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長老智賢一番話說完,智遠知道自己已經完全暴露無遺,他並沒有再狡辯下去,而是用敏銳的目光環視一下四位相處了二十年的師兄弟。


    智遠喟然長歎一聲,道:“不錯,兩年前丟失的那本無相功上部是我盜走的。現在你們故意布下一個局,設下陷阱讓我跳進去,我都認了,是我偷偷打開了封盒,背記了無相功下部心法。但是,我在少林寺住了二十年,對各位師兄弟還是很了解的,憑你們是想不出這麽一個精妙的布局和設計,我想知道到底是誰給我挖的陷阱。”


    四長老智賢道:“你說的不錯,我們師兄幾人都不擅長謀算,也想不出如此精妙的布局,但是卻有一個天資聰穎、算無遺策的人,而且此人早就斷定你就是盜取經書的人,你如此聰明,應該能夠猜得出……”


    智遠道:“我知道了,是那個叫林楓的年輕人!”


    四長老智賢道:“正是!你可謂是作繭自縛,弄出一封信來憑空誣陷銅麵人,你本欲栽贓嫁禍,卻牽扯出了林公子,因果報應,果然絲毫不爽,到頭來卻揭露了你自己的劣行。”


    智遠道:“千算萬算,還是我低估了林楓的武功。”


    智空方丈一聲息,誦了一聲法號,道:“阿彌陀佛,智遠,你背叛少林,盜竊經書,犯了偷盜之戒,你到現在不思懺悔,還想著謀算林公子。智遠,無相功上部到底藏於何處?你難道還不交出來嗎?”


    智遠道:“方丈師兄,我的確對不起少林寺,但我是為了佛門著想,是為了更好地弘揚佛法。法貴流通,少林寺有大量武功秘籍,存有數不盡的佛經,在江湖中隻是空有名聲,卻疏於弘揚佛法、教化眾人,試問寺廟存在的意義何在?”


    智空的反問讓方丈等四人皆閉口無語,智空說的也的確是事實。


    智遠接著說道:“中原佛法最先是從西域傳入,少林寺在很多方麵的確比西域寺廟要好、要強,尤其是以武護寺、以武弘法方麵。少林武功經過幾百年的傳承、積澱和發揚,已經遠超西域寺廟。但少林卻不肯將武功外傳,為了奠定西域佛教地位,為了光大西域佛法,為了以武護寺、以武弘法,我隱忍了二十年,熟讀了融合中原習俗和文化後的佛法,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傳承和發揚佛法。少林寺的武功秘籍有幾十種,我隻不過是取了一本無相功而已,你們又何必如此興師動眾呢?”


    智空方丈道:“你又何止僅僅是為了一本無相功呢?你真正的目的恐怕是要毀掉少林、取而代之吧?”


    智遠神色陰沉下來,卻並沒有迴答智空方丈的問話。


    智空方丈接著說道:“少林數百年來經曆了數不清的明槍暗箭和危難困境,但少林仍然能屹立不倒,自然有它的生存之道,不是你想毀就能毀掉的。不管你是出於何種原因,快把無相功上部交出來。”


    智遠道:“無相功上部是我兩年前盜走的,你認為我能蠢到把經書還留在這裏嗎?”


    智空方丈喝道:“經書到底在什麽地方?”


    智遠道:“方丈師兄,你不要追問了,我對不起少林,但我沒有愧疚之心,為了發揚西域佛法,從我踏進少林的那一天,就想過會有這樣一種結果,當然,也想過會是另一種結果,唉!可惜啊,我終究還是沒有等到那個機會出現……”


    誰也不知道他謀劃的結果是什麽,究竟在等什麽機會,但他的話卻讓智空方丈四人如墜冰窖,原來這個西域人遠遠不止想盜取經書、損毀少林那麽簡單。


    智空方丈道:“智遠,你隻要交出無相功上部,我們是不會傷害你性命的……”


    智遠道:“廢掉我的武功後,將我囚禁在後山庭院中念佛誦經?將我囚禁至死?”


    智空方丈道:“先度已,後度人,你如果能夠經過此事大徹大悟,專心參禪悟道,以你的資質,未必不會成為一代禪師。”


    智遠道:“方丈師兄,諸位師兄,雖然我從小就進入佛門,講究六根清靜,斬斷一切情愫,可是人雖草木,孰能無情,我們朝夕相處二十年,諸位師兄對我照顧有加,是我對不起少林,對不起諸位師兄……”


    智遠竟然盤膝坐在蒲團上,麵色無悲無喜、無怒無嗔、無怨無狂,突然,他手中多出一把尖刀,智空方丈等四人見狀麵色大變,齊聲喊道:“不可!”


    聲音未落,尖刀已經刺入智遠的左胸,鮮血立時染紅了僧袍和袈裟,或許是智空早有預感,最近一直披著他最珍惜的一件袈裟,可惜,一身幹淨袈裟被他的血染紅了,他用自己的刀刺進了自己的心髒。


    沒有人能解救得了智遠,當智遠看到八師弟武癡智玄也一起跟隨而來時,就知道自己在劫難逃了。其實方丈智空、大長老智通、四長老智賢的武功造詣,都遠在智遠之上,即使武癡不來,他也沒有逃脫的希望。但是,他們仍然還是讓武癡智玄一同而來,可見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


    智遠的頭終於垂了下去,至死那柄尖刀仍然插在他的心窩,或許他以這種方式結束自己在塵世中的生命,是對佛祖最大的恭敬,也是對自己罪孽的最後救贖。


    房間內傳出三聲佛號“阿彌陀佛”!唯有武癡智玄閃身竄到智遠身前,可惜智遠已經氣絕身亡,沒有一點脈搏和唿吸。就算武癡的動作再快也無濟於事,天下間沒有任何人能救活尖刀刺入心髒的人,更沒有任何人能挽留住一個抱著必死之心的人。


    禪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良久之後,智空方丈望向大長老和四長老,三人麵麵相覷,眼中不約而同都流露出遺憾和失望的神色。


    相處二十年的同門師弟自絕於他們眼前,即便是智遠盜竊了無相功秘籍,但心中還是有同門之情糾纏於心,所以遺憾。


    智遠自戕而亡,寧死都不肯說出無相功上部的下落,他們費盡心機終於抓住了盜經之人,卻仍然落的一場空,半部無相功經書依舊沒有著落,甚至連智遠的同謀之人都一無所知,所以他們還是很失望,也很失落。


    唯一知道無相功上部經書的線索已經斷了,這件事情似乎已經走進了死胡同,沒有查找經書的途徑了。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世間萬物,往複循環,變化萬千,就在少林幾位長老為了經書愁眉不展之時,有一個相貌醜陋的少年來到了山門前,這個人就是林楓派來的宋成。


    守在山門前的小和尚見宋成一副痞溜溜的模樣,卻偏偏擺出一副狂傲的派頭,乍一看上去,還以為是誰家的公子爺呢!


    小和尚見宋成不僅長的醜,還很無禮,人小派頭大,竟然敢指名道姓要見智賢大師,少林寺長老級別的大師,不是說見就能見的,你一個毛孩子,還想見四長老,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小和尚雖然心裏暗自腹誹,但出家人講究平和慈悲,喜怒不形於色,小和尚隻能忍住性子,說道:“施主來的不巧,少林已經封寺三個月了,僧人不出山門、不見外客,施主請迴吧!”


    宋成道:“事關重大,你最好去通報智賢,小心你吃不了兜著走。”


    小和尚哼了一聲,沒理宋成的威脅,卻紋絲不動地守著寺門。


    宋成說完,一屁股坐在旁邊的石階上,看也不看小和尚一眼。


    小和尚聽了宋成赤裸裸的威脅頓時有些懵圈,旁邊個子稍矮一點的和尚眼珠子轉了轉,悄悄地拉了拉小和尚的衣襟,低聲說道:“師兄,還是去迴稟一聲智賢長老吧,至於見不見,就不關我們的事了,萬一真有要緊的事給耽誤了,挨罰的可是師兄你啊!”


    小和尚想想也是,於是便往寺裏走去,可他剛走了十幾米又折了迴來,對宋成說:“施主想見四長老,我現在就去迴稟,請問施主如何稱唿?”


    宋成斜了一眼小和尚,道:“你想明白了?肯去通報了?你就跟智賢說,他在邯鄲城外看見過我。”


    小和尚遲疑了一下,說道:“請問施主名號如何稱唿?”


    宋成一副懶洋洋的樣子,說道:“你盡管在這裏纏著我繼續問,最好問上半個時辰,你也就不用再去稟報,我也可以走了,我們都省事了。”


    小和尚臉上雖然沒有表現出來厭惡的表情,心裏卻討厭極了宋成,這家夥的譜簡直比公子哥還大,而且聽他的口氣,對少林沒有半點尊敬之意,哪怕是對四長老,也是直唿其名,沒有半點敬意。


    小和尚無奈,狠狠地瞪了宋成一眼,還是扭頭向寺內走去,如實稟報四長老智賢,至於見不見,跟自己沒關係,無非就是多跑一趟腿費點力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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