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遇遲拿起手機,黑暗中屏幕照亮他的臉,夜裏二十三點二十三分,都說小時和分鍾對上的那一刻,心裏正在想的那個人,就是自己愛的人,毫無疑問,陸遇遲滿腦子都是丁恪,無論幾點看手機,他愛的都是丁恪。


    距離下午兩人見麵,已經過去八個小時了,在此期間,丁恪音訊全無,陸遇遲從最初的期待,變成之後的忐忑,到現在,心如止水,他不想再給丁恪找理由,也不想再給自己找藉口,向現實低頭也沒那麽難,可能……真的不行了吧。


    這麽長時間,足夠陸遇遲想很多事,包括腹誹丁恪,他是不是早就不想跟自己談了,所以找了這麽個冠冕堂皇的好理由,出差,一走就是兩個月,如果是真的,仔細想想,丁恪也挺可憐的,為了躲他有家難迴。


    陸遇遲幾度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可笑著笑著,眼淚就在眼眶打轉,吊著一口氣,他不知跟誰較勁,就是不讓眼淚掉下來,固執的告訴自己,是這些年養尊處優,不說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也是過得稱心如意順風順水,丁恪是他第一個求而不得,他曾經想過,隻要能跟丁恪牽牽手就好,或者擁抱一下,如今這些他都得到了,可他也反悔了,他想要更多,想著天長地久。


    人真的是從骨子裏就很自私的動物,霸占性極強,動不動就想獨占,動不動就想獨占一輩子,陸遇遲暗罵自己貪心不足,企圖用這種方式去緩解即將要失去的痛苦,他已經擁有那麽多,老天又怎麽會把所有好事都給他一個人?


    人生要公平。


    陸遇遲靠坐在床邊,熟練地摸到床頭櫃處的煙盒,抽了支煙,點燃,當打火機亮起的瞬間,他看見跟丁恪一模一樣的打火機,仿佛看見了丁恪本人,想著丁恪一邊送他打火機,一邊告誡他少抽菸的糾結模樣,陸遇遲心口鈍痛,疼到無力吸氣,這口煙怎麽都抽不下去,嘴裏不是尼古丁的味道,是苦澀。


    『叮咚——』夜深人靜時的門鈴聲格外突兀,陸遇遲晃了幾秒才發現,是他家門鈴在響,不太想動,他真就沒動,沒過幾秒,叮咚聲再次傳來,響了好幾次,陸遇遲才把煙按滅,起身往外走。


    響得不是樓下安全門,而是樓上的門,陸遇遲走至門口,看都沒看,直接推開,走廊亮著燈,穿著襯衫西褲的丁恪出現在眼前,陸遇遲無甚表情,丁恪也是繃著臉,不等陸遇遲說什麽,他兀自拉開門往裏進,鞋都沒換。


    陸遇遲跟進去,站在客廳某處,看著丁恪走進主臥,開了燈,兜了一圈又進了客臥,同樣開燈,他甚至去了廚房和陽台。


    整個房間裏就隻剩客廳沒有開燈,丁恪從陽台出來時,陸遇遲開口道:「你找誰?」


    丁恪臉色難看,陸遇遲又問:「沒找到人,你很失望?」


    丁恪看向陸遇遲,眼底盡是壓都壓不住的怒火,「你什麽意思?」


    陸遇遲道:「我該問你是什麽意思,大家都是男人,有話可以攤到檯麵上說。」


    丁恪蹙起眉頭,「是誰在遮遮掩掩?你想說什麽就說。」


    陸遇遲淡淡道:「我沒什麽想說的。」


    丁恪一口氣鬱結於胸,怒極反笑,沉默數秒後道:「你確定沒什麽想說的?」


    陸遇遲不說話,丁恪眼睛像鉤子,沉聲問:「你跟費銘怎麽迴事兒?」本以為陸遇遲會解釋,結果他說:「你覺得呢?」


    丁恪心頭猛然一痛,臉色都變了,愣是沒接上話。


    陸遇遲從不忍心傷丁恪,看見丁恪臉色刷一下子變白,他心裏也難過,想要說些什麽,話到嘴邊,終是選擇沉默,他怕自己會錯意。


    客廳中明明站著兩個大活人,可愣是鴉雀無聲,良久,丁恪開口,聲音不辨喜怒:「你跟費銘好上了。」


    他口吻淡淡的,分不清是疑問還是肯定。


    陸遇遲臉色淡淡,依舊不出聲,丁恪看了他幾秒,忽然翻臉,揚聲道:「說話!」


    陸遇遲道:「你說是就是。」


    話音剛落,丁恪人已經衝過來,一把揪住陸遇遲的衣領,用力將人往牆上一擲,他舉起緊握成拳的右手,陸遇遲眼睛一眨不眨,丁恪對上他的目光,拳頭忽然就停在半空,怎麽都落不下去。


    眼眶紅了,丁恪微眯著視線,壓低聲音道:「陸遇遲,是你說的喜歡我。」


    陸遇遲同樣紅著眼眶,背對著冰涼的牆壁,微垂著目光道:「可你不喜歡我。」


    丁恪眉心一蹙,聲音從嗓子眼裏擠出,「你他媽放屁…」


    陸遇遲滿眼無力掙紮的低落,低聲道:「跟我在一起很累吧,不能公開,不能讓親朋好友知道,不能承認自己有女朋友,更不能承認自己有男朋友,不僅要擔心別人怎麽想你,還要擔心別人怎麽想公司,你本來好好的,可以光明正大,不用承擔這麽多壓力,都是因為我,我趁虛而入,把你往死路上領,你是不是特別累?累到寧可躲出去出差,都不敢在深城被我騷擾?」


    眼淚不知何時流下,陸遇遲睜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丁恪,很小的聲音問:「我放過你好不好?」


    丁恪一拳揮出去,打得陸遇遲偏過臉,他仍不解氣,將人往一邊甩,陸遇遲的腳絆在茶幾腿上,生疼,他還沒等站穩,又被丁恪推倒在沙發上,揮起拳頭,丁恪殺人的心都有,可是看見陸遇遲那張無欲無求的臉上滿是眼淚,他舉起的拳頭非但沒有落下,還在隱隱發抖,最後隻能雙手揪著陸遇遲的脖頸,咬牙切齒的道:「說喜歡的人是你,說放手的還是你,你拿我當猴兒耍?」


    陸遇遲眼前模糊,看不清丁恪的臉,灼熱的淚順著眼角流下,他很想把人拉下來狠狠地親吻,可他不敢,他怕自己一時心軟,也會讓丁恪猶豫不決。


    「說話!啞巴了?」丁恪被陸遇遲的沉默搞到焦躁異常。


    然而等了很久,丁恪隻等到陸遇遲的一句:「對不起……」


    此話一出,丁恪臉色再次從泛紅變成煞白,像是被提前判了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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