心,小的覺得現在挺好的。”雜役小聲迴道,見韓度臉露不解,便接著說道:“大人有所不知,小的出身窮苦。家裏過不下去了,才不得已將小的送到教坊司來。其實大人來了之後,小的日子便好過了許多,還有錢拿。小的便想著自己攢點錢......”


    攢錢做什麽,雜役沒有說,韓度也沒有問。


    反而問起他家裏的情況,“怎麽,現在民間的日子,還是不好過嗎?”


    雜役笑了一下,說道:“怎麽說呢,有些好過,有些不好過,就那小的老家來說各占五成吧。但是像小的家裏這種情況,也不少見。”


    韓度聽了沉默,第一次感受到了連年征戰所消耗的民力,無怪百官對老朱不斷的北伐頗有微詞。天下經過元末的戰亂,人口大量減少,老朱又與民休息鼓勵墾荒。在這樣的情況下,土地應該是不缺的。


    可是即便如此,修養十幾年下來,還是有百姓生活艱難到不得不將兒子送入教坊司的程度。由此可見,百姓生活的艱辛。


    難怪老朱一輩子勵精圖治,在曆史上也沒有開創一個盛世。征伐北元消耗的財力物力,實在是太大了。


    可是不征伐北元也不行,如果讓他們迴複了元氣揮師南下,那大明都有傾覆的危險。可是想要徹底剿滅北元也不容易,現在北元知道不是大明的對手,大明一出擊,他們就逃往北漠。


    大明的運輸線一拉長,自己就首先受不了。因此,每次北伐都是虎頭蛇尾,雄心勃勃出兵,到了最後都是草草收場。


    一時之間韓度想到了太多,等迴過神來看見雜役還在麵前候著,便揮手讓他出去。


    韓度正在繼續想著該如何徹底解決北元的問題,忽然又聽到一陣腳步聲走進了。


    “不是讓你出去嗎?又迴來做什麽。”


    抬起頭,卻看見來人是方孝孺。


    詫異的問道:“方兄,臨近年關諸事繁雜,你不在你的公廨忙活,跑到我這裏來做什麽?”


    來人正是方孝孺,隻見方孝孺一臉焦急的來到韓度麵前,詫異的問道:“你真的不知道?”


    “我該知道什麽?出什麽事情了?”韓度不解的問道。


    ......


    教坊司外麵,歐陽倫一身錦衣意氣風發,直直的朝著教坊司走來。而且來到教坊司門口也沒有絲毫要停下的意思,想要直接往裏麵闖。


    “這位客官,請留步。”教坊司的守衛自然橫插一步,將歐陽倫攔了下來。


    “不就是進教坊司嗎?規矩大爺我懂,大爺我給錢就是。”歐陽倫豪氣的打手一揮說道。


    以往歐陽倫是不會來教坊司的,他家裏雖然也是經商的,也有錢。但是家裏畢竟不是他在當家做主,因此他每個月花用的銀錢都是定例的,也就是十幾二十貫而已。他這點錢要是進教坊司一次,那他就得喝一個月的西北風,畢竟教坊司又不是隻有進門才花錢,裏麵每一次都隻有一個字,錢。


    而且他本來就和韓度是仇敵,巴不得韓度倒黴呢,怎麽會花錢來給韓度捧場子?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歐陽倫今天得意非凡,現在就想要進教坊司去找韓度,連花錢也顧不得了。


    守衛雖然不認識歐陽倫,更加不知道他和韓度的矛盾,但也不會讓他進去。


    “客官誤會,這不是錢不錢的事情。教坊司從今天開始停業,如果客官要來的話,還是等到年後再來吧。”


    又停業?這正是生意最火爆的時候,韓度卻停業,他腦子不會是壞掉了吧?


    歐陽倫才不管韓度的腦子是不是壞掉,既然進不去教坊司,歐陽倫也不善罷甘休。站在大門外麵就高聲喊了起來:“韓度,韓度你給我滾出來。”


    ......


    方孝孺詫異的看著韓度,問道:“你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我應該知道些什麽?”韓度疑惑的看著方孝孺。


    方孝孺緩了緩,深吸一口,才沉聲說道:“皇上已經下了口諭,安慶公主年後與歐陽倫完婚!”


    晴天霹靂都不足以形容韓度的震動,韓度現在隻感覺到腦袋好像瞬間被劈成兩半一眼,疼的咬緊牙關。


    可是再疼,韓度現在也隻有忍住。艱難的問道:“什麽時候的事?”


    方孝孺看見韓度還能夠支撐的住,腦子還算清醒,沒有犯糊塗,不由得大鬆一口氣。連忙說道:“就在今天早晨,宮裏傳出來的消息。我一得到消息,就趕緊找個理由來你這裏了。”


    韓度原本心裏還抱著一絲希望,認為會不會是以訛傳訛的假消息。但是既然消息是從宮裏傳出來的,那就沒有誤傳的可能。


    老朱的心真是夠狠,也夠冷。


    韓度自忖自己一直以來兢兢業業、屢立奇功,論功績比那歐陽倫多到天上去。可是老朱就為了一個婚約,在明知道韓度心儀安慶的情況下,執意要將她嫁給歐陽倫。


    這,真是讓韓度寒心!


    老朱你做的可真是絕情啊!


    韓度痛苦的緩緩閉上眼睛。


    方孝孺見韓度的樣子,不由得神色大變,小心的問道:“韓度,你,你沒有事吧?”


    韓度聽到方孝孺的聲音,慢慢睜開了眼睛,長長吐出一口氣,說道:“我沒事。”


    方孝孺看見韓度就在這麽一瞬間,眼睛變的血紅一片,這哪裏像是沒有事情的樣子?隻是方孝孺猶豫了幾下,最終還是沒有出聲。他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無論說什麽他都怕刺激到韓度。


    韓度在心裏瘋狂的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隻有冷靜下來自己才能夠想到破局之策。


    正在這個時候,歐陽倫的聲音傳了上來。


    韓度聽了,不由得猛然迴頭,雙眼冰寒的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


    方孝孺雖然不知道下麵是誰在喊韓度,但是此時此刻,正所謂,善者不來來者不善。無論下麵是誰,對於韓度來說都不會是什麽好事。


    “韓度,冷靜一下。”方孝孺不得不出聲,想要勸住韓度。


    韓度忽然笑了一下,抬頭說道:“我很冷靜,不過既然人家都找上門來了,我要是不下去,豈不是讓人家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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