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遇遲推門看見丁恪時的反應,就像秦占推門看見他時一樣,彼此眼中都有一閃而逝的意外,尤其是丁恪,意外中還有些躲閃。


    「你也在這兒。」丁恪努力壓製瞬間躁動的情緒,裝作沒事人一樣。


    陸遇遲閃身讓他進來,嘴裏說著:「我剛到不久。」


    丁恪換鞋往裏走,閔薑西出聲跟他打招唿,暗道她這兒也不是個安全之地,幸好推門看見的是陸遇遲,如果是秦占,怕是丁恪會直接退出去。


    都是大熟人,也沒什麽好客氣的,關心了幾句身體,丁恪坐下,跟閔薑西說正事,「剛才法務收到駱家的律師函,他們要起訴你和公司。」


    陸遇遲黑著臉,閔薑西神色如常,「猜到了。」


    丁恪道:「從現在開始,你不要接觸駱家人,晚一點兒公司會派律師過來,就駱佳佳的事情跟你詳細溝通,我們不會認錯也不會讓步,駱家下一步肯定會製造輿論,現在雙方都在想辦法搜集更多的有力證據,就算公司力保,到時你也難免會在風口浪尖兒上,做好心理準備。」


    閔薑西說:「我個人是次要,主要是公司。」


    教育行業最重要的就是口碑,學生高考當天棄考自殺,學生家長狀告家教教唆,想想也知道會掀起多大的風浪。


    丁恪道:「公司會擋在你前麵,如非必要不會讓你出麵,今天楚晉行特意打電話下了指示,夜城那邊的律師團隊晚上就到,早些年總部那邊出過一起類似的事件,他們處理起來更有經驗。」


    陸遇遲從廚房出來,給丁恪倒了杯果汁,丁恪馬上說:「謝謝。」


    陸遇遲迴了句:「不客氣。」


    閔薑西不著痕跡的打量兩人,他們眼神沒有交流,看似隨意,其實是刻意的隨意,有些事兒一旦戳穿,終歸是不能當做沒發生,說了做朋友,又怎麽能做朋友。


    聊完正事,又囑咐閔薑西不要擔心,丁恪起身要走,閔薑西說:「再坐一會兒。」


    丁恪道:「我還有事兒,有空再來看你,少說話,多喝水。」


    陸遇遲也起身,丁恪邊往外走邊道:「不用送,你陪她吧。」


    丁恪快的像是一陣風,一不留神就颳走了,閔薑西瞄了眼陸遇遲,他臉上不動聲色,看不出喜怒,無意間一低頭,她瞥見水果籃旁邊的手機,問:「你的還是丁恪的?」


    陸遇遲看了一眼,「我給他送去,你自己看著點兒藥。」


    陸遇遲拎著手機下樓,中途鬼使神差的把手機按亮,屏保黑漆漆的,不細看很難發現,角落處有一隻黑貓,黑天拍黑貓——這是他夜跑時在路上碰見的,隨手拍下來,微信發給丁恪,丁恪找了半天才發現。


    他為什麽用這張圖當屏保?什麽時候開始用的?


    電梯門打開,陸遇遲剛要往出邁,一抬頭看到丁恪正要往裏進,兩人又走了個對臉,丁恪明顯往後退了一步,陸遇遲伸手擋著電梯門,抬起另一手,「你手機忘帶了。」


    丁恪接過,「我正要上去拿,謝謝。」


    「沒事兒。」


    「你快上去吧,我走了。」


    丁恪轉身欲走,陸遇遲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目光相對,陸遇遲道:「給我個機會行嗎?」


    丁恪一聲不吭,從表情看完全是懵的,陸遇遲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直到電梯發出『滴滴滴』的警報聲,丁恪眼球微晃,動了下嘴唇,「小陸……」


    「行嗎?」陸遇遲不動聲色的臉上,眼底寫滿了渴望。


    丁恪竟一時不忍拒絕,兩人就這樣僵持著,外麵來了人,丁恪稍一用力,把胳膊抽出,來人還以為陸遇遲攔著電梯在等她,一邊道謝一邊紮進來。


    陸遇遲看著目光尷尬躲閃的丁恪,終是收迴擋在門處的手,電梯門一寸一寸的合上,直到看不見那人為止。


    電梯中女人主動跟陸遇遲搭茬,「你去幾樓?」


    陸遇遲沒有迴應,看似高冷,實則茫然無措。


    女人悻悻,自己按了個25,電梯到二十五樓停下,陸遇遲率先邁出去,直進安全門,順著樓梯往下走,腦子一片空白,他不知該怪自己多此一舉,還是該怪自己癡心妄想。


    一連下了十幾層,陸遇遲停下,靠在走廊牆上抽菸,他以為抽菸沒那麽容易上癮,可真當想戒的時候,卻又放不下了,一如對丁恪的愛,但這愛又見不得光,就像他明明抽著跟丁恪一樣牌子的煙,卻要偷偷摸摸的裝在別的盒子裏,心虛的怕外人發現,更怕被丁恪發現,鬼鬼祟祟,騙人騙己。


    一連抽了三根,陸遇遲漸漸平靜,平靜的接受丁恪不會接受他,其實早就知道,不過是在心上再添一道傷,疼木就好了。


    下到不知第幾層的時候,兜裏手機響,陸遇遲掏出,怕是閔薑西有事找他,一條微信,打開後發現置頂亮了,是丁恪。


    還沒看內容就能讓他忐忑不安的人,隻有丁恪。


    陸遇遲點開,上麵三個字:對不起。


    心才剛有迴暖的趨勢,一盆冷水兜頭而下,陸遇遲低頭看著手機,哪怕隻有一個人,他也想故作冷靜,對不起什麽呢,明明是他的錯,是他把丁恪搞得這麽狼狽。


    沒給自己多餘的思考,陸遇遲打字迴覆:對不起。


    兩人都在說對不起,一模一樣的三個字,意義卻完全不同。


    過了一會兒,丁恪又發來消息,這次是一大段話,陸遇遲先是一目十行的掃過,而後一字一句,連標點符號都不落的看下來,生怕自己漏掉什麽,可結果不會變,無外乎是先感謝,再道歉,最後是安慰。


    陸遇遲沒有意外,平靜的打了一段字:別愧疚,你沒做錯什麽,我挺好的,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這是最後一次,以後真的不騷擾你了。


    丁恪還是說:對不起。


    陸遇遲忽生煩躁,為什麽總是沒做錯的人站出來道歉?


    他甚至能想到丁恪在另一頭的表情,剎那間的逆反,陸遇遲迴了句:我等下把微信刪了,以後有事兒打電話就行。


    消息發過去,他不敢等丁恪的迴覆,單方麵刪除好友,顧不得丁恪會怎麽想他,想他小氣,或是煩人,都無所謂,如果這樣能讓丁恪心安理得的遠離他,真的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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