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轟響和煙霧之後,五發炮彈就飛射進四百步外匈奴陣營內,過了一會兒才接二連三的炸開。


    黑暗中沈兵雖是看不清遠處匈奴被炸的慘狀,但從一片人喊馬嘶聲可以聽出這幾發炮彈給匈奴的打擊並不小。


    沈兵相信其很大一部份是震撼。


    一方麵是因為此時秦軍距離匈奴還有四百步,這時代沒有任何武器能夠得到這距離,包括投石機。


    另一方麵則是「開花彈」炸開所發出的轟響及殺傷力……「開花彈」對騎兵的殺傷力尤其明顯,因為其彈片被炸開時是以輻射狀自下而上飛射。


    於是位於高處的騎手就很容易被彈片擊中落下馬。


    就算擊中的不是騎手而是戰馬,也是自下而上自戰馬薄弱腹部射入……即便是受過嚴格訓練的戰馬在這時也會吃痛受驚,忍不住亂跑亂跳,於是就會將更多的騎手撞下馬。


    其實炮彈本身造成的殺傷並不大,五發炮彈,即便以每發殺敵十人計也不過殺傷五十人。


    但這些炮彈在黑暗中造成的騷亂和恐懼卻會像潮水般的在匈奴軍隊中蔓延,不久全軍都失去了作戰的信心和意誌。


    這才是沈兵想要的。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卻讓沈兵有些意外。


    恐懼和騷亂的確在匈奴陣營中蔓延,但萬夫長革庾卻是個智勇兼備的指揮官,他第一時間就做出以下判斷:


    一:秦軍這火器利於擊遠。


    這點很明顯,四百餘步外能射入匈奴陣營,當然利於擊遠。


    而利於擊遠的裝備通常都不利近戰,比如弓弩皆是如此。


    二:若任由匈奴陣營繼續這麽騷亂下去,就隻有潰退一個結果。


    這麽一分析,革庾就知道自己隻有兩個選擇:近戰或逃跑。


    革庾不是個一戰即逃的人,他選擇了前者。


    既然選擇了前者,那就要越早越好,否則部隊的騷亂就將無法控製。


    於是革庾當機立斷,大喊一聲:


    「出刀!」


    匈奴將領也跟著一聲聲將命令傳了下去:


    「出刀!」


    「出刀!」


    ……


    然後革庾將彎刀往秦軍方身向一揮,下令道:


    「秦軍不過萬人,何懼之有?」


    「匈奴勇士,且隨我將其趕盡殺絕,再來痛飲交河水!」


    「殺啊!」


    匈奴將士被革庾這麽一激,不由士氣大增,揮著彎刀高喊著沖向秦軍。


    這時沈兵才發現自己輕敵了。


    且匈奴這種戰術還一反常態的不使用其最擅長的弓箭而用彎刀近戰。


    正如之前所言,這時代的騎兵沒有馬鐙、馬鞍,用騎兵沖向步兵是極其危險的打法,尤其此時還是黑夜。


    但沈兵卻又不得不承認這是個正確的打法。


    戰場上本就沒有對或錯的戰術,隻有適不適合。


    在其它情況下看起來是極為荒唐的戰術,但在某些特定的情況下卻是最正確的戰術。


    比如此時,匈奴騎兵當然可以以騎兵沖陣。


    秦軍大多裝備遠程武器,比如火炮、弓弩、投石機和三弓床弩。


    這些遠程武器對匈奴弓箭有優勢,但在騎兵直接沖陣的情況下卻成了廢鐵。


    秦軍此時剛剛才趕到匈奴營前,來不及布下拒馬槍、絆馬索這些攔阻障礙,於是麵對騎兵沖陣就隻有以長槍兵阻擋。


    然而,長槍兵阻擋了一波,兩波……頂多三波戰馬的衝擊,匈奴之後的戰馬就會沖入秦軍陣營中。


    到時不說匈奴彎刀對秦軍弓弩兵近戰優勢,僅僅是戰馬的高速及馬蹄踩踏就不知要傷及多少秦軍。


    何況秦軍與匈奴皆是一萬之數,這麽一對比,沈兵就知道這仗要是這麽打秦軍要輸,而且會輸得很慘。


    沈兵沒有遲疑,當下就下令道:


    「槍陣!」


    「拒馬槍!」


    傳令兵將命令一聲聲傳達了下去。


    槍陣的速度很快,前方幾排槍兵往前走幾步,然後各自分開一段距離將長槍前端斜向上後端支撐於地麵就可以了。


    但是拒馬槍……


    其長槍和槍架還在後方的馬車上,而匈奴騎兵的攻勢卻是近在咫尺,即便以最快的速度將其取下也無法趕在其近身前在陣前組裝好。


    「放!」


    弓弩手在李岩的命令下朝飛馳而來的匈奴騎兵射出一排排弩箭,沖在前頭的匈奴騎兵在一片人仰馬嘶中紛紛中箭倒地。


    然而,這卻無法阻止匈奴的攻勢,其後的匈奴騎兵以極為高超的騎術控製著戰馬要麽繞過死屍要麽淩空飛起跨過,更有甚者還直接從受傷的戰友身上踩踏而過……


    這不能說匈奴殘忍,騎兵沖陣必須這麽做。


    因為騎兵沖陣最講速度,它們不可能因為有幾名傷員在前方就減緩速度而錯失戰機。


    「開火!」


    炮兵又及時打出了一輪炮彈。


    炮彈唿嘯飛射而出一連串的將位於彈道上的人馬擊倒,接著又在匈奴騎兵隊伍中炸開。


    然而,原本應該威風凜凜大殺四方的火炮,此時爆出的火光在有如海潮一般湧來的匈奴騎兵麵前卻是如此微不足道,就像是往湖泊裏投下幾枚石子,僅僅隻是掀起一點波瀾,之後很快就失去了蹤跡。


    「放!」


    王賁指揮著三弓床弩自側翼斜著發射出幾道索箭。


    索箭的確能起到作用,它發射出去後就狠狠的絆倒了幾批騎兵。


    然而,匈奴騎兵早就見識過索箭的厲害,那些被絆倒的騎手隻要還活著,就會第一時間找到繩索並將其割斷。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匈奴騎兵的唿喝聲此起彼伏,高舉的彎刀映著月色反射出點點寒光,就像鋒芒似的射進沈兵的眼簾。


    沈兵意識到自己要麵臨的,可能是自己在這世上的首次敗仗,也很可能是最後一次。


    因為……


    在這情況下沒有人能逃出生天。


    然而,就在這時卻見剺高喊一聲抽出彎刀,朝後方的蒲類軍叫道:


    「複國在此一舉,蒲類勇士們,隨我上前阻住匈奴!」


    「沖啊!」


    說著就不顧一切的策馬沖了上前。


    蒲類軍隻遲疑了下,然後就紛紛抽出彎刀跟在剺身後高喊著沖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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