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什麽?她疑心他移情喜歡上瓜爾佳氏?他對她的好,對她的深情,她都看不到,她為什麽不相信他,為什麽這麽決絕,甚至不給他解釋的機會。


    心痛如殤,心裏酸酸澀澀,眼中也酸酸澀澀,似乎有什麽鹹鹹的東西,順著千瘡百孔的心,從眼中流出,他也不在意,從他阿瑪額娘薨逝後,他似乎就再也沒有這種感覺,真好啊,他又孤零零一個人了,天子,都是孤家寡人,難道不是嗎?


    趙昌嘴唇哆嗦著,心裏哆嗦的更厲害,皇上哭了,他竟然見到皇上哭了,他服侍皇上多年,這個主自小就心誌堅定,涼薄冷酷,就算被鰲拜逼得無路可退,也不過冷冷一笑,或者惱怒不已,從未見過他這般失魂落魄。


    心裏嘆口氣,果然女人是老虎啊,越美的女人越是大老虎,對葉主子,主子爺巴心巴肺,把一顆心掏出來遞到葉主子麵前,說句大逆不道的話,皇上對葉主子比對太皇太後和皇太後還要貼心,結果人家還懶得理會。


    好不容易主子爺得償心願,葉主子也對他慢慢溫柔體貼起來,偏生瓜爾佳氏又來橫插一腳,逼死葉主子,恐怕瓜爾佳氏一族下場堪憂啊。


    不過,趙昌心裏有個疑問,葉主子不像是一言不合就跳湖輕生的人啊,別看葉主子平日裏溫溫柔柔,但憑他的直覺,葉主子個性倔強,不是那種柔柔弱弱的溫室之花。


    再說了,不過是個小小的誤會,又不是把皇上和瓜爾佳氏從床上捉下來,尋死覓活大可不必啊,隻是看著得了失魂症一般的皇帝,他又不敢說出來。


    小皇帝雙手緊緊捏著書函,指尖發白,烏黑的鳳眸凝著如烏雲一樣化不開的哀傷和痛苦,猛然抬眸怔怔望著趙昌。


    「她不要朕了,她怎麽這麽狠心,她要什麽和朕說啊,朕都會給她,皇後,朕的心,都可以給她,朕這麽喜歡她,她為什麽這麽狠心,為什麽?」


    小皇帝的聲音沙啞,語氣越來越哽噎,他的心痛如絞,他隻要想到棠棠永遠離開他,他就痛苦萬分。


    砰的一聲巨響,玄燁一拳打在馬車壁上,手指上滲出斑斑血痕,趙昌忙跪下勸阻,「皇上,您要愛惜龍體啊。」


    車外傳來一名侍衛戰戰兢兢的聲音,「迴皇上,奴才在湖邊找到幾名漁夫,詢問了他們一些情況。」


    小皇帝猛然掀開簾子,猩紅的鳳目瞪著侍衛,嚇得他跪在地上拚命磕頭,「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說。」


    「那幾名漁夫說,他們在捕魚的時候,遠遠望見一名秀麗的姑娘在湖邊徘徊,立在湖邊發呆,後來就不見,他們以為姑娘是來湖邊遊玩,也沒在意,漁夫還說,這湖泊通向暗河,若是有人掉落湖裏,很快就會被暗河捲走,屍體無存。」


    「滾。」


    侍衛嚇得連滾帶爬離開馬車,太可怕了,皇上真的得了失心瘋,皇上以前雖說一直清冷淡漠,但是和現在的風批比起來,他寧可皇上板著一張鹹魚臉。


    趙昌是個機靈的,他覺得不管葉主子是生是死,皇上這幅樣子下去,估計他就要換個新主子伺候了,還是要給皇上一個希望,哪怕是虛無縹緲的希望。


    想了想,輕聲說道,「皇上,奴才覺得有蹊蹺,葉主子未必是投水,可能另有情況,不如查探清楚再做定奪。」


    沒想到小皇帝沉默不語,神情恍恍惚惚,趙昌覺得皇上處於封閉自我狀態,壓根沒聽他說的啥,眼珠一轉,「皇上,奴才覺得葉主子還活著。」


    玄燁鳳眸一動,立刻轉眸望向趙昌,「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奴才覺得葉主子可能還活著,此事有些匪夷所思,還請皇上查探清楚。」


    玄燁昏昏沉沉的腦中隻聽進去一句話,葉主子可能還活著,他揉了揉額頭,強迫自己清醒,小皇帝畢竟是天子,略加思索就明白了趙昌的意思。


    對,這個奴才說得對,棠棠有可能是失蹤,被人綁走,然後偽裝成跳水自盡,綁架她的人也許是瓜爾佳氏,也許是鈕鈷祿氏,她們都恨棠棠,對,一定是她們。


    玄燁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沒錯,棠棠還活著,等著自己去救她,萬萬不可亂了陣腳,他立刻想到對策。


    冷聲吩咐道,「派人監視瓜爾佳府和鈕鈷祿府,有任何事情稟告朕,調集正黃旗營兵,讓他們在湖邊搜索,下水去搜索,不許放過一個地方,還有,派侍衛們出城,沿著京城附近所有官道尋找,不許鬆懈。」


    小皇帝紛亂的心漸漸冷靜下來,一個念頭突然閃過,黑如墨染、幽邃如深潭的鳳眸,靜靜望著趙昌,一字一句道,「你說,她會不會想離開朕?」


    趙昌覺得皇上的眼神太可怕了,若是他說會,估計下一刻就被扔到湖裏陪葉主子去了,忙搖頭道,「皇上,葉主子對您的心意奴才看在眼裏,一定不會的。」


    小皇帝眸色清冷若嶺上雪天邊月,淡淡道,「最好不會,否則朕會……」


    殺了她這三個字在舌尖轉了個圈,終究沒說出來,他忍心嗎?


    他不忍心,知道她可能投湖自盡後,他的半條命就沒了,苦笑著道,「命察爾哈嚴守城門,看到可疑單身少女出城,嚴加詢問。」


    又補充一句,「不許嚇著她。」


    「是,皇上。」


    *


    攪得天翻地覆的始作俑者葉棠棠,並未匆匆沿著官道逃跑,而是在京城裏一家豪華客棧開了一間上房,吩咐掌櫃的端來酒菜,翹著二郎腿吃得美滋滋,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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