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一本正經答:「不可以這麽放任我。」


    繆尋心頭一下子軟了,撲過去圈緊他說:「睡床不好嗎?地板這麽硬,你跪著不難受嗎?」


    「還行。」對方迴答得輕描淡寫。


    但繆尋覺著挺難受的。


    近半年來,這人時常會帶著一身疲倦,風塵僕僕地晚歸,吊著一股耗幹的精力,慢吞吞吃兩口飯,餘光瞄見了繆尋,就從小桌旁站起來,揭開繆尋軟綿綿的小被子,連衣服也不換,急切地開始吞噬他的「正餐」。


    隻有這種時候,薛放冷靜的外表才會分崩離析。


    又兇又猛,帶著煩躁拚命發泄,是一頓恨不得咬死八個議會老頭的架勢,強逼著繆尋吃他臍橙。


    一開始,繆尋還會問他要不要緩緩,畢竟他體力不好。


    後來,繆尋見他默不作聲摸上來,就該看書看書,該打遊戲打遊戲,放任他肆無忌憚地宣洩占有欲,在白日的精神轟炸後獲得一點喘氣的空間。


    等他把最後一絲精神力都壓榨殆盡,會把手掌貼在繆尋脖子上,輕輕撫摸。繆尋接到暗示,知道是時候接管了,於是放下終端,把嚮導緊緊壓得幾乎窒息,直到對方沉沉昏睡過去。


    第二天早上,薛放起來洗澡。繆尋開浴室門進去刷牙,悄悄從鏡子裏觀察,視線從臉頰一路移到腿上。


    看到他膝蓋又磨得一片青腫,繆尋吐著牙膏泡泡,小聲嘀咕:「……你也太猛了,這麽急幹嘛,我,我又不會跑。」


    嚮導踩著水花走過來,撲在繆尋身上,迷迷糊糊地放鬆身體:「別吱聲。」


    繆尋叼住牙刷,模糊道:「唔麽?」


    「我要充電。」


    「充吧充吧。」


    「……你不要推我。」竟然流露出一絲委屈。


    繆尋無奈道:「不是推你,我要漱口。」


    簡直和昨晚那個居高臨下推著金邊眼鏡,嘴邊噙一絲冷笑,兇殘要要要的魔王判若兩人。


    過了一會吃早飯時,這人又神誌不清粘過來說:「小咪小咪,你別去上學了,我養你啊。」


    繆尋和手裏的雞蛋:「…………」


    繆尋隻好三兩口吃了雞蛋,喝下一大杯牛奶,再轉頭把嚮導按住,給他「充滿電」。


    還好我年輕——他經常這麽想。


    薛某人扛到他成年才下手是明智的決定,嗯!


    把不情不願離開的嚮導送上飛艦,繆尋看他一步三迴頭,忍不住說:「要不你別去上班了。」


    薛放:「那不行。」


    「或者我陪你去。你把我安排在安保室,這樣你就知道你的哨兵在聽你的心跳,就會心情變好。」


    薛放愣住了,注視著他小情人焦急關切的樣子,低下腦袋視線晃動,慢慢鬆開嘴角:「我現在心情很好。」


    當你站在那個位置上,哪怕稍微露一點怯,退一步,都會掉下懸崖萬劫不複。


    但隻要想起等在家裏的是繆尋,他就沒什麽可抱怨的了。


    權柄是把雙刃劍。


    它能讓閃密西族交出繆尋,還繆尋一段相對正常的人生,也能保證他們的未來。


    隻要熬過這一兩年就好了。


    「一定要去上班,那至少買張床吧?買吧買吧,好不好?」繆尋再次提起這件事。


    那一天,繆尋依舊沒有得到肯定的答覆。


    所以直到今日,他還是從榻榻米上坐起來。


    繆尋不喜歡睡在地上。


    因為即使是夏季,地上也涼得很快,當他觸摸到那一邊時,甚至不能假裝那裏留有薛放的餘溫。


    小院裏霧氣蒙蒙,繆尋抱腿坐著怔了一會,院子裏的桃樹早就落下花瓣,這會枝繁葉綠,張牙舞爪抽.動著生機。


    好渴。


    他起身去另一邊的開放式廚房,倒一杯水,暴躁得踢了踢櫃子,等它自動彈開,從裏麵抓出深色玻璃藥瓶,放六粒嚮導素在水裏。


    一般這樣就可以喝了,但他喝不下去。


    他又挖一大勺海鹽,擠一點檸檬汁,攪一攪,看著它變成可怕的渾.濁物,毫不在意地抿一口,覺得味道不太對,應該……還差點什麽……


    ——假如那個人在這裏,看到他在喝這玩意,會流露出什麽味道的信息素?


    握在手中的玻璃杯,被放進微波爐。


    一分鍾後,滾燙地拿出來。


    繆尋將它捧在手心,一小口,一小口細心嘬著。


    杯口的熱氣撲進了他的眼睛。


    ——是鹹鹹的,有一點酸,要很暖很燙得喝。


    他得早點習慣它的味道,因為它將代替牛奶,成為他的日常。


    ………………


    容老爺最近很照顧他。


    可能是考慮到他年紀不大,時不時差僕人找盡各種理由來打探他的情況。


    今天甚至請了裁縫到家裏,讓繆尋做一套合身的衣服,過兩天穿。


    繆尋沒有開院子門,站在很裏麵的地方,輕輕問外邊:「要做什麽衣服?」


    裁縫說:「老爺說讓您做一身黑西裝。」


    「不用了,我有。替我謝謝老爺。」


    「可是老爺說你沒——」


    「謝謝。」


    最後兩個字,是斬釘截鐵的拒絕。


    裁縫是給容家訂製和購買服裝的老裁縫了,不僅看著薛少爺長大,也知道這個小青年的事。


    考慮到對方的心情,他默默離開去告訴容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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