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黛懵懂地搖搖頭,「聽不懂。」


    蘇長青笑了笑,「其實我也不懂。」


    大約是她叛逆、果敢、百無禁忌、殺人如麻,仿佛是循規蹈矩、慎獨慎微的蘇長青做夢都想成為的人。


    柳黛轉過臉去,放棄深究,「你這個人……好生難懂,不過喜歡我可沒有什麽好結果,更何況你是鄭雲濤的徒弟,我遲早要殺了你。」


    「那就是後話了,這與當下的事情沒有什麽幹係。」蘇長青淡淡迴答。


    她被他帶進一個複雜淩亂的情感圈套,竟然也被他身上抹不開的愁緒感染,亦生出幾分悵然來。


    這全然不是柳黛的性格。


    她忽然想到一出話頭子,便轉過身正對蘇長青,一雙漂亮的杏仁眼裏閃爍著促狹的光,「其實真有個法子能讓我多活幾年,長青……就看你願不願意幫我了?」


    蘇長青自然是一千一萬個願意,「你說——」


    柳黛探身向前,貼近了他,「我這是陰氣太甚,寒極傷根,倘若……倘若能有一青壯男子有心垂簾,肯借他身子讓我補一補,從此陰陽調和,倒是能多出不少年歲,就看長青你舍不捨得了?」


    蘇長青皺眉,眯眼,好半天才聽明白,一瞬間血氣上湧,白嫩的麵皮染得通紅,「不可!朗朗幹坤,昭昭旭日,你怎能說出這般見不得人的話!」


    「那你這是不願意咯?」


    「不可!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可輕言閨房之事?」他義正言辭,斷然拒絕,一張臉仿佛座上佛陀,怒目金剛,絕不容她輕易褻瀆。


    可柳黛哪裏吃他這一套,她立刻拉長了語調說:「那我就迴崖山,等我當了教主,找一找教中精壯男子有何難?我看月塵舟就很不錯,白白嫩嫩,懂事乖巧,很合我胃口。」


    他亦被挑撥得動了怒,「不可!決不可如此!」


    柳黛佯裝發火,「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你真要眼睜睜看著我去死?」


    蘇長青心下煎熬,如有火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真真是被她架在火上烤。


    而始作俑者在一旁開心快樂,恨不能揉一揉他那發愁的小腦袋,呆頭呆腦好生可愛。


    蘇長青被他氣得磨牙,「絕對不行!你想都不要想!」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你要看這我死麽?」


    蘇長青猶豫再三正要開口作答,卻聽一道沙啞的聲音傳過來,「你這丫頭好惡毒的心思,竟想借這個由頭騙我侄兒的身子,好生下作!」


    柳黛橫眉,「你說誰下作?」


    李子池唿哧唿哧喘氣,不肯接她的話。


    柳黛的眼睛越眯越小,最終變成一條縫,一條充滿殺氣的縫。


    「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


    李子池道:「我看你也沒那個本事殺我。」


    柳黛道:「那就試試!」


    蘇長青環住柳黛,輕拍她後背,「你消消氣,李叔叔沒有別的意思,你還餓不餓,想吃什麽我去想辦法。」


    「我剛吃完……」柳黛難以置信地望著他,「你是不是把我當豬餵?我又不是岑安慈那個大塊頭,吃那麽多……」


    陡然間提起岑安慈,柳黛忽而想起岑姑娘死在她手上的那一夜,一雙銅鈴那麽大的眼睛,到死也不敢相信是誰取她性命。


    她惶惑地看一眼蘇長青,發覺他臉色不變,仿佛並未將那突然出現的「岑安慈」三個字放在心上,她這才安心,總想著這事兒還是別讓蘇長青曉的好,否則又少不了一通念叨,要勸她一心向善,慈悲為懷。


    再看李子池,花白鬍子老頭兒,渾身皮膚皺巴巴,杵在跟前好生礙眼,柳黛再開口依舊沒好氣,「你在這屋子裏做什麽?難不成是迷上我這張絕代傾城的臉了?」


    「小丫頭好大的口氣,老夫見過的美人可多了去了,便就是你娘也比你美上三分,且你娘月如眉可沒你這麽大脾氣,動不動要摘人腦袋。得了,老夫也不與你這黃毛丫頭一般見識,老夫現就去給你熬藥,加上個史所未見的毒藥,毒死你。」


    柳黛道:「毒?我便是萬毒之王,我倒要看看世上還有什麽毒藥能毒得死我的!」


    「哼!你且等著!」李子池氣鼓鼓地去看藥爐子,留下柳黛與蘇長青兩個,仿佛是對抗家長的苦命鴛鴦,緊緊抱成一團。


    實則是蘇長青唯恐柳黛又撲出去殺人,伸長手臂緊緊環住她,教她安坐在床邊,一動也不能動。


    柳黛眼珠一轉,再把目光轉迴蘇長青身上。


    她依著的少年郎,有著全天下最幹淨的眼睛,明澈流嵐,清清楚楚倒映著她那一抹不懷好意的笑。


    她喚:「長青——」


    綿綿軟軟,好似夜月之外的鶯歌。


    「是不是傷口疼?」


    「不是。」她搖搖頭,仰起臉,一頭烏黑長發向後墜,全都落在他扶住她後腰的手上,帶起一片酥酥麻麻的癢,輕柔得像是春夜裏一捧涼風,吹得人的心都化成了水,潺潺在耳後響起溫柔輕快的水聲。


    「是。」她又說。


    蘇長青皺起了眉毛,這就要起身,「我去找李叔叔,看看他還有沒有別的法子讓你好受些……這是做什麽?」


    可惜他沒能站起來就被柳黛拉迴去,照舊是曖昧又親昵的姿勢。


    柳黛看著他,神情嚴肅,一字一句地說:「我們苗女療傷有自己的法子,凡血氣兩虧時,能有一精壯童男子親一親,便能百痛全消,止血利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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