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這時才放心手中的奏摺,反問趙高一聲:


    「你這消息是從何而來?」


    趙高一聽以為有戲,趕忙迴答:


    「皇上,是來自燕國的商旅。」


    「其中有幾個正與屬下相識,他們認出了收購原料的是北地商人。」


    「同時這些商旅又與匈奴有來往。」


    「於是便知道了原料買賣一事。」


    嬴政想也不想就下令道:


    「即刻將這些商旅拿了,詢問可有告知其它人。」


    「然後一併拿了問斬!」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趙高吃驚得張大了嘴半天也合不攏:


    「皇上,這……」


    嬴政陰沉著臉打斷了趙高的話:


    「軍國大事又豈是這般人能議論的?」


    「他們這些凡夫俗子又能懂得什麽?!」


    說著瞄了趙高一眼,便又將注意力轉移到奏摺上了。


    趙高愣了一會兒,隻能應了聲是。


    別看趙高表麵波瀾不驚,其實這一刻他著實被嚇到了。


    因為若這被嬴政定義為「家國大事」不容那些商旅議論的話,那麽他趙高是不是也不能議論?


    如果商旅是「凡夫俗子」什麽都不懂的話,他趙高是不是也是「凡夫俗子」之一?


    如果商旅「拿了問斬」的話,那他趙高豈不是……


    所以趙高哪裏還敢多說什麽,趕忙就出得殿來。


    想了想又覺得不妥當,若是就這麽著了,嬴政一查他什麽人都沒抓也沒問斬,那豈非露了馬腳?


    於是趕忙迴憶適合的「背鍋」人選……


    趙高以其手段和人脈很快就把事情辦妥,而且天衣無縫。


    隻是趙高一直不明白,這事為什麽就會變成「凡夫俗子」不能議論的「家國大事」?!


    趙高卻不知道,這一迴他還真不冤。


    嬴政一早就從扶蘇那明白了沈兵的用心。


    對於沈兵他當然不會起疑,尤其在這一點上……


    沈兵若要是通敵,那還用得著幾次大敗匈奴讓匈奴聞風喪膽嗎?


    並且此計雖表麵看起來不合常理,長此以往卻又的確能把控住匈奴所需的原料。


    另一方麵,這「霹靂火球」都是沈兵所製。


    若沈兵通敵,在秦國知道配方前將其給匈奴便可,那時因為沒人知道有火藥這物事,於是也不會有人懷疑其通敵。


    從這幾方麵分析,嬴政對扶蘇所報是深信不疑,且支持北地掌控火藥原料。


    結果趙高卻還來這麽一出……


    原本嬴政還不想理會,但轉念一想:


    這商旅既認出了北地商人又與匈奴有來往知道高買低賣之事,萬一傳到匈奴耳朵裏讓他們知道這是沈兵掌控原料之計,豈不是要壞事?


    於是才有下令問斬這一出。


    嬴政當然不知道,這其實是趙高杜撰出來的。


    尋常商旅的確消息靈通,但沈兵又怎會笨到收購原料與售賣原料用同一人。


    如果收購原料與售賣原料不是同一人,又如何能判斷這是沈兵在幕後高買低賣同一批原料?


    沈兵不知道這些,此時的他已和扶蘇、楊端和等幾人趕到了西套。


    此時的西套卻是一片蠻荒之地,村落大多集中在南部山區,但大多像原始部落,百姓穿獸衣蓬頭垢麵如野人一般,說的話沒人能聽懂。


    這雖是在意料之外但同時也是意料之中。


    西套這地方雖然從周朝起就被劃入北地郡,但卻很少有勢力能到這邊遠地帶,實際控製的大多還是少數民族。


    直至蒙恬收複河套修建長城時才開始經營這裏,幾百年後到漢朝才建起第一座城,被稱作「呂城」。


    所以蒙恬也被稱作是經營西套第一人。


    不過現在應該變成是沈兵了。


    沈兵花幾天的時間與眾人到西套到處轉了幾圈。


    這麽做主要是考察西套地形……


    經營一片土地不是說一拍腦袋說適合這適合那就開始的? 首先就是要知道這片土地的情況,從氣候、水文、土壤、地形,再結合市場需求等實際情況出發因地製宜的製定發展計劃。


    隻有這樣才能將風險控製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否則就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一個錯誤就很可能引發大饑荒。


    然後沈兵就將這個問題拋給了扶蘇? 也就是由他來主持會議。


    沈兵這麽做也是有深意的,往後扶蘇可是要治理全國的皇上……當然這得他能當上。


    但不管扶蘇能否當上,學習科學的治國方法那是必須的。


    沈兵這是一邊經營北地一邊教扶蘇這些方法。


    所以在沈兵的帥帳內? 扶蘇坐在正中? 沈兵及一眾將領分坐兩側,每人案前都擺著一張新繪製的西套地圖。


    扶蘇顯得有些緊張,他偷瞄了沈兵一眼定定神? 然後就說道:


    「依眾將士所見? 我等該如何治理西套?」


    王賁年輕氣盛? 想也不想就拱手迴答道:


    「依屬下之見? 我等勿需多做考慮? 將九原、雲中等作坊帶入西套? 再遷入百姓便可。」


    扶蘇搖頭道:


    「校尉所言雖是有理,然各城應有所側重。」


    「若各城功能趨同,不可避免將會有浪費且發展難免受限。」


    這是沈兵教會扶蘇的。


    道理很簡單,同一地區的幾個城市,如果功能趨同形成競爭? 比如兩座城市都主打冶鐵? 那是不是說至少要各建一座冶鐵廠?


    如果需求不大且距離不遠? 隻需要在兩城之間建一座冶鐵廠就夠? 但現在卻要建兩座……


    這種內部的競爭就沒多大意義,不僅浪費資源很難通過良性競爭提高技術水平和生產力,還會因為資金分散、人才及技工沒有整合而發展受限。


    王賁打仗那絕對是一把好手? 但論治理一方水土卻是外行。


    楊端和想了想,就說道:


    「屬下以為西套該側重農業。」


    「隻因西套乃蠻荒之地,若我軍要駐守西套並往西發展,必將考慮軍糧補給。」


    「此時我軍軍糧需千裏迢迢自中原運來,途中需耗費大量人力物力不說,還存在諸多危險。」


    「是以屬下以為,西套屯田乃重中之重。」


    沈兵不由暗自點頭。


    楊端和這說的算是著邊了。


    中原是農耕民族,農耕民族是以種田為主。


    所以秦軍不可能像匈奴一樣以劫掠為主以戰養戰,亦或帶一大堆牛羊隨軍放牧。


    農耕民族的軍隊,不管走到哪都得首先考慮種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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