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隊伍頂著唿嘯的冷風上路了。


    整個隊伍現在所有人加在一起,不超過二百五十人。


    相瑛心想,真是個吉利的數字。


    他們還要拉著宣王的俘虜將近五十來號人,準備押送到下一個落腳點——益州梅城。


    到了那裏,就已經是南越的地界了。


    在不歸山上前行時,桃雪頻頻迴望。


    相瑛輕笑:“不用看,我們到時候還能迴來。”


    桃雪卻沒有信心。


    馬上要進入南越的地界了,也就意味著她們距離死期不遠了。


    桃雪臉色晦暗道:“長公主,如果奴婢死了,您有機會迴來的話,請您把奴婢的衣物葬在京城的西山上。”


    “因為那裏能眺望到您居住的紫陽殿,就算奴婢死了,也可以時時刻刻守護著您。”


    說著說著,桃雪就要因為即將到來的未知,而恐懼的哭了。


    相瑛還沒開口安慰,戚奉意就先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要哭,我們肯定會迴來的。”她眼裏閃爍著無畏。


    戚奉意相信,他們肯定會有複國的那一天。


    為此她時刻準備著戰鬥。


    就在這時,前方傳來喧鬧的動靜。


    有人驚慌的慘叫,讓桃雪即將流出來的眼淚也憋迴去了。


    眾人探頭朝前看去,戚奉意說:“好像是五公主相芊芊在叫。”


    相瑛皺眉:“她又要作什麽妖?”


    桃雪八卦之心熊熊燃燒,擠到前麵去打聽。


    不一會,她迴來,驚訝地道:“五公主好像瘋了,一直在說淑妃死不瞑目,還說有老虎跟著她。”


    相瑛狐疑地朝前麵看了一眼。


    之前的交戰,死了不少人,很多囚犯之前都出身富貴,哪裏見過那樣刀槍棍棒的陣仗?


    自然有人嚇得丟了魂似的,比如林菱香,吃了壓驚的藥才好點,但一直牽著相離的袖子,寸步不離地跟著他。


    可誰受到驚嚇,相瑛都不會感到奇怪,除了相芊芊。


    她是個自私的性格,隻要是為了自己,可以做出任何事。


    像這樣的人,竟然會害怕?


    桃雪低聲說:“聽說瘋的很厲害,差點脫掉了自己的衣服,被隊尉勒令綁住手腳,扔到糧食車上去了。”


    相元朗冷笑一聲:“萬一是裝的呢?”


    倒不是沒這個可能。


    不過,相瑛暫時沒工夫管她。


    因為馬上要進入梅城了,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原著中的此時此刻,梅城已經開始鬧饑荒了。


    梅城地處雨季多發的位置,但自從半年前一場洪災過後,就再也沒下過雨。


    南越朝廷的大部分糧食都用作戰爭物資,梅城的百姓們即便收到了賑災糧食,也都會被上頭的官員層層剝削一點,等真正實打實落到百姓手上的,不過是每日一碗稀粥半個饅頭。


    相瑛沉吟,鬧饑荒的話,肯定是會有暴亂的。


    她得提前準備起來。


    本來打算去提醒解辰一聲,但相瑛想到解辰主動劃清了界限。


    頓時,她就打消了想法,隻是交代戚奉意,等進入梅城範圍,不管發生什麽,先護著三個孩子。


    下了不歸山,順著山道一路向前,看見守衛的邊關城鎮,相瑛徹底確信,她已經離開了西周的範圍。


    犯人們多有觸動,有的紛紛互相摟著大哭。


    林老先生抓了一把故土收藏,頗有些感慨。


    “此去是生是死難料,來日我若身死,請後人替我再來看望故國吧。”


    他說完,周圍的人更是小聲啜泣。


    三個孩子也情不自禁紅了眼眶。


    解辰沒給他們太多傷感的時間,直接帶著隊伍交接手續,審核玉牒,搜查隊伍,然後進入了益州。


    起先相瑛沒什麽感覺,益州的風景,跟西周的沒有什麽不同。


    隻不過越往梅城方向走,越能感覺到天氣炎熱。


    即便在不歸山上經曆了寒冬臘月的感覺,但梅城的酷暑又把他們拉迴了這個夏天的尾巴裏。


    到處可見幹涸的河床,路邊被蒼蠅繚繞的屍骨。


    還有散落無主的馬車。


    看起來老百姓們忙著生活和逃荒,連這些東西都顧不上了。


    大家都看得心驚膽戰,唯有相瑛,拽著他們的馬,跑去搶了兩個沒有人要的馬車。


    瘦猴子從旁邊經過,沒有阻攔,而是看了兩眼。


    “嫂子,你不怕這車裏頭死過人啊?”


    “這有什麽好怕的,這天底下不是男人就是女人要麽就是死人,東西不能白白地扔在地裏暴殄天物,擦擦還能用。”


    正好孩子們也走累了。


    相瑛卻來不及清掃,因為解辰沒有讓隊伍停下來。


    她隻能先將馬車拴在她們唯一的馬匹身上。


    然而,馬兒拖一輛馬車倒是可以,若是再拽一輛,就拉不動了。


    解辰有意放慢座下馬兒速度,他餘光盯著相瑛的方向,等著她來開口。


    誰料,相瑛思考時,陸匪夷帶著一群水匪上前。


    “頭兒,第二輛馬車讓我們來拉拽吧。”


    相瑛不同意:“那怎麽行,肯定會累死的。”


    日頭下,陸匪夷笑出一口白牙,劍眉星目,匪氣消減不少。


    “不會的,六個人一輪換,拽的動。”


    相瑛想了想,馬上要到梅城了,悄悄地弄一匹馬來也沒事。


    她便先對陸匪夷道:“這樣吧,你叫弟兄們先推著,這馬車上暫時不放任何東西,等迴頭我再想辦法。”


    “為了犒勞你們,這些天加餐,每頓每人再多二兩肉。”


    相瑛剛說完,水匪們就高興地歡唿,紛紛說道感謝。


    陸匪夷從懷中掏出一方帕子。


    “你累不累?擦擦汗吧。”他說著,又補充了一句,“帕子幹淨的。”


    相瑛卻笑:“不用了。”


    解辰收迴冰冷的目光。


    看樣子,她根本不想跟他開口要幫忙。


    想起相瑛所說的兩人各有各的路,解辰心頭的煩躁,好像又多了一絲。


    烈日當頭,越靠近梅城,越感覺到炎熱。


    孩子們早就脫了之前的棉衣棉褲,換上了輕便的薄衣。


    好在很快太陽落山,傍晚時分,解辰宣布讓流放隊伍原地休息。


    旁邊就是一個驛站,有一口水井。


    相瑛和桃雪把兩輛馬車拽過來清洗。


    負責拉車的馬兒也累了,相瑛悄悄地在馬槽裏放了許多肥碩的幹草。


    “多吃點,吃的胖胖的,路上還要辛苦你呢。”


    說完,相瑛擼起袖子,跟桃雪一起擦洗馬車,三小隻見狀,也跑來幫忙。


    直到陸匪夷走過來:“頭兒,你去休息吧,我們來洗。”


    相瑛想了想:“行,我跟桃雪去起鍋做飯,一會你叫大家夥一起來吃。”


    他們分工合作,兩邊互不耽誤。


    相瑛做了兩鍋白菜燉肉,香飄不絕。


    解辰站在窗口,原本正聽著酸秀才說情報。


    然而,酸秀才發現,他說著說著,怎麽副將軍不說話了?


    “主子?主子?”酸秀才喊他,解辰也沒有迴應。


    隻見解辰冷峻的麵孔,眉頭緊擰,順著他的目光朝下看去。


    是相瑛和陸匪夷他們坐在一塊吃飯。


    酸秀才似有察覺:“這些人太鬧騰了,我一會就下去說說他們!”


    解辰這才迴過神,冷冷道:“讓他們吃吧。”


    說完,他主動關上了窗子。


    眼不見心不煩。


    他尊重相瑛所說的,過了那夜,全都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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