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一京怎麽都想不到,一夕之間,她那邊是生離死別,昨天跟她通話時,她一聲不吭,想必情緒已到崩潰邊緣,而他拒絕了她的無助,打著避嫌的旗號,在她最孤立無援的時刻,將她隔絕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榮一京沒有過這種體驗,但他是聰明人,他能想像到丁叮突然想要掛斷電話那一刻的感受,因為正常人不會向陌生人哭訴,更不會向陌生人求救。


    許是他沉默太久,手機那頭的裴崢主動說:「我在這陪她,你不用擔心,她挺堅強的。」


    一句堅強,更是讓榮一京如鯁在喉,暗自提了口氣,他出聲道:「我過去,中途有事隨時跟我聯繫。」


    裴崢低聲道:「她不讓我告訴你們,怕你們擔心。」


    榮一京說:「你不用聽她的,我去也不會說是你告訴我,你先陪著她,我這邊過去還要點時間。」


    裴崢應聲,榮一京掛斷電話,片刻遲疑都沒有,起身出門,站在隔壁門口敲門,溫哥華才早上八點,敲了幾聲後,門內傳來閔薑西的聲音:「來了。」


    不多時,房門打開,閔薑西身上裹著秦占的睡袍,頭發還有些亂,一看就是剛從床上起來,她問:「怎麽了?」


    榮一京說:「丁叮她媽去世了。」


    聞言,閔薑西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睡意盡散,榮一京說:「我今天迴去。」


    閔薑西說:「我跟你一起去。」


    床上的秦占迷迷糊糊的探起頭,「你去哪?」


    閔薑西轉身往裏走,一邊收拾一邊說:「丁叮她媽去世了,我去趟烏斯特。」


    秦占光著膀子坐在床上,同樣臉色微變,緊接著看向門口處的榮一京,榮一京說:「嚴宇也在趕迴來的路上。」


    閔薑西要走,因為這樣的原因,秦占攔不住,看著她隻收拾自己的東西,出聲說:「幫我也收拾一下,我跟你們一起走。」


    閔薑西抬眼道:「你不留在這?」


    秦占道:「等會下樓跟我哥打聲招唿,讓他在這邊再待兩天。」


    閔薑西說:「你在這邊有事就別走了,我跟榮一京去就行。」


    秦占下了床,一邊穿褲子一邊道:「我跟你去。」


    閔薑西問:「那榮慧珊怎麽辦?」


    秦占道:「我跟她說一聲,她有事先找我哥。」


    他雲淡風輕,臉上也沒有絲毫異樣,閔薑西心底還是高興的,她倒不是故意試探秦占,隻是秦占選擇跟她一起走,她還是開心。


    行李收拾好,兩人一起下樓,榮一京已經先他們一步下去,正跟歐陽卿和秦仹說話,歐陽卿聽聞丁叮她媽去世,又意外又心疼,「這孩子命怎麽這麽苦,小小年紀,怎麽受得了。」


    秦仹看向秦占,不等他開口,直接道:「你們走吧,這邊我盯著。」


    秦占道:「謝友邦要是再耍花樣,你告訴他,但凡他在國內做生意,他做什麽我搶什麽,包括他在國外的生意,我說到做到。」


    秦仹心底詫異,秦占想要報複一個人,可不是這種慢刀子割肉的路子,前兩天還想弄死謝友邦,不過看到他身旁的閔薑西,秦仹瞬間瞭然,雖然這倆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好歹閔薑西還能教秦占如何才能不『破罐子破摔』。


    歐陽卿不跟他們一起走,榮一京他爸在多倫多,她稍後要去找他,閔薑西,秦占和榮一京當天上了返程迴國的私人飛機,臨走之前,秦占給榮慧珊打了個電話。


    榮慧珊接通,「阿占。」


    秦占道:「跟你說一聲,我們有事要先迴去,我哥留在這,你有事找他。」


    榮慧珊有些意外,「走的這麽急,出什麽事了?」


    秦占說:「薑西一個學生的媽媽去世,我陪她迴去看看。」


    「…哎,事都趕在一起了,你們快點迴去吧,我這邊沒事,不用擔心我,告訴薑西別太著急,世事無常,大家盡人事就好。」


    秦占話鋒一轉,「你送她的禮物我們收到了,替她謝謝你。」


    榮慧珊送了閔薑西一副楓葉造型的瑪瑙耳釘,秦占昨晚親手戴在閔薑西耳朵上,越看越好看,連帶著對榮慧珊的心意也加分了不少。


    榮慧珊說:「謝什麽,害她老大遠折騰來折騰去,麵都沒見一次。」


    秦占說:「來日方長,以後有的是機會。」


    秦占跟她聊了一會兒,都是當著閔薑西的麵,後來榮一京把電話接過去,也跟她聊了幾句,閔薑西看得出來,他們之間的關係是真的好,就像她跟程雙和陸遇遲。


    從溫哥華直飛夜城,十幾個小時,閔薑西幾次想給丁叮發個消息,最後還是沒有,因為她有過同樣的體會,失去親人的痛苦,不是隔著電話的幾句慰問就能緩解的,事實上,在這種時候,當事人連手機都不想看,就算看見也未必想迴。


    她能感同身受,榮一京不能,或者說,他慌了,他想不到比飛機更快的交通工具,也忍受不了十幾二十個小時的漫長煎熬,他不知道丁叮此時此刻會有多傷心,他隻想當個哥哥,當個朋友,可是現在,哥哥沒當好,朋友也沒做好。


    他給丁叮發了微信,丁叮沒有迴覆,榮一京不確定她是沒看見,還是不想迴,亦或是單純的不想理他。


    他給裴崢發了消息,裴崢倒是秒迴,說他跟丁叮在一起,丁叮去太平間裏看了丁雪,大哭了一場,出來後就去看陳海峰,陳海峰醒後聽說丁雪死了,四十幾歲的大男人,在床上痛哭,丁叮怕他把身上的傷口崩潰,還要忍著淚勸他,「陳叔叔,別哭了,你盡力了,醫生也盡力了……我媽也盡力了。」


    所有人都盡力而為,隻有她,丁雪最親近的人,卻隻能像個局外人一樣旁觀,她什麽都幫不上,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無能為力。


    陳海峰伸手擋住眼睛,眼淚順著臉頰濕了枕套,傷心到極處,他哽咽道:「你媽媽不該死……該死的人不是她。」


    丁叮坐在床邊流淚,惱恨自己連僅有的壽命都不能肆意的分給最愛的人,陳海峰哭著說:「你媽媽是被他們活活給逼死的,該死的不是她……」


    丁叮緩緩抬起頭,「誰逼我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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