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隊在做準備工作時沈兵就迴到了砲師。


    這方麵還算是一點安慰,因為相比其它部隊來說砲師顯然要安全得多。


    如果想再安全,隻怕就隻有跟那些女兵一起在二線運輸了。


    這不僅不可能,而且有時女兵也同樣不安全。


    便如楊婷和她製下的一眾壯女。


    沈兵將一個療傷布遞給了高車人,那是他從張眩那順來的。


    高車人迴頭看了下,發現是沈兵,趕忙雙手接過:「多謝工丞。」


    沈兵有些尷尬:


    「我還要謝你呢。」


    「若不是你昨晚捨身相救,我隻怕已身首異處了。」


    高車人趕忙迴答:


    「屬下為工丞所救,保工丞平安乃份內之職。」


    「工丞這麽說便是折煞屬下了。」


    沈兵也不跟高車人多話,這麽扯來扯去隻怕扯上一天也說不出個名堂。


    他讓胖子屯拿了些清水為高車人清洗了肩頭的傷口,然後就將療傷布綁上。


    這療傷布是秦軍兵士所配。


    其製作很簡單,就是兩片麻布內夾雜著些草木灰。


    草木灰可以起到幹燥止血的作用,往傷口一包就完事了。


    如果碰到雨天,就再加上幾層樹葉之類的物什裹著。


    當然,這隻是普通兵士所用。


    若是不更爵位之上,配的療傷布裏頭夾的就不是草木灰,而是發灰。


    所謂的發灰也就是頭發燒成灰,中藥稱其為血餘炭。


    製作過程還有些麻煩。


    收集人發,除去雜質,洗淨曬幹,然後再置入幹淨的大鼎裏燜煆炭化。


    這樣製作出來的療傷布止血效果更好並且還有散瘀的作用。


    據說這時代女人月事用的也是這個。


    沈兵不知這是真是假,打算改天去問問楊婷。


    不過當然,以沈兵此時的身份和地位是弄不到發灰療傷布的,能有草木灰療傷布就不錯了。


    包紮妥當後,高車人看了看周圍,就小聲對沈兵說道:


    「工丞小心,有人要害你。」


    沈兵不由啞然失笑:


    「這是戰場。」


    「我等是砲師操士,自然有人要害我。」


    「且天天都有人要害我……」


    高車人打斷沈兵的話:


    「屬下說的不是敵人。」


    「是自己人。」


    沈兵不由奇道:「自己人?」


    高車人點了點頭:


    「昨晚那支趙軍來的有些古怪。」


    「我軍兩支千人隊在前,居然能讓一千趙軍突破軍陣殺至砲師。」


    「若是趙軍全力突圍那還了得?」


    「我軍豈非要當場潰敗了?」


    沈兵「哧」的一聲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的確有些古怪。


    就算那趙軍是王柏所領的精銳,但畢竟不過千餘人。


    難不成秦軍便是吃素的?


    居然這麽輕鬆讓他們突圍而出……


    沈兵迴憶下昨晚的戰陣,但想了許久卻依舊是一臉懵。


    他腦袋裏盡是投石機、火彈、火燒敵營,對秦軍布署沒有半點概念。


    高車人看了看兩側,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飛快的劃了三個框。


    並在最後一個框點了一下。


    沈兵馬上就明白了,那就是砲師的位置。


    接著高車人又歪歪扭扭的在前方兩個框分別寫上「張」、「田」兩字。


    這並非高車人識字,他觀察過旗號,此時隻是將它們「畫」了出來。


    沈兵還是不明白:


    張眩不可能害他也沒理由害他。


    就算之前與張眩有所過節但在劓刑之後也已摒棄前嫌了。


    更何況張眩此戰又被罰了一甲,原因是部下死傷超過殺敵數。


    張眩哪有害自己的道理?


    如果不是張眩那就是田被!


    可田被又有什麽理由要害自己?


    正在沈兵疑惑時高車人又在「田」字框旁畫了個往右的箭頭。


    於是沈兵就確信了。


    是田被那傢夥指揮著軍隊有意避開……


    高車人見沈兵點頭,幾腳就將地上的草圖抹平。


    畢竟對方可是一名身帶爵位的二五百主,不是沈兵和高車人得罪得起的。


    這一刻沈兵想了很多,但卻一一被自己否定了。


    去楊婷那狀告田被?


    這隻是自討沒趣。


    作戰這東西便不是一成不變的,誰也不知道指揮者心裏想的是什麽。


    比如這田被把部隊拉開……


    從沈兵的角度來看那就是有意放敵人過陣最後借趙兵殺沈兵。


    但田被隻需隨便找個藉口就可以搪塞過去。


    比如避其鋒銳將其包圍。


    再比如擔心後續有敵援兵。


    還比如意圖反攻城門,結果發現城門已閉……


    這一條條都是冠冕堂皇誰也無法指責、質疑什麽。


    但沈兵卻知道事實並非如此。


    沈兵暗嘆這世道真是險惡,不僅敵人有危險自己人也有危險。


    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來自敵人的危險還好說,死在敵人手下也就認了。


    但自己人的暗算卻是防不勝防,而且還死得冤枉。


    這下如果不是高車人提醒,自己隻怕連死了都不知道是怎麽迴事。


    想了想,沈兵就交待高車人:


    「此事隻有你知我知……」


    高車人拱手迴答:「屬下明白。」


    正在沈兵悶悶不樂時,牛角號就在城頭響起。


    秦軍便聞聲從四麵八方往城下集結準備前往馬頭山。


    此次楊婷選出了七千人前往增援。


    城內隻留下新趕來增援的三千餘駐守。


    這已是秦軍能派出兵員的極限。


    同時也多虧了沈兵火燒趙營以極少的傷亡勝了一仗。


    接著又勸降了王柏解決後顧之憂。


    否則長城的兵力能自保就不錯了。


    砲師自然也要隨著部隊一同出征。


    楊婷甚至還特別交代:


    「多趕製些火彈。」


    「待我等到了馬頭山後,再來個火燒李牧!」


    於是沈兵就明白了。


    感情這小妮子之所以懟上李牧也自信滿滿,還是因為投石機和火彈呢!


    沈兵猜的沒錯。


    楊婷之所以不假思索的趕去增援。


    一方麵是因為救父心切。


    另一方麵則是因為昨晚大勝使她信心爆膨。


    此時的楊婷早已把那什麽「奇技淫巧」之類拋諸腦後了。


    「秦軍兵力不弱。」


    「又是兩麵夾攻。」


    「且我軍還有投石機和火石彈。」


    「任那馬頭山是銅牆鐵壁也要把它燒成灰燼!」


    ……


    說雖是這麽說,但沈兵卻覺得事情不會如此簡單。


    如果李牧這麽容易對付的話,那趙國隻怕都滅過好幾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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