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祥在數日之前便不行了,甚至連臥起坐在輪椅上的力氣都沒有,隻能夠在床榻上躺著。


    老薛有四個兒子,現在病重自然來到病榻前伺候著。不過隻有最小的薛宣在床前,其他三個在外為官恐怕還沒有得到消息。


    薛祥眼簾微動慢慢睜開了眼睛,聽到一個嚶嚶期期的哭聲,視線一低看到是薛宣。不由地繼續力氣,奮力的說道:“閉嘴吧!哭哭啼啼的讓老夫心煩。”


    “爹!您醒了?”薛宣見爹睜開眼睛,頓時滿臉驚喜。


    “閉嘴!”


    “是是是,孩兒閉嘴,閉嘴。”別說是爹讓他閉嘴了,隻要爹能夠好起來,讓他一輩子當啞巴都行。


    薛祥沒有理會麵前的兒子,抬眼望向一旁的韓度,有氣無力的道:“韓度。”


    “小子在呢。”韓度連忙上前,兩手捧著薛祥形若枯槁的手。原本寬大的手掌,現在放在韓度手心裏感覺不到一點重量,更加沒有絲毫的力量。就好似韓度捧著的不是一隻????????????????還活著的手,而是一塊死肉。


    “老夫要死了,書院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了。”薛祥雖然吐字清晰,但是渾身上下就好似隻有嘴唇和眼睛能動,就連他的唿吸都微弱至極,讓人察覺不到。


    韓度重重的點頭,“老大人放心,書院在我手裏敗不了。”


    見韓度總算是親自開口接下書院,薛祥馬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眼神。隨後眼睛便開始變得渾濁,眼簾也慢慢合上。


    韓度感覺到薛祥的手變得越來越冰冷,心中一動,起身示意一旁的太醫上前。


    太醫上前先後在薛祥的手腕和脖頸上切了一下脈搏,然後又用手指探了探鼻息。起身朝韓度搖搖頭,聲音低落的道:“公爺,老工部......去了!”


    “爹......”薛宣聞言大悲,立刻跪上前去,伏在薛祥身上痛哭。


    韓度歎息著搖頭,“派人立刻進宮,通知皇上吧。”


    一般來說,隻有朝廷重臣病故,才會專門稟報皇帝。


    薛祥已經告老還鄉了,已經不算是朝廷中人。但是他守著書院多年,威望甚隆,令天下人敬佩,韓度此舉並沒有錯。


    朱標聽到消息,立刻放下手裏的政務,第一時間趕到書院。不僅是他,就連韓景雲這個皇後也來了。


    她在書院的時候,薛祥並沒有因為她是一個女子便對她歧視,反而更加看重她,多次幫助她解答疑難指出問題。


    因此,韓景雲對薛祥非常的敬重,就好似一個對她很好的長輩一樣。


    朱標來了,看了薛祥最後一眼,隨後便安慰了薛宣幾句。然後吩咐道:“命禮部,擇美諡,以超品規製厚葬。”


    薛祥的諡號朱標一時沒有想好,幹脆就推給禮部。反正禮部最後也是要征求他同意的,若是禮部提出的不滿意,他隨時都可以該。


    “謝皇上隆恩。”薛祥沒有辦法謝恩,便隻有父債子償,薛宣連忙代父拜謝。


    薛祥剛剛去世,在大明人看來這個時候是不能夠移動的。想要移動,最少也要等到七日之後。


    韓度直接下令,讓人在書院裏搭建起靈堂,讓薛祥暫時停留在這裏,等到七日之後再遷迴薛府。


    在這七日當中,書院學子自發的身披縞素,一一前來拜見。


    等到七日過去,韓度更是親自扶棺送薛祥迴家。


    而禮部也在此時確定了薛祥的諡號,文忠。


    朱標對這個諡號還是滿意的,於是便沒有反對,直接下旨賜薛祥諡號文忠。


    自此之後,薛祥便可以正式的稱為薛文忠公。


    薛祥雖然不可以像老朱那樣,可以停靈七七四十九日。但是以他薛文忠公的身份,可以停靈二十一日。


    以前韓度並不明白,為何要停留這麽多日。可是到了大明之後才知道,這不僅是禮儀的要求,也是這個時代交通不便的限製。就拿薛家來說,薛祥的長子次子都在外為官,即便是在薛祥臥床的時候便已經派人去通????????????????知他們了,但是他們想要趕迴來,怎麽也要一個月的時間。這點時間,也就隻能夠趕上見薛祥最後一麵罷了。


    韓度從頭至尾都在替薛祥的身後事忙碌,見到薛祥的長子薛凱和次子薛能。見兩人悲痛萬分,韓度不由得上前,拍著兩人的肩膀說道:“你們放心,等你們丁憂三年之後,我會在京中為你們謀一個官職。以後你們就留在京中,也好一家人團聚。”


    父母身故,作為兒子的不管你當多大的官,都要迴家丁憂三年。這在大明是鐵律,除非有皇帝下旨奪情,否則誰也不能破例。


    薛凱是從四品的參議,而薛能隻是從六品。以韓度今時今日的身份,為他們兩人在京中謀求一個職位,完全不費吹灰之力。但是韓度迴來這麽久,薛祥卻連一個字都沒有提起。


    韓度也不知道薛祥為什麽不向自己開口,不過現在薛祥已經故去了,照顧一下他的兩個兒子,也是應當的。


    薛凱比韓度還要年長,今年也有五十餘歲了。麵對父親的身故,雖然他知道人的生老病死不可避免,但是也不由得悲痛,哭紅了眼。


    朝著韓度拱手一拜:“多謝鎮國公好意,不過家父曾經說過,一旦他身故之後,便讓我們兄弟二人借此丁憂辭官。鎮國公的一番美意,我們兄弟二人隻有辜負了。”


    “要讓你們辭官?”韓度驚訝的看了薛祥的棺槨一眼,不知道這個老頭子心裏是怎麽想的。


    若是一般人,恨不得子孫能夠公侯萬代,但是薛祥卻偏偏要兩個兒子辭官。


    不過想到薛祥都不願意向自己開口,將他的兩個兒子遷入京城為官,可能薛祥並不看好兩個兒子為官吧。


    “好吧......”既然薛祥都安排好了,韓度也不好貿然插手改變,隻好朝兩人點點頭道:“以後無論你們有什麽事情,都可以來找本公。做人不要太過剛強,也不好太過好麵子,這樣是很難過上舒心日子的。你們爹就是剛強了一輩子,也好了一輩子的臉麵,你們看他過得舒心嗎?”


    有些話,韓度不好明說。但是又擔心兩人因為好臉麵,以至於遇到困難也不來找自己幫忙,於是隻好隱晦的提到。


    薛凱和薛能兩人頓時沉默,他們雖然萬分敬重老爹的為人,但是要說老爹過的舒心,他們心裏都暗暗搖頭。


    知道韓度此話是情真意切,薛凱連忙感激的迴道:“多謝侯爺,若有難處下官一定會來求侯爺。”


    “不要有顧忌,這些都是應該的。”韓度又勉勵了兩人一句,才將處置薛祥後事交給了兩人。


    薛祥入土為安這一天,方孝孺和王元吉,以及書院出身的官員和學子,都前來恭送。有無數百姓自己身披縞素前來跪送,人群浩浩蕩蕩綿延數裏。


    這一年,出了薛祥身故之外,還有兩人病故。一個是元順帝,現在的恭順王脫古思帖木兒;另外一個便是曾經的高麗國主,現在的永樂王。


    不過這兩人的死根本就沒有在京城激起絲毫的浪花,朱標????????????????在得到消息之後,心裏反而極大的鬆了口氣。吩咐禮部按照規製安葬之後,便沒有理會了。


    但是韓度卻進宮求見了朱標,建議大明乘此機會拿到兩人將草原和高麗並入大明的國書。


    這是最好的時機,雖然兩人死了,但是並不妨礙大明將國書給造出來。隻要蓋上兩人的玉印,兩人又死了,這國書真假的唯一解釋權就在大明這邊,這國書不是真的都是真的。


    朱標瞬間明白了此事的重要性,可以說兩人都是北元、高麗的最後一個君王,若是以他們的名義將草原和高麗歸入大明,那大明就拿到最重要的大義名分。


    以後不管是如何分化統治草原和高麗,都有了最根本的依憑。


    可是這件事畢竟有些不夠光彩,朱標一向仁厚,因此有些猶豫。


    韓度才不管那麽多,直接帶人衝進恭順王府,要天保奴交出脫古思帖木兒的印信。天保奴根本不敢反抗,乖乖的將東西交給韓度。


    韓度拿著印信,連夜讓人造出脫古思帖木兒字跡的國書,讓天保奴親自奉給朱標。


    看到天保奴戰戰兢兢的將國書奉上,並且稱這是他父王親自所書,朱標便知道韓度已經將事情辦的滴水不漏。


    於是,暗自歎息一聲,朱標便收下這北元最後一份國書,並且讓天保奴繼承恭順王,並且增加俸祿五千石,賜黃金一萬兩,綢緞一千匹,其他各種珍奇寶物無數。


    天保奴聞言大喜,臉上畏懼的神色瞬間消失不見,連忙朝朱標跪拜:“天保奴叩謝皇上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早知道一封國書就能夠換來這麽多的好處,天保奴自己早就讓他父王親筆將國書寫好了,哪裏還會讓韓度前前後後的忙活那麽久?


    後麵高麗王病重的時候,都不用他兒子提醒,高麗王自己就提筆寫下將高麗歸入大明的國書,並且派兒子送進宮裏。等到他身故之後,朱標也讓他兒子繼承了永樂王爵位,一應賞賜沒有絲毫缺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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