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誤會,我一對一輔導收費很貴,今天純粹是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聊聊天。」


    江東說:「想勸我迴歸正途還是擁抱幸福?得了吧,有這時間想想怎麽去忽悠初高中生的錢。」


    閔薑西說:「你真的誤會了,我隻是覺得你很可憐。」


    此話一出,江東臉上的表情可想而知,他不知該擺出冷漠還是憤怒的樣子,因為閔薑西十足的坦然。


    不知過了多久,江東開口:「可憐我之前,先可憐可憐你自己吧。」


    他隻是沒明說,她沒爸也沒媽。


    閔薑西說:「像是我們這樣的人,其實特別好溝通,隔著墨鏡我都能猜到你心裏想什麽,沒錯,你爸活著,我爸到現在還生死不明。」


    江東道:「我最煩別人自以為是,你沒媽我也沒媽,我們就是一路人了?」


    閔薑西說:「你這樣子跟我幾年前差不多,都說男人比女人成熟的晚,看來是真的。」


    江東問:「你爸跑了這麽多年,從來沒找過你?」


    閔薑西道:「別人碰你軟肋一下,你就要迴敬對方一刀。」


    「你現在還在找你爸嗎?」


    「總覺得把對方傷得體無完膚,就可以當做自己從來沒疼過。」


    「你想不想你爸?」


    「我想。」閔薑西迴的幹脆利落,而後一眨不眨的問:「你想你爸嗎?」


    江東沉默。


    閔薑西說:「我比你早經曆幾年,你現在的情緒和感受我都有過,不是你的話傷不到我,隻是我能比你更好的掩飾,我們這種人,天生比童年幸福的孩子多兩項本領,癒合速度和演戲的本事,你是不是覺得一年比一年冷漠不近人情?有時候對著人笑的時候,心裏全是些陰暗惡毒的想法,還要嘲笑別人看不穿?」


    「你說我自以為是,你呢?天真的覺得自己足夠冷血,可以六親不認,但是每次遇到你爸和他女朋友的問題,無一例外的都會暴跳如雷,攪黃了還是覺得心裏空落落的?現在你爸非要娶我小姨,你攪都攪不黃,你不是怕財產要外流,你是怕你爸有人陪,那個人在你看來善討好精算計,是你學不來也不想學的樣子,所以你害怕,你千辛萬苦的想要拆散,寧願兩個人孤苦伶仃的鬥一輩子,也不想有個外人來搶你的東西,我說對了嗎?」


    不知何時,閔薑西的目光變得幽深,原本深褐色的瞳孔,現在近乎墨色,她在說江東,也在說自己,其實不用問,江東的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


    靠在椅背上,江東側頭看向窗外,這麽多年,從來沒人敢跟他當麵說這些,大家都隻會背地裏議論他的乖張和討厭,難聽點的,說他沒媽缺教養,好聽點的,說他死了媽很可憐,他向來都是看心情,心情好就當沒聽到,心情不好就把這些人拖出來折磨一番,沒人在乎他心裏想什麽,其實他自己也不太在乎,因為無需太費力的掩飾,外人又看不穿。


    可是今天的閔薑西,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在扒他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外衣。


    閔薑西同樣側頭看窗外的江麵,麵色如常的說道:「我們這樣的人,隻要期待的那個人能迴饋一點點的好,足夠我們心裏甜好久。」


    江東放在桌下的手,手指微顫,「我沒你那麽多愁善感。」


    閔薑西說:「一模一樣的口是心非。」沒看他,她望著遠方說:「其實我們都知道自己不討喜,不是學不會怎麽討喜,而是不想學會了去討不愛的人喜歡,我們心眼太小了,隻裝得下那幾個人,一門心思想要討那幾個人的喜歡,說是討,其實高高在上,非要等對方來求我們,他們先示好,還要示好九十九次,然後我們才從高台上假模假式走下來,裝作一副舉足輕重的模樣,你說就這副心思,別說親生父母,神仙都受不了。」


    江東桌下的手,緊握成拳,包廂中安靜了好半晌,閔薑西道:「喝酒嗎?」


    說罷,不待江東迴答,自顧按鈴叫了服務員,而後對江東道:「我不是算命的,你想喝什麽酒我猜不到。」


    服務員敲門走進來,「您好,請問二位需要點什麽?」


    江東說:「你們這最貴的酒。」


    服務員道:「我們這紅酒有拉菲1982,白酒有茅台特供。」


    江東說:「一樣兩瓶,她買單。」


    服務員看向金主閔薑西,閔薑西點頭微笑,用目光肯定對方的疑惑,她就是對小白臉的寵愛。


    酒拿上來,當麵打開,江東仰頭,喝了一小杯白酒,閔薑西道:「酒量不高就慢點喝,這裏不是深城,沒人能送你迴家。」


    江東道:「不是還有你呢嘛。」


    閔薑西明哲保身,「我跟你無親無故。」


    江東道:「用到我的時候就相識一場,用不到就無親無故。」


    閔薑西麵不改色,「無財誰肯早起,利己不是必修課嗎?」


    江東看著她說:「我可以不為你身邊的人討厭你。」


    閔薑西看著他迴道:「我謝謝你。」


    「沒看出來。」


    「像你心眼這麽小的人,能不遷怒,已經說明我的人格魅力非常強大,隻能說算你識貨。」


    江東唇角勾起,「你現在在跟我演戲嗎?」


    閔薑西不答反問,「你猜。」


    江東看了她半晌,如實道:「你段位比我高了那麽一點,不過也沒什麽好得意的,隻能說明你比我過得還慘。」


    閔薑西不為所動,「對我而言,贏就是好事,管它比什麽。」


    江東仰頭又喝了一杯,直到現在,他不再否認閔薑西跟他是同類人,不光是同類人,她還是比他段位高的妖怪,看似不經意間的一句話,實則都是在提醒他,他的任何想法都在她的思考範圍之內。


    這種感覺,特別不爽。


    閔薑西喝了一杯酒,無比淡定的說道:「不用害怕被看穿,我也沒那本事改變你的想法,就是看見你好像看見以前的自己,對別人不會心慈手軟,對自己總還有點善意,給你一點過來人的經驗,希望你少遭點罪。」


    江東說:「你的經驗就是讓我點頭?」


    閔薑西說:「我要是你,我會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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