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事果然就像沈兵想的那樣。


    李牧的北地精騎四處出擊,時而進攻臨漳時而進攻安陽。


    這長城原本便屬趙國,李牧等人對其十分熟悉,附近地形自然也不陌生。


    所以騎兵總是突然出現在長城的薄弱處發起猛烈的攻擊然後在秦軍組織防禦前又消失。


    沈兵有種錯覺,他覺得趙軍幾次足以攻破長城,但他們卻沒有這麽做。


    後來沈兵才知道這並不是錯覺,李牧是有意這麽做的。


    就連李牧的部將對此都大惑不解。


    「將軍!」


    「為何我們不攻破長城使秦軍兩麵受敵?」


    「卻要在北麵與其糾纏?」


    李牧看了看正在攻城的兵士,不答反問道:


    「你可知,若我等突破長城會麵臨什麽局麵?」


    部將想了想,就搖頭迴道:


    「屬下不知。」


    如果他知道就不會這麽問了。


    李牧一字一句緩緩迴答:


    「我等不過五千精騎,而秦軍在長城卻有數萬人。」


    「若我軍突破長城進入南麵,則主力必須堅守某段長城以保聯繫。」


    「而我軍若以主力固守長城與秦軍數萬步卒死戰……」


    「即便最終勝了又能如何?」


    部將聞言不由對李牧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話說的的確是。


    騎兵最大的優勢就在於其機動性。


    如果因為一部騎兵突入到長城另一麵而不得不固守某段長城……


    就會逼得所有騎兵放棄機動性集中在一處駐防。


    那時五千精騎就算能以一擋百勝了秦軍隻怕也是慘勝。


    還不如現在這樣,這裏打一下那裏打一下。


    讓秦軍東奔西跑感覺處處是危機卻又找不到趙軍主力,隻有被動挨打。


    這不僅是在消耗秦軍有生力量,更是在消磨秦軍的士氣和作戰意誌。


    等後續趙步兵一到,秦軍便再無幸理了。


    不得不說李牧對形勢的把握十分到位。


    此時的秦軍已瀰漫著一種沮喪、失敗的氣氛。


    這種被趙軍像貓耍耗子似的感覺並不好受。


    時而增援那裏時而又增援這裏。


    有時還未到達目的地便得到趙軍已撤走的情報,於是連敵人都沒見著便無功而返。


    如果一次兩次便也罷了。


    幾日來每支部隊少說這樣往來奔走十餘趟。


    有時以為反正白跑一趟便索性不增援,不想趙軍又發起猛攻導致損失慘重。


    軍情緊急時便連砲師都免不了這奔波之苦……


    休息時,剺便一屁股坐在石頭上抱怨:


    「這趙軍好生可惡。」


    「還要這般戲耍我軍到何時?」


    「是個好漢便擺開陣勢與我等一決死戰!」


    沈兵在心裏笑了笑。


    這行軍作戰又怎是「好漢」兩字可以形容的?


    有這便宜李牧又為何不占?


    蒼麵帶不滿的接嘴道:「這般打下去,我等遲早……」


    循厲聲打斷蒼:


    「閉嘴!」


    「容不得你多嘴!」


    說著循神色不安的看了看周圍,警告道:


    「昨夜又有七名兵士因逃跑被處以極刑。」


    「諸位謹記,我等身死事小,禍及家人事大。」


    「切記,切記!」


    周圍的工匠們不由沉默了。


    循說的就是「連坐」製。


    一人逃跑不僅同伍兵士遭連坐,還會禍及家人。


    削爵、鞭刑都算輕的,被貶為奴充軍發配便永無翻身之日了。


    除非他們能像剺一樣殺敵立功為自己贖身。


    然而,就算這樣還有人鋌而走險不顧一切逃跑,由此可知士氣低落至什麽程度。


    不誇張的說,幾乎所有人都不認為這場仗秦軍能贏。


    或者說,大家都認為今趟是要死在這了。


    胖子屯將觥遞給沈兵,說:「工丞,喝口水吧!」


    沈兵點了點頭表示感謝。


    觥這玩意形狀像個牛角,原本是用來裝酒的容器,在軍隊裏通常被當作水壺使用,兩頭綁上麻繩背在背上倒也方便。


    沈兵揭開蓋仰頭喝了幾口,然後將它遞還給了胖子屯。


    「工……工丞。」胖子屯沒有就此離開,在旁吱吱吾吾的欲言又止。


    沈兵奇道:「有事?」


    「不,不……沒……沒事!」胖子屯雙手亂晃,但額上滲出豆大的汗珠卻出賣了他。


    沈兵朝趙軍方向揚了揚頭:


    「有話便說!」


    「若是遲了,隻怕連說的機會都沒了。」


    胖子屯這才鼓起勇氣,說道:


    「工丞,屬下有一不……不情之請!」


    「屬下欲拜工丞為師。」


    「不知工丞是否願意收下屬下這個徒弟?」


    沈兵不由一陣意外。


    在這時候?


    在這朝不保夕誰也不知道能活多久的時候?


    拜師?


    沈兵笑了笑,反問:


    「你是否知道我等已沒多久可活了?」


    胖子屯迴答:「屬下知道。」


    沈兵不解的問:


    「既是知道又何必多此一舉?」


    「即便我應了下來,又能教你什麽?」


    胖子屯迴答:


    「正因為知道,屬下才想在死前一了心願!」


    「屬下不求能學到什麽,隻希望拜工丞為師。」


    「便是立時死在這屬下也再無遺憾了!」


    語氣堅定,居然都不結巴了。


    沈兵遲疑了下。


    說實話他不習慣別人拜他為師或是叫他師傅。


    雖然他知道這在這時代很平常,尤其是在工匠中……


    工匠裏哪個又不是拜師學藝過來的?


    這時代可沒有「藍翔技校」,學藝全靠師傅帶。


    但轉念一想,反正就要死了,做做師傅又有何幹係?


    何必又要如此不近人情?


    於是就點了點頭:


    「隻怕我不能勝任……」


    不等沈兵說完胖子屯納頭便拜:


    「多謝師傅!」


    「師傅請受徒兒一拜!」


    說著連拜三下,將頭磕在地上「嘭嘭」作響。


    沈兵略帶尷尬的將胖子屯扶起,卻不想胖子屯轉身又喜孜孜的拜倒在循麵前:


    「徒孫拜見師公。」


    「多謝師公授意……」


    循狠狠地瞪了胖子屯一眼,然後偷瞄了一下沈兵。


    沈兵愕然,他發覺自己似乎是掉進了一個陷阱。


    特麽的這什麽世道?


    真是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循這個師傅居然聯合外人給自己挖坑?


    更可恨的還是自己居然見坑往下跳……


    這會用心計的可不隻是李牧啊!


    不!


    他們這是比李牧還厲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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