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3章 論政議政


    “趙家,就是那個一門三進士的趙家?”又有人驚歎道:“怪不得,怪不得……”


    聽見這些話,趙進因為給了十五兩銀子而帶來的一點小鬱悶,瞬間就是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這錢,似乎花的不怎麽冤枉啊!


    入城後,趙進幹脆是坐在了馬車前頭的一邊,張望著金陵城的街道和商鋪,因為他剛進城就發現,這金陵城和以往似乎不太一樣了。


    街道還是原來的街道,街道兩旁的商鋪也是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但是卻是很怪異的給了他一種大變樣的感覺。


    因為這街道上竟然是幹淨無比,沒有亂扔的垃圾和雜物,街道兩旁的商鋪,原來違規占據的街道,也是消失不見了。


    整個街道看起來,竟然是給人帶來一種清爽的感覺!


    此外還有一點相當怪異的是,他竟然是沒有在街頭上看到乞丐流民。


    要知道,即便是金陵城乃是江南最為繁華的城池之一,但是乞丐依舊是少不了的。


    尤其是冬天的時候,街頭牆角隨處可見衣食無著的流民乞丐,深冬時經常都有乞丐流民被凍斃。


    但是現在,他卻是一個都沒有看到!


    帶著疑惑,趙進繼續看著金陵城的景象。


    車隊路過一處人流眾多,馬車眾多的路口時,發現了路口中間有著一個巡捕正在維持秩序,當一個路口的行人和馬車前進的時候,其他三個路口的人都是被攔了下來。


    這一先後通過之後,趙家的車隊隻花了少許等待的時間就是通過了,而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事。


    嗯,以往趙家的車隊不用等待,就能夠橫衝直撞通過,因為他們是趙家的車隊,但是如果是普通的馬車,恐怕是要等待許久都過不了了,而且還發生了眾多的馬車、馬匹、行人之間的事故。


    金陵城有些大,而他的老友的家宅住的離他入城的城門有些遠,所以他是先把夫人和小妹送到了夫人娘家後,這才帶著幾個隨從繼續前往老友家。


    這又是走了很長一段路後,這才是抵達老友府上。


    他的這個老友,名為秦蔡,乃是他的同窗好友,並且也是他的科場前輩,比他早一科中士,不過和他一樣,同樣是因為彈劾重臣而被罷官,不過趙進彈劾的是周延儒,而秦蔡彈劾的是何騰蛟。


    結果,這兩人先後間隔一個月內被罷官!


    說起來,都是倒黴的娃,試圖彈劾重臣揚名立萬沒做到,卻是落了個丟官去職的下場,說起來都是一把傷心淚。


    很快,這一堆難兄難弟就是齊齊落座,此時,趙進也是忍耐不住問起了這城內的狀況來。


    雖然說趙進也是訂購了大乾周刊,而且是大乾周刊的忠實讀者,但是大乾周刊上說的事一般都是大事,尋常小細節的事自然是不會說的。


    所以對大乾王朝的很多事,他依舊是隻能道聽途說,更何況,他對入城的是否會所遇到的諸多事也是大感困惑。


    “這快速通道一事,雖說方便了我等士紳,但是確有不公之嫌啊,小弟可是從未聽聞,這楚乾還有這等事啊!”


    兩人說開了之後,趙進就是如此問道。


    秦蔡聽罷,嗬嗬一笑:“據為兄所知,這入城費一事以前的確是沒有的,是最近幾天才在我們金陵城裏施行,普通人入城,走普通城門自然是不用錢的,而如果不想要排隊的話,就可以花上小錢走快速通道入城。


    至於為什麽要設這快速通道,自然是為了斂財!”


    “斂財?”趙進頓時麵露不解:“這楚乾稅賦之重,曆朝曆代都是未曾有過的,據傳這楚乾賦稅一年可達二千餘萬兩,稅賦之重以至於民生困苦,這收了如此重稅為何還沒有錢,何至於要做這等小事斂財?”


    秦蔡聽罷卻是略微一笑:“這楚乾收的錢多,但是他們花的錢也多啊,據傳其單單救民軍陸軍軍費,一年就要二千多萬兩了,水師還得幾百萬,而且他們還有一個虎賁軍,這一年下來,這收的二千多萬兩銀子那裏夠用啊,其他的不知道,但是我有一昔年同窗正在大乾禮部任職,他說他們的衙門裏時常欠俸,為了湊齊辦公經費,都是弄了個王室出版社編書印書出售呢,還說如果沒有這個王室出版社,他們禮部的大半官員都得喝西北風!”


    “這麽嚴重?”趙進道:“這看起來不像啊,前些時候小弟還聽聞楚乾設立的京師巡捕局,一次性就招募五百名巡捕呢,而且這些還都是發餉的!”


    秦蔡道:“此事不假,我有個家生子也是去應募考上了,這巡捕雖然有前朝衙役之嫌,不過這楚乾官製有些特殊,這巡捕也是有官身的,最低等的巡捕就是從九品。至於京師巡捕局為什麽招募這麽多巡捕,自然是因為沒這麽多人不行,偌大的一個金陵城,這區區幾百個巡捕怕是都不夠用了,至於用什麽錢養他們,我想,趙兄應該也能夠猜得出來了吧!”


    “入城費和各種罰款斂財,難道就是為了供養這些巡捕!”趙進道:“這真是……真是……”


    趙進是半天都說不出話來,這種事,說實話已經是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之內。


    其實他不理解的事情還有很多,比如說官吏不分,從古至今,官就是官,吏就是吏,但是到了楚乾王朝這邊,卻是沒有了官員吏員之分,都是統一給予官身,隻有品級高低之分。


    區區一個巡捕,這種最低等的公差竟然也能有從九品的官身,而且聽聞楚乾的各個衙門裏,哪怕是個最低等的科員,那也是有著從九品的官身。


    這樣的話,楚乾王朝的官員數量恐怕是一個極其恐怖的數字,對財政的壓力也會是巨大的。


    趙進自然是不清楚,實際上大乾王朝的官員數量,從狹義上來說自然是比曆朝曆代都要多,而且是多的多,但是如果從廣義上來說,其實大乾王朝的官員數量雖然曆朝曆代多一些,但是也沒多到太誇張的程度。


    以往的朝代雖然官員少,但是衙役,幫閑這類人可不少,而這些人,某種程度上也是靠著官府吃飯。


    更何況,大乾王朝的官員薪資高,那是針對高級官員而言,而普通科員、巡捕之類,其實也就是普通收入,一月不過幾兩銀子而已。


    當然了,總體而言,大乾王朝裏吃公家飯的人還是要比曆朝曆代多一些的,沒辦法,誰讓大乾王朝的政權是直接下到了村這一級別,這是村鎮這兩個級別就能夠多出來不少官員的數量。


    而要養活這麽多官員,錢自然也不少的,但是大乾王朝是采取財政分離製度,中央財政是不負責各省的官員薪資的,地方上的官員薪資,是根據朝廷執行的統一標準區間,然後各省根據本省的財政情況,在這個區間內設立本省的統一標準。


    而各州府則是根據本省製定的標準,從地方財政撥款發放!


    當然了,這個時候,有些州府是比較富有的,有些州府是比較窮的,窮的則是需要省級撥款才能夠發放官員薪資,而富有的州府在標準薪資之餘,還可以額外的發放一些福利啊什麽的,總之州府財政有錢的話,你們給自己多發一些福利,上頭也是沒有意見的。


    當然了,既然都搞了福利了,說明你們州府有錢,這如果是要搞什麽水利設施,基建之類的也就別指望能夠獲得省級財政乃至中央財政的撥款。


    恩,上述說的是理想情況,但實際上呢,因為大乾王朝目前財政困難,為了滿足龐大的軍費需求,朝廷是一再提高中央財政稅收的比例,這搞的地方財政有許多都是窮的叮當響。


    但是沒錢也不行啊,所以現在大乾治下的各個地方衙門的官員們,都是一門心思提高財政,爭取創收,要不然的話,地方財政都沒錢給他們自個發工資了。


    不僅僅地方上如此,哪怕是內閣各部也都是差不多。


    工部開工廠,賺錢補貼辦公經費。


    禮部開王室出版社補貼辦公經費,最近也是嚐試著在大乾周刊上多印幾個商業廣告的版麵,好增加廣告費補貼家用。


    其他部門也都是各顯神通,怎麽說呢,活人還能讓尿憋死不成,堂堂內閣機構,想要搞點錢發工資,這費點心思還是能夠做到的。


    其中手段最豐富,活的最滋潤的就是巡捕司了。


    沒辦法,雖然他們有著各種亂七八糟的罰款權力啊,雖然說罰款部分要上交稅部財政,剩下的也要上交地方財政,但是怎麽說呢,這麽大一塊肥肉,這稍微揩兩把油,那也是能夠讓巡捕司吃飽了。


    所以巡捕部在內閣各部寺裏,招募人手的時候,那是相當的豪氣,僅次於稅部這個大乾錢袋子。


    人家稅部豪氣是自然的,內閣各部誰都能少錢,就他們少不了,他們可是收稅的呢,這沒有足夠的辦公經費怎麽收稅啊!


    趙進和秦蔡兩人說了既然說起了罰款啊入城費什麽的,自然也就很容易就把話題引向了城內衛生這一塊,因為趙進聽秦蔡說,如今罰款力度最大的,收入最多的,就是這衛生罰款了!


    對於此事,趙進倒是不怎麽驚訝了,因為他在大乾周刊裏也是看到過,這楚乾王朝在注重衛生,整頓市容市貌這一項上,簡直是走火入魔了,據傳每到一個地方都會清理市容市貌。


    不過現在在金陵城卻還是頭一次看見,身為一個體麵人,他自然是覺得這城市幹淨整潔了是好事,不過這處罰的力度有些大,據說還鬧出不小的亂子,按照他看來,這種事固然是要做,但是也不用急著想要短短幾天就能夠做成,總是需要慢慢引導的。


    奈何人家楚乾王朝不這麽想的。


    而後,他又是很好奇的問,這城內的乞丐和流民那裏去了?


    偌大一個金陵城,竟然沒有乞丐和流民,這簡直是不正常。


    秦蔡道:“趙兄難道不知道,楚乾這邊是以工代賑的,城內的乞丐和流民不管願不願意都是被集中收容了起來,很多都是被弄到城外修路挖渠去了,還有一些婦孺則是被安排進入一個紡織廠了。”


    “以工代賑?”趙進道:“這個我倒是知道,不過不是說隻在那些災區這麽做嗎,怎麽對乞丐流民也這麽做啊,而且還是強製性的,倘若人家不願意的話,豈不是和收監無異?有傷天和啊!”


    有些人他就是好吃懶做,就喜歡當乞丐,雖然說當乞丐不好看也不好聽,但是人家樂意啊!你楚乾二話不說,一股腦的都給強製收容了,還給人家安排工作,這怎麽可以!


    這是強行剝奪他人好吃懶做的自由,焉知他人不是寧餓死也不工作!


    倒是秦蔡比較看的開,他嗬嗬一笑道:“此事雖有諸多缺陷,不過總體上還是可取的,至少現在那些乞丐流民們也有了個能吃飽飯的去處,總比寒冬裏凍死來得好!”


    趙進歎了口氣,卻也是不再說了,接著兩個人又是談論起來了其他的話題,大多是和楚乾王朝有關的,期間還料到了建平之戰。


    “傳聞建平一戰,官軍十萬精銳盡數覆滅,而且何大人也是被救民軍殺死,救民軍強弱,趙某未曾親眼所見,但是王大人的江南新軍,趙某卻是看過他們操練的,進退如一,槍炮齊全,縱然是不敵,但是也不至於全軍覆沒啊!”趙進說話的時候還歎了口氣。


    “說全軍覆沒雖然有些過,但是十不存九卻是真的,當時逃迴金陵的潰兵隻有萬人不到!”


    “此外我還聽聞何騰蛟這個誤國賊子敗軍之將卻不是兵敗被殺,而是戰敗之際自刎而死,如此倒也算是有些骨氣,不過即便如此,此人也是罪大惡極。”


    “那可是十萬大軍啊,一日盡喪,倘若之前何賊率軍固守江南,就是即便是再壞,但是也不至於讓江南之地在短短一兩個月就是盡數落入楚乾之手啊!”


    秦蔡說到這裏,又是大大的歎了口氣。


    不過趙進卻是不同意秦蔡的意見,反駁道:“雖然何大人率軍迎戰失敗,但那也是事不可為,然倘若不出城迎戰,待賊軍攻克杭州,然後這江南之地同樣也是會落入賊軍,屆時困守這金陵城也是無可奈何,待救民軍匯集金陵城城下之際,這金陵城同樣是守不住,而且到時候恐怕也會生靈塗炭啊!”


    說到這,趙進露出一絲苦笑,然後道:“現在這樣也好,縱然敗了,但是這江南的氣運卻還是保住了!”


    兩人聊天的話題是有一搭沒一搭的,這茶水都喝了大半壺後,兩人聊天的話題終於是聊到大乾王朝科舉上來,先是例行的批判了一番楚乾王朝科舉的內容,是如何如何的大逆不道,雜學竟然都堂而皇之的成為了科舉試題。


    這還不算,竟然還搞了個什麽新學進士科,並且還是和進士科並列,這簡直是無法容忍。


    說起了科舉,自然也就是說起了大乾取士的情況!


    兩人逗了一大圈後,終於是聊到了另外一件大事,也就是趙進今日進城所為的事。


    趙進喝了口茶,然後道:“聽聞最近朝廷那邊正在招募官員充實官場,而且是招募我等致仕官員?不知此事真假?”


    秦蔡自然也是知道趙進今天所來的目的,除了兩人關係好外,也就是因為自己和楚乾那邊關係稍微密切一些,能夠和楚乾那邊的少許官員能夠聯係上。


    前些時候,趙進和他來往的書信上,就是旁敲側擊的詢問過了此事,不過此事重大,他自然是不會在書信上說什麽,而是直接邀請趙進進城一敘!


    聽到趙進提到了這事後,他道:“不錯,確有其事,而且這還是值房值班大臣胡爺親自主持,吏部籌辦的大事,朝廷打算在各地招募像我等這樣的致仕官員重新出仕,雖然詳細的章程還沒有傳出來,不過也就是這幾日的事了!”


    趙進道:“倘若此事是真的,趙某少不得要以身噬虎,為民請命了,總不能讓如此眾多的亂政、暴政繼續下去的!”


    趙進在好友秦蔡家中並沒有待多久,等到午後時分就是離去,先是接上夫人和小妹後,這才返迴東陳村,不過迴去的路上,他的馬車上卻是多了一大摞的書。


    這些書清一色的王家出版社出版,類型各不相同,這些書自然不是說什麽四書五經的,而是一些雜學書籍,比如書如今大乾治下的士子們,甭管有沒有心報考大乾科舉或者入仕為官,但是大多都會買上一本看的《理科入門》。


    這本理科入門,但是王家出版社用以推廣普及理科常識的書籍,包含了簡單的算學知識外,還包含了簡單的物理以及化學、天文、地理、氣候、生物常識。


    雖然看過這本書後,是不可能知道什麽高深的知識,也不知道書裏麵所說的一些現象的原理是什麽,但是這並不重要,這本書並不是告訴你為什麽地球是圓的,而是簡單直白的告訴你:地球就是圓的!


    不會告訴你為什麽水在海波高的地方燒開了依舊不熱,而是直接告訴你:在高山燒水,溫度就那麽低。


    簡單說,這書就是直接告訴你結果,但是不會長篇大幅的去論證為什麽會有這個結果,不然的話,別說是一本書了,就算是一大屋子的書都是說不完的。


    如果想要了解為什麽會這樣,那麽請深入學習《初等物理》《初等化學》等等書籍,如果要專研,那麽就要進入高等學院或者國子監,進行係統深入的學習了。


    其他的還有泰西諸國概述,東亞概述這兩本讓他們開闊眼界的書籍。


    同時還有《農桑論》這是專門講述農桑事務的。


    當然了,這些都不算重要,最重要的是他手中的一本手抄本,書名為《大乾官員府州縣施政要領》,這可不是公開出版的書籍,而是王家出版社整理,然後內部刊印然後發放給大乾內部各級地方官員的書籍。


    這本書的內容都是根據大乾王朝過往數年的治理經驗,整理出來的一本書籍,意圖讓地方官員們能夠更好的在地方施政。


    嗯,最核心的目的就是,避免地方官員亂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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