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峰升帳開始調兵遣將,分左右兩路大軍各一萬五千人,中軍三萬人,三日後開拔,先攻遼西兩座城池,再攻遼北。


    方天峰調派手下兩員猛將,各帶三千騎兵,分兩路晝伏夜行,穿插至馬訾水(鴨綠江)畔作為伏兵。


    諸事安排完畢,方天峰迴到後院,親自來到陸言房間。


    陸言見到方天峰親臨,躬身便拜,卻被方天峰扶起,兩人坐下後,方天峰將安金城密探迴報的消息說出。


    方天峰道:“陸言,你對江湖上的人和事都比較熟悉,密探來報,說是一個瘸子和一個拿大刀的漢人俠客,殺了金賢智和三十多個弟子,這兩個俠客可能是誰呢?”


    陸言沉思了片刻,道:“金賢智是高句麗第一劍術大師,據說劍法已經爐火純青,能殺死他的人並不多,能殺死他的瘸子恐怕隻有一個人——鐵拐道人皮甲!”


    陸言眼神微眯,道:“皮甲在江湖榜排名第五位,一根鐵拐鮮有敵手,能殺死金賢智並不奇怪。江湖上用大刀的人也並不多,大刀雖然兇猛,卻很笨拙,非勇武之人無法駕馭,以大刀成名的人更是少之又少。黃河十八路二瓢把子魏顯亮用的是大刀,但他的武功隻能算是過得去,不可能殺得了金賢智三十多個弟子。還有一個人就是大刀閻羅孫一虎,江湖榜排名第十一位,除了他之外,老奴也想不出還有誰有這種本事。”


    方天峰習慣性地用手指敲著桌子,沉思了一下,說道:“這個林楓不簡單啊,這兩個人物都能供他驅使。”


    陸言道:“老爺您說的是林楓?”


    方天峰道:“正是,你和芷涵曾見過的那個年輕人,他說會解決掉金賢智,他果然做得幹脆利索,而且還能全身而退。”


    陸言道:“林楓很神秘,老奴也看不透他,有一點可以肯定,此人絕非等閑之輩!經營平陽酒樓的沈軒對他表現的俯首帖耳,沈軒雖然好女色,在江湖上卻是很有名氣,武功也很厲害,不然就憑他做的那些事,早被人殺死十次八次了。”


    方天峰道:“不管林楓是什麽人,起碼他現在是友非敵,而且這次東征還在積極地幫我做事,姑且先放一放,等戰事結束後,再讓人好好查一查他的底細。”


    方天峰點了點頭,道:“他拿出了十萬兩銀子,要在我平定高句麗之後,在遼西買二萬畝耕田,我答應給他三萬畝。”


    陸言道:“我雖跟林楓隻有一麵之緣,可據我觀察,此人雖然年輕,卻是個胸有丘壑之人,並不像是個買地置田貪圖錢財的庸庸之輩。”


    方天峰再次陷入沉思之中,片刻後說道:“我三日後率軍出征,子辰留守府中,代我全權處理軍政事務。子辰畢竟還年輕,你跟隨我多年,要幫我看好子辰,後方一定不能出亂子。”


    陸言道:“老奴必當盡力效勞!其實將軍多慮了,少將軍跟隨您征戰多年,已有將軍您當年風采,軍務政務早已熟悉,何況有一幹眾人幫襯,後方一定不會出問題的。”


    方天峰道:“他的謀略還欠火候,在決斷時還有些拘泥刻板,不如芷涵智謀權變,可惜芷涵是個女孩子。”


    陸言笑著說道:“子辰聰慧過人,性情淑均,曉暢軍事,處事公允,從無偏私,隻是過於剛正一些,不像芷涵那般性情跳躍、超然灑脫罷了,您作為父親,自然更偏愛一點女兒多點,對兒子苛刻了些。”


    方天峰笑了笑,道:“你不是也是這樣?更加偏愛芷涵嗎?”


    ……


    林楓、雲飛、杜淳三人正在平陽酒樓二樓包間喝酒,宋成敲門進入房間後,說:“林大哥,已經通知了雙子門戴金海,讓他聯絡七個城池中的人,十日後一齊動手。”


    林楓道:“事情辦的好,過來,坐下吃些東西。”


    宋成顯得有些局促,尤其是看到雲飛始終冰冷的臉,都會不自覺地有些怕。其實雲飛隻比宋成大兩三歲而已,但雲飛卻顯得格外冷酷,不知什麽原因,雲飛對宋成始終是一副不遠不近的樣子,弄得宋成很打怵,尤其怵雲飛腰間的劍。


    宋成搓了搓手,道:“我不餓。對了,林大哥,樓下有個穿男裝的姑娘跟沈掌櫃打聽您。”


    林楓道:“打聽我?她長的什麽樣子?”


    宋成癟了癟嘴,道:“長得俊,要是穿上女人的衣服就更俊了。”


    宋成的話實在是又好氣又好笑,隻說長得漂亮,卻連一分特征都沒說出來。杜淳還沒等林楓說話,便沉著臉說道:“你這孩子,連如何迴話都不會說,以後怎麽做事?”


    林楓笑著說道:“杜叔,他還是個孩子,以後慢慢就學會了,您不要拘得太嚴。”


    宋成臉上一紅,頭微微垂下,忽地又說道:“噢,跟她一起來的還有兩人,一個也是穿男裝的姑娘,另一個五十多歲,我看他不像是女人,可他又沒長胡子。”


    林楓已經知道是方芷涵和唐婉兒、陸言三人,於是說道:“我知道了,你讓沈軒把他們安排到一個雅間,再上一桌酒菜,我稍後過去見他們。”


    宋成剛出屋,杜淳便起身說道:“我帶小家夥迴園子去,有些要修繕的地方我得盯著點。”


    林楓道:“杜叔,江凡在那裏看著呢,您就在這裏喝點酒歇歇嘛!”


    杜淳拄起拐,邊朝外走邊說道:“我得多動動,晚上才能吃得香、睡得香。”


    林楓看著杜淳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雲飛在一旁突然說道:“那姑娘很精明!”


    林楓道:“怎麽看出來的?”


    雲飛瞥了瞥嘴,道:“看她眼睛就知道,肯定是個鬼心眼多的人。”


    林楓道:“雲飛,一個人精明、有心機,甚至偶爾耍一些手段,這些都不是什麽缺點,其實人性最大的缺點是貪婪,貪心越大,良知便越少,為了滿足欲望、達到目的,無論多麽狠毒的事情都能做得出,這才是最可怕的。”


    雲飛一臉懵懂的表情,卻點了點頭,他敏銳地發現林楓眼中帶著痛苦的神色,不由得拉了拉林楓的衣袖,道:“林大哥,是不是最近殺的人很多,你又傷心了?”


    林楓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道:“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無論誰的死,都是命,我也是一樣的。林大哥沒有傷心,一個人的心,終究會變得越來越硬的。”


    雲飛搖了搖頭,道:“林大哥你不是的,你的心一下都很善良!”


    林楓輕輕地撫了撫雲飛的頭,道:“每個人的視角是不一樣的,在你眼中,我是最疼你的林大哥,在宋成眼中,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在杜叔眼中,我是寄托全部希望的三公子,或許未來在青木鎮百姓眼中,我跟父親一樣是個心懷慈悲的大善人。但是,在皮甲、孫一虎、廖天、沈軒、鍾月這些人眼中,我是個手段卑劣的人,在遼東六門和玉山門、鬼穀門、金斧門這些人眼中,我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雲飛紅了眼睛,騰地站起身,右手緊緊地握著劍柄,道:“不是的、不是的,本應由我去殺掉他們……”


    林楓將雲飛拉迴椅子上,道:“小飛,這是我的宿命,隻能由我去做!為了家仇,我滅掉了三個門派,殺了幾十人,逼迫三個掌門和他們的妻子自盡而死;為了家國民族、北方安定,殺掉金賢智和他們弟子;為了東征戰事,從歸屬的九個門派中,抽派二百多人隱匿於七個城池之中,十天後,他們會燒掉高句麗人的糧草,即便他們武功都很不錯,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恐怕也會死掉不少人。”


    林楓又喝幹了一杯酒,道:“想要去做一件事,一定會損害一些人的利益,也一定會有人死掉,但我絕不後悔!小飛,林大哥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應林大哥!”


    雲飛望著林楓,一字一頓地說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林楓笑了,說:“好!我要你答應我,如果天星教主穀天宇殺了我,你一定不許找他尋仇,你帶上杜叔迴到草原去,替林大哥給杜叔養老送終!”


    雲飛突然笑了,那張棱角分明俊秀的臉上露出了開朗的笑容,可他說出的話卻是鏗鏘有力,道:“穀天宇要殺你,必須先問問我的劍!”


    林楓歎了口氣,道:“天底下恐怕沒有誰的武功能勝過穀天宇。”


    雲飛堅定地說:“至少我能保證,他在殺死我之前,你一定可以有機會離開。”


    林楓道:“你認為林大哥會離開嗎?”


    雲飛道:“你認為我會帶著杜叔離開嗎?”


    兩人相視無語,林楓眼中帶著絲絲痛苦之色,而雲飛的眼中卻是堅毅之光。


    良久,林楓笑了,舉起酒杯,道:“我們既然都不肯離開,或許,一把刀加上一柄劍,未必一定就會輸。”


    雲飛道:“一定不會輸!青木鎮的百姓需要你活著,還有更多吃不上飯的流民也需要你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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