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慧珊自打從秦占辦公室裏出來,一連幾天沒有出過家門,準確來講,連地方都沒動過,躺在床上,從黑到白,又從白到黑,手邊就是那隻被她藏了好多年的巧克力盒,盒子裏都是她最珍貴的東西。


    她拿著有秦占的照片,一遍又一遍的看,尤其是兩人同框的,她早已看了千萬遍,在加拿大最痛苦的日子,她都是想著早晚有一天會迴深城,會迴到秦占身邊,跟謝友邦睡在同一張床上,她心裏想的也是秦占,如果秦占真的喜歡她就好了,不是友情,不為義氣,隻要他真心實意,那就沒人能拆散他們。


    可秦占那時才十幾歲,就算她點頭答應,也不會是長久之計,最後隻能落得個秦家嫌她不懂事的下場,榮慧珊也不願殺雞取卵,她相信再過幾年,等秦占長大了,等她迴來了,隻要時機成熟,他們還是會在一起,秦占不會喜歡上別人,他說過女人都很麻煩,一個就夠受了……


    她曾經是秦占身邊的唯一,現在撒謊的是秦占,翻臉的也是秦占。


    眼淚早已流光,榮慧珊隻是呆呆的望著某一處,將最喜歡的照片枕在臉下,像是跟秦占貼在一起一樣,不對,這不是她最喜歡的照片,她最喜歡的那張被邵逸文拿走了,至今也沒迴到她手上,所以邵逸文活該,她愛的東西已經很少很少了,為什麽還要偷走。


    靜謐房間裏,手機聲響,榮慧珊第一反應就是蹙眉,想讓打電話的人立馬去死,兩天滴米未沾,她費力轉身,拿起床頭櫃處的手機,看到號碼就已經知道是誰。


    「餵。」她開口,聲音低啞。


    手機裏傳來男聲:「怎麽關機了?」


    「沒電。」


    「你怎麽了?」


    「沒事,在睡覺。」


    「我這裏已經準備好了,謝友邦名下所有能挪動的資產,將近四百億,一共分了五次轉入偶然天使基金,今天下午就能全部到帳,我準備兩個月內轉出來,你也趕緊把深城的事處理幹淨,著手過來吧。」


    「嗯。」


    男人沉默半晌,「出什麽事了?」


    榮慧珊還是那句話:「沒事,有點累。」


    男人沉聲道:「為什麽累?」


    榮慧珊沒出聲,男人頓了幾秒後道:「因為秦占?」


    榮慧珊心口驟然一痛,像是被人當麵戳了一刀,她表情帶著憎恨,口吻卻不漏分毫,淡定中帶著幾分無力,「你胡說什麽,跟他沒關係,家裏的事。」


    男人明顯狐疑,「是嗎?」


    榮慧珊蹙著眉,蒼白的臉上寫滿了不想敷衍,但話一出口仍是寬慰:「不然呢?我現在哪有心思管他。」


    男人聲音很冷:「那你為什麽從秦占那離開,幾天都沒出過家門?」


    聞言,榮慧珊臉色驟然一變,「……你派人監視我!」


    男人沒出聲,榮慧珊勃然大怒:「肖沐佲,你什麽意思?你當我是敵人還是罪犯?你擔心我背地裏幹什麽?所有的錢都是你在一手操辦,我有派人監視過你嗎?」


    「因為你知道,偶然基金是你的,沒有你,我一個人也不能把錢轉走。」


    榮慧珊嗤笑:「哈,原來你是這麽想的……行,我現在就把東西都給你,你自己去辦吧,錢都給你,你拿著錢趕緊遠走高飛,大家山高水遠,這輩子都不用再見!」


    男人不動聲色的道:「我不會一個人走,沒有你,我要那麽多錢有什麽用,我隻想你給我一個解釋。」


    「你要什麽解釋?」


    「你愛秦占嗎?」


    「我愛不愛他,這麽多年你還不清楚?」


    「謝友邦喝多時罵你不要臉,嫁給他心裏還想著其他男人,那時我以為你心裏想的是我,後來他有一次把你打到住院,又約了一幫女公關出去鬼混,差點把自己玩死,叫我去接他,那時我真想隨便找個契機就把他弄死,結果他在車上說你喜歡秦占,剛開始我不信,他說你偷偷在家藏了很多跟秦占的照片。」


    榮慧珊拿著手機,聽著男人的話,看著床上散落的照片,內心一片平靜,被發現也無所謂,沒什麽大不了,謝友邦會死,邵逸文會死,如果談不攏,大不了想辦法殺了就好。


    男人看不見榮慧珊臉上的表情,兀自道:「謝友邦從來沒把身邊人當人看,他的錢也不是什麽正大光明的錢,他死是天經地義,我們拿他的錢也是理所應當,想殺他不是一天兩天,之前一直愁找不到好時機,好不容易等到秦占來加拿大,還把謝友邦打進icu,除了在這種時候做掉謝友邦,還有更好的機會嗎?你當時跟我發了多大的脾氣?怪我自作主張,怪我不顧後果,說白了,不就是怪我連累秦占了嗎?秦家家大業大,別說不是他做的,就算是他,他也不會有事,你為什麽這麽擔心?別告訴我你們是姐弟情深,這麽多年,每次秦占來加拿大的時候,你提前多少天就跟平常不一樣,如果他是突然來,他走後多少天你還能一直開心,你真當我看不出來?」


    「你還怪我找人把你從警察局裏撈出來,你之前進去那麽久,秦占救你了嗎?他跟他女朋友迴老家都不來看你一眼,你在他心裏連他女朋友的親戚都不如,我想監視你嗎?我要是不知道你在深城發生了什麽事,你死了都沒人替你收屍!」


    榮慧珊以為自己足夠淡定,可當蒙了一層白布的傷疤被揭開時,她感受的除了憤怒之外,最直接的,還是毫無躲避的疼,心裏像是住了一頭困獸,四下衝撞,頭破血流,卻怎麽都尋不到一個出口。


    沉默良久,榮慧珊淡淡道:「掛了吧,等下我把你需要的東西轉過去,以後不用再給我打電話,冒風險,我這現在也不安全,不止你一個人盯著我。」


    「別掛……」肖沐佲聲音帶著幾分急促,「慧珊,你知道我想要的不光是錢。」


    榮慧珊道:「這麽多年都走過來了,最危險的事也一起做了,能共患難,不能共富貴,說實話我挺累的,走不動了。」


    肖沐佲連連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不知道怎麽了,我就是太急了,姐姐,我跟你道歉,別扔下我一個人……我再也不提秦占了,等錢轉出來,我們就找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生活,誰的事都不管了,好不好?」


    榮慧珊知道肖沐佲童年經曆特別坎坷,心裏扭曲的厲害,人前是說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上市公司大秘,人後是個跟她上完床會管她喊姐姐的人,肖沐佲說她長得很像她姐姐,可其實他姐姐在他六七歲的時候就死了,為救他死的。


    每個人心中都會有過不去的執念,有些人善於隱藏,有些人會任其瘋狂生長,當理智被執念吞噬殆盡,就會心甘情願的沉迷在假象裏麵,榮慧珊吃定肖沐佲這輩子都不可能離開她,他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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