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你曾向原體拔劍?”


    “是的,兩次,不過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都是誰?”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第一次我隻撐了三分鍾,而第二次則是五分鍾,不過它們都是毫無疑問的慘敗:不是我和阿庫多納那樣的不分勝負,而是看不到任何一點希望的真正的失敗。”


    破曉者軍團的第二連連長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的隊伍是在聽到了爆炸聲響後,第一個抵達了事發地點的增援部隊。


    一路上接連不斷的機關或多或少地阻礙了他們的步伐,但在擱置了那些暫時無法脫身的戰友後,依舊有三十多名第二軍團的精銳成功地在一分鍾內抵達了曾經的原體私人休息室之前。


    而之所以說是【曾經】,是因為此時的這裏已經是一片狼藉,完全看不出半分的優雅與肅穆,隻有滾滾的硝煙遮蔽了長廊,讓每一名目睹到如此場景的破曉者的麵色變得陰沉似水。


    在淡淡的煙塵裏,所有人都能看到原體私人房間的牆壁被暴力地破開了一個大洞,就像是被某種蠻橫的火力重拳所撞碎了一般,留守在門口的幾位老近衛軍已經被打昏在地,但幸運的沒有受到波及。


    而破壞的步伐遠不止於此,原體私人房間麵前的長廊與諸多精巧臥室同樣受到了波及,已然變成了一棟棟傾塌的廢墟,就這樣在榮光女王級戰艦的核心之處,延伸出了一條廢土之路,通向了視野盡頭的未知區域之中,隱隱約約間,還能聽到不斷迴響的爆炸聲響。


    摩根之子們的麵色糟糕到了極點,他們彼此對視著,便在巴亞爾的一聲命令之下,留下了幾人照顧昏厥的戰鬥兄弟,其餘人則是沿著那條廢土之路,繼續前進,渴望找到與抓住那名兇手,那名破壞了他們基因之母的居所,令整個第二軍團顏麵無存的雜種。


    他們義無反顧:盡管他們早就已經猜到了,兇手到底會是一個怎樣的怪物。


    ……


    “她真是做了個怪物。”


    午夜幽魂沉重地喘著氣,攀爬在唯一能夠讓他感到安全的陰影之中,他抓緊時間唿吸著,調整自己那已經支離破碎的計劃和思緒。


    此時的夜之王距離他的任務目標早已相距甚遠,因為一個他根本沒有在意的因素,已經將他的整盤計劃徹底地打翻在地,甚至將他本人都弄得狼狽不堪。


    他的深藍色戰甲在冒煙,從頭到腳的冒煙,那是他不慎被一柱能量光束擦身而過的結果,而肩甲與披風上的坑坑窪窪,以及黑發長發上那些如同蛀蟲一般的火痕,更是無聲地訴說了他需要麵對何等可怕無情的火力網絡:哪怕是基因原體也不得不暫避鋒芒的那種。


    午夜幽魂從未係統性地學習過帝國的戰爭體係,但是他作為基因原體的天賦,足以讓他認出那名摩根的造物在剛剛都掏出了什麽東西來對付他。


    高斯炮、線性粒子炮、電磁加速炮、等離子洪流、火山炮、風暴爆矢、蜂巢飛彈……


    鬼知道他剛才經曆了什麽。


    那名非人的造物隻是單純的追趕著他的身影,然後向著基因原體可能存在的每一片陰影肆意地傾瀉著火力:於是,午夜幽魂就被硬生生地逼出了摩根的房間,不得不在空曠的走廊上東躲xz。


    他既沒有快到能夠避開不間斷的靈能雷達,而身上的盔甲也隻是簡單的品類,根本無法擋住連綿不斷的火力狂潮,當夜之王不得不再次後撤,躲避一連串瞄準了他的蜂巢飛彈的時候,他知道他已經失去了一窺真相的時機,因為最關鍵的那幾分鍾就這樣的浪費了。


    康拉德知道,他其實不是沒有任何辦法可言:隻要他不在這空曠的走廊裏東躲xz,則是一頭撞向那些擠滿了人群的房間,那麽他就能夠迅速甩開這些火力,令身後的追殺者投鼠忌器。


    但這樣的想法僅僅是在午夜幽魂的心底浮現了一刹那,便被他靈魂之中的某條底線所唾棄,徹底地化作了飛灰,化作了現在的夜之王永遠不會采用的惡行。


    科茲向後翻身,迅速地躲開了一股熾熱的等離子:在最開始的狂轟濫炸之後,他能明顯地感覺到追殺者的火力正在變得稀疏,雖然不確定這是不是陷阱,但是午夜幽魂敏銳地找到了一個機會。


    在誘導著下一輪攻勢砸穿了他身後的牆壁之後,康拉德一個閃身便躍進了牆壁之中那複雜的通風管道之中,這裏是他的王國,也是摩根的造物無法窺探到的迷霧領域。


    “……像老鼠。”


    數百米外,室女座不由得眯起了自己的眼睛,她第一次停下了自己的火力投射,一邊調集著身體其他部分的能量前往背部,一邊抬起了頭,準備進行再一次探測。


    但就在這短短的停頓之後,異變橫生:摩根侍女身後的高牆突然坍塌,那高懸的天花板被純粹的暴力所破壞,午夜幽魂像是幽黒的炮彈一般從中竄出,他那破損的利爪散發著令人膽寒的光芒。


    “!”


    室女座迅速反應了過來,她轉過身去,毫不留情地用手中的巨斧橫向劈開了襲擊者的長發,但是午夜幽魂比她更快:在第一縷鋒芒到來之前,夜之王早已蓄勢待發的雙爪就精準的抓住了摩根造物的兩側火力之翼,憑借著基因原體與生俱來的蠻力,康拉德僅僅是露出了最細微的笑容,便將這最致命的火力樞紐硬生生地拔了出來,露出了裏麵劈啪作響的糾纏線纜。


    而早已失去了痛覺神經的室女座隻是冰冷著麵容,她的巨斧在午夜幽魂的敏捷麵前落空,卻依舊在那破損的盔甲胸前,留下了一道猙獰的橫向疤痕。


    “別礙事。”


    夜之王毫不在意的笑著,他輕易地抓住了巨斧,隨手就將它拉了過來,隻留下室女座的兩條瘦弱胳膊瞬間脫臼的清脆聲響,隨後,他反握著這件利器,輕巧地用著斧把擊中了摩根侍女的脖頸,這把握住了力度的一擊讓室女座重重地砸在了牆壁上,便無力地倒下,陷入了暫時無法行動的混亂階段之中。


    隱約間,午夜幽魂能夠感覺到保護在室女座頭部的靈能護盾:但在基因原體的蠻力麵前,這些保護手段顯然還是不夠看的。


    午夜幽魂收斂起笑容,他著重看了一眼這個破壞了他的計劃的小家夥,在確認了死亡的烏雲並沒有籠罩在她頭頂之後,康拉德才收迴了自己的視線,並用了一秒鍾來考慮是不是要抓緊時間,去完成已經被耽擱太久的目標。


    但很快,另一種聲音就幫助了他結束了思考:那是一陣沉默卻肅殺的腳步聲,他們緊緊跟隨著一個讓基因原體感興趣的人。


    ……


    巴亞爾衝過了長廊之拐角,他的第一個動作就是確定目標目前所處的位置,以及周邊的環境與可利用的地形優勢。


    相對狹窄的長廊,一條純粹的單程通道,遠離喧鬧區,暫時也沒有布置過陷阱的痕跡:如果要用來阻礙一位基因原體的話,那這裏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他的目光匆匆瞥過了倒在基因原體腳邊的室女座,卻沒有更多的時間為她哀傷,這位已經快要兩百歲的泰拉老兵隻是用最低的聲音命令所有人在這裏提供火力支援,然後詢問了一個問題。


    “原體還需要多長時間?”


    “大概……三分鍾。”


    巴亞爾點了點頭,他的迴答沒有絲毫的猶豫。


    “知道了,那就交給我吧。”


    隨後,他深深地喘了口氣,握緊了自己一長一短的雙刀,走進了長廊的陰影之中,走進了饒有興趣打量著他的午夜幽魂。


    他看著那個怪物,那個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那個能夠在三分鍾內殺死他無數次的人,慢慢地壓低了身子,握緊兵刃。


    “請指教,閣下。”


    ——————


    “他在哪!我的那名闖下大禍的兄弟!他在哪!”


    靈能傳送法陣的光芒還未來得及匯聚成真正的實體,全副武裝的馬庫拉格之主便毫不猶疑地衝過了現實與虛妄的邊境,一腳踩在了第二軍團旗艦的廢墟之中。


    而在他身後,麵色陰鬱的蜘蛛女皇,以及兩個阿斯塔特軍團的原體近衛中最好的那些戰士,則是如同密林中的落葉一般湧出,奧古斯頓和拉納是他們的領導者,兩位強大戰士的武器都已經上膛,隨時準備著對任何人開火,哪怕目標是另一名高貴的基因原體。


    根本不用任何人的指引,當基利曼看到了那條一麵蔓延的廢墟之路的時候,他便如同旋風一般消失在了眾人的眼前,隻有同樣散發著可怕氣壓的第二軍團之主能夠跟上他的憤怒腳步。


    奧特拉瑪之主如同追蹤獵物的豺狼一般,迅速地找到了被戰鬥兄弟們簇擁著,看起來身受重傷的巴亞爾,這位第二軍團首席劍士的腳下是一攤血跡,除了他自己的,還有屬於另一位基因原體的,一路蔓延到了遠方。


    摩根走到巴亞爾麵前,將手放在他的胸膛上,用沉默的靈能修複著他那猙獰的傷口:午夜幽魂的利爪刺穿了巴亞爾的胸膛,但是還不足以奪走他的性命。


    破曉者沉重地咳嗽著。


    “我的一把劍留在了他的胸膛裏麵,大人。”


    【……】


    【我知道,做得好。】


    看著蹲下身來,為子嗣和侍女相繼療傷的血親,基利曼沉默地等待了一會兒,並且抬起頭,向著身後不斷趕來的子嗣下達著命令。


    “你們留在這裏,我和摩根會去帶迴我們那犯了大錯的兄弟,並讓他意識到他的行為有多麽荒謬:所有人都待在這裏,誰都不許再插手了,這是原體之間的事情!”


    怒火如同一股熱霾般從奧特拉瑪之主的身上發散出來,沒有人敢於違抗他的命令,在禮貌地等待著摩根治好了傷者之後,基利曼才點了點頭,用眼神安撫住子嗣中那些擔憂的目光,繼續大踏步地追蹤著午夜幽魂的鮮血。


    摩根跟在他身後,兩位基因原體都沒有說話,也沒有更為急促的步伐:他們都能夠最為清晰地感知到,康拉德並沒有逃走,他就待在不遠處的一座黑暗大殿之中,等待著他們的到來,周圍所有的光亮早已被午夜幽魂破壞,讓那裏成為了他所熟悉的王國。


    極限戰士之主一腳踹開了那扇大門,他的怒火是黑暗之中熊熊燃燒的無形火炬,伴隨著他的怒吼而震撼著整座殿堂。


    “康拉德—科茲!”


    “你給我站出來!麵對我!”


    “……”


    空氣之中傳來了笑聲,那聲音來自於殿堂的另一側,就像是蟒蛇拂過枯萎的落葉堆時,窸窸窣窣的鱗片響聲,令人不寒而栗。


    “我聽得到,兄弟。”


    “你沒必要這麽大驚小怪。”


    極限戰士之主咬著牙,在黑暗之中,他第一次看清了他那瘋狂的血親兄弟:康拉德正盤踞在一座高台之上,他修長而瘦削的軀體被一副破破爛爛的盔甲包裹著,宛如是一件飽經風霜的邪惡雕塑,稀疏的黑發耷拉在兩肩,能夠明顯看清被高溫所炙烤的彎曲。


    午夜幽魂正抬起自己一根修長到誇張的染血利爪,不斷地在他的胸前撥弄著:那裏存在著一道猙獰的傷口,由橫向的沉重斧痕和一把刺進了基因原體胸膛的單薄利刃所共同造就,夜之王正滿不在乎地拔出那把利刃,所留下的殷殷鮮血甚至讓怒火衝天的基利曼感到了一陣頭皮發麻。


    他的兄弟……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啊。


    康拉德沒有搭理他,他隻是歪著頭,向著基利曼身後沉默的第二軍團之主露出笑容,又炫耀似的擺弄著被拔出的利刃。


    “你的兒子想要殺死我。”


    午夜幽魂的聲音很沙啞,就像是在討論一件瑣事。


    “他差一點就辦到了:我沒能躲開這一劍,它的鋒芒距離我的一顆心髒近在咫尺,差一點就能讓我親吻到我的死亡,不過盡管如此,我也沒有真正的殺死他:也許你應該誇獎我一下?”


    夜之王的笑聲好似報喪的黑鴉羽翼,而迴答他的隻是蜘蛛女皇那看不到任何變化的麵容,摩根緩緩地關上了殿堂的大門,讓三位基因原體成為彼此的唯一見證人。


    也許隻有最偉大的靈能者才能看清蜘蛛女皇現在的模樣:摩根很安靜,非常地安靜,她看起來沒有任何插手的意圖,她站在那裏,安靜到就連內心中的那三股蠻橫的意誌,都不知不覺地壓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一同陷入安靜之中。


    也許,她是危險的。


    基利曼握緊了自己的短劍,他堅定地走向了午夜幽魂,而後者也穿戴上了那雙破損的利爪,慢慢悠悠地迎接著自己的兄弟,他們在大殿的中心對麵,在各自兵刃的幕後打量著血親的麵容。


    奧特拉瑪之主的每一絲麵部肌肉都在抽搐,他似乎在震驚於自己兄弟的長相,但在一種最為樸實的血親之情麵前,本著最後的一絲希望,基利曼低聲地開口。


    “你知道你在做什麽麽,康拉德—科茲?你差一點就失去了能夠彌補這一切的可能性,你差一點就成為了真正的罪人。”


    極限戰士之主的話語是真正的肺腑之言,而迴答他的,則是午夜幽魂瞳孔中,那足以令任何人感到窒息的深邃黑暗。


    “我當然知道,基利曼,我當然知道我在做什麽。”


    “我甚至可以告訴你:如果不是時機不正確的話,我原本是打算對馬庫拉格進行這種行動的,我想拜訪一下你的家園,我想拜訪一下那個養育你長大的怪物。”


    “你叫她什麽來著?媽媽?”


    “……”


    “你這混蛋!!!!”


    去他媽的冷靜!


    去他媽的兄弟!


    去他媽的康拉德—科茲!


    滔天的熊熊怒火在一瞬間衝潰了基利曼那本就不算牢固的理性之牆,馬庫拉格之主發出了一聲足以令摩根側目的咆哮,在憤怒的進退有據之中,揮劍殺向了自己這罪該萬死的血親。


    午夜幽魂病態地大笑著,他沒有躲閃,而是正麵迎上了基利曼的狂風暴雨,用殘破的鋼鐵利爪與馬庫拉格的短劍相廝殺。


    “來吧!兄弟!來殺我吧!”


    在黑暗中,兩名帝皇的子嗣就這樣拚殺在了一起,他們宛如互相撕咬的風暴一般,用著難以想象的速度、決心和力量,試圖斬下對方的雙臂與腿腳,壓製彼此的頭顱與脊椎,將自己的兄弟打翻在地。


    他們碰撞,毆打,用鋼鐵和肌肉完成看不見的對決,在一刹那間穿越大半個殿堂,短劍和利爪在黑暗中廝磨出刺眼的火星,僅僅是交鋒時的餘韻,就足以卷起風暴,殺死任何膽敢靠近的戰士。


    “康拉德—科茲!”


    基利曼氣喘籲籲地揮舞著他的短劍,各種規範的招式與技巧已經如同血管中的鮮血一般,成為了他舉手投足之間的本能,殘酷的鋒芒在黑暗中化作密不透風的羅網,不間斷地在午夜幽魂的盔甲上留下了象征著優勢的疤痕,在正麵的對抗中把夜之王打的節節敗退。


    “你這個怪物!混蛋!雜種!”


    極限戰士之主的額頭上抱起了根根青筋,他試圖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自己的兄弟,但卻在怒火中發現自己根本不會如何吐出那些不文雅的話語,反倒是午夜幽魂在不斷的退縮中保持著滲人的笑聲,來自於諾斯特拉莫的三言兩語,就足以喚起基利曼心中的惡心與反胃。


    最終,基利曼咬著牙,他用沉重的揮擊暫時打退了康拉德,在後者爬起來的時候,氣到渾身發抖的極限戰士之主指著他的兄弟,發出了義憤填膺的控訴。


    “諾斯特拉莫的康拉德!你知道你都做了什麽麽!你在挑起兩個軍團之間的紛爭!你在將最可怕的陰雲籠罩在我們的頭上!你在掀起你無法控製的浪潮!”


    “如果不是我們的血親摩根如此冷靜與理智,能夠在突兀的混亂之中保持鎮定,如果不是我正巧和摩根保持著溝通,能夠即使了解事態的情況,避免進一步失控:如果不是這些,你知道你的貿然舉措會導致什麽嗎!你會挑起戰爭!會有成千上萬條生命因此逝去!倒在一場毫無理由的內鬥之中!”


    “如果這一切真的發生!如果今天在這裏的是另一個軍團!那麽哪怕是全銀河的浪潮也洗不幹淨你身上的罪孽!你會成為第二個失落的兄弟!成為黎曼魯斯肚子裏的孤魂野鬼!你的軍團也同樣如此!他們的一切都將被抹去!消失!”


    “你難道想讓這樣的可怕悲劇重演一次嗎!你這個……你這個……”


    “瘋子!!!”


    “肮髒的混蛋!地獄裏爬出來的雜種!”


    “我這輩子都不會允許你靠近我的奧特拉瑪!隻要我還有哪怕一口氣!但凡你的腳敢踏上馬庫拉格的土地!我都會打倒你!直到你在我的國度中消失!”


    奧特拉瑪之主的怒火伴隨著他的話語而愈加蓬勃,在轉瞬間就化作了沸騰的火海,隻因為他麵前的兄弟在聆聽著他的控訴的時候,唯一的迴答就是喪心病狂的大笑,便再也沒有說任何笑:可這嘲諷一般的笑聲,就是最明顯的答案了。


    “羅伯特,羅伯特,我最高貴的親王兄弟。”


    低沉的纏語從午夜幽魂的口齒間流出,纏繞在基利曼的耳旁,令他的瞳孔之中散發出了更多的惡意與怒火,就像是被肮髒的粘液所激怒的猛獸一般。


    “你真可憐,羅伯特,你甚至連罵人都不會。”


    “但另一方麵,你又有著一種愚蠢所帶來的智慧。”


    “你說對了一些事情。”


    在正麵對決中節節敗退的午夜幽魂已經被逼到了角落裏,在不涉及到靈能與其他幹擾因素的堂堂之陣中,從小經曆了完善教育與苛刻訓練的基利曼,尤其擁有著能夠壓製過半兄弟的武藝,他的劍術之規整早已成為了某種本能,他支撐著他成為了帝皇子嗣中名列前茅的決鬥大師。


    在高尚的對決中,午夜幽魂不論如何都不會是基利曼的對手,他也從來不是為此而生的,他擅長的是另一種戰鬥,另一種藝術。


    在一次貼身的進攻中,康拉德甚至抓住了基利曼的手部護甲,但是極限戰士之主將自己的手甲和科茲一起砸向牆壁,在失去了手部保護的情況下,成功地抓住了戰鬥的主動權。


    來自奧特拉瑪的短劍在一次又一次裹挾著怒火的精準揮擊中,將它的對手逼到了絕路之中,基利曼將午夜幽魂抵在了牆上,他的鋒芒幾乎要逼近那肮髒的脖子了,但是盡管如此,奧特拉瑪之主的瞳孔中依舊殘存著交談的希望。


    “你可以替自己辯解,哪怕為了最基礎的減刑。”


    基利曼的語氣中充滿了本能一般厭惡,但他還是一字一頓地說出了這句話,並且開始耐心地等待著午夜幽魂的大笑之後,究竟還擁有著怎樣的辯駁。


    而遠處的第二軍團之主隻是將這一切看在了眼中,她無奈的搖了搖頭,開始倒計時,記敘著屬於基利曼的失敗何時到來。


    “哈哈哈哈咳咳咳……”


    午夜幽魂在笑,在咳嗽,在基利曼的身上傾灑著嘲弄的目光,他看著自己的兄弟,渾身癱軟,緩緩地脫下了一支利爪,看起來似乎屈服於最終的失敗。


    這多少讓基利曼有些鬆了一口氣:他的兄弟終究還不是徹底地無藥可救,在一瞬之間,奧特拉瑪之主已經在思考該如何封鎖今天發生的一切了,又或者如何在帝皇麵前給科茲求求情。


    而此時,午夜幽魂則慢悠悠地開口了,他的第一句話就讓基利曼皺起了眉頭。


    “你猜對了一件事情,我的兄弟基利曼。”


    “……猜對了什麽?”


    科茲咳出了鮮血。


    “內戰、罪孽、失落的兄弟、背叛者的崛起、還有席卷銀河的鮮血浪潮,一切都會發生,我們的未來會在最淒慘的片段中起舞,直到它失血而亡的那一天。”


    “直到我們的父親,被我們其中的一個所擊倒的那一天。”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帝皇的死去,他會死在他的子嗣手中。”


    “……”


    基利曼瞪大了眼睛,他的瞳孔在震驚與茫然中變換,甚至連最基礎的憤怒都忘了,他聆聽著康拉德的話語,聽懂了每一個字,卻因為這短短的汙穢之言而如遭雷劈。


    他……他……他……


    他怎麽敢!他怎麽能說出這樣的汙言穢語!他有什麽資格……


    下一個瞬間,極限戰士之主開始發抖,他的全身都在一種本能的驚駭中顫抖了起來:僅僅是午夜幽魂所勾起的一絲波瀾,就足以讓基利曼那顆雪白的心髒蹂躪成不知所措的一片荒蕪。


    “你這個瘋子!康拉德!”


    “你怎麽敢說出這樣的話語!你怎麽敢誹謗我們的兄弟!敢詛咒我們的父親!你知道你的這些話但凡被其他人聽到!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麽!你有沒有想過……”


    “你看,羅伯特。”


    科茲咯咯笑著。


    “你連想象的勇氣都沒有,難怪你會變成那個樣子:別再這樣自欺欺人了,我的兄弟,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做過什麽,你的膽量比你想象的還要大。”


    “也許你會有自己的帝國:這也說不定?”


    “……”


    “瘋子……你就是個瘋子!”


    基利曼咬著牙,他的修養讓他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詛咒他聽到的種種褻瀆之言,而他的尷尬處境被科茲看在眼中換來了瘋狂大笑之後的低語。


    “你知道,我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語麽,羅伯特?”


    “……”


    基利曼沉默著,但他並沒有否決自己的好奇心,當午夜幽魂那張沒有武裝的麵容緩緩的靠近了基利曼的短劍的時候,極限戰士之主隻是橫眉冷豎。


    “因為……”


    基利曼豎起耳朵。


    然後,康拉德笑了。


    “噗————”


    眨眼間,一大股腥臭的血液從午夜幽魂的口中噴出,隔著近在咫尺的刀劍,盡數地糊在了極限戰士之主的臉上。


    基利曼本能地倒退,他敏感地意識到了不對勁,不斷地揮舞著手中的短劍,渴望維係一個安全的隔離帶,但是掙脫了束縛的午夜幽魂在輕笑中化作了煙霧,躲過了亂了章法的揮擊,來到了基利曼的一側胳臂上,看著他那握住了寶劍的手腕,張開大口。


    咬!


    “嘶——”


    劇烈的疼痛伴隨著手腕上的鮮血,讓基因原體吃痛的同時,亂了最後的方寸,短劍落地,令康拉德能夠緊貼著他的兄弟,將戰鬥拉到他最擅長的領域。


    極限戰士之主迅速地抹去了臉上的血漬,但還沒等他睜開自己的眼睛,午夜幽魂就惡狠狠的貼了上來,徹底撞到了他,兩根幹枯的手指如閃電般刺向基利曼的雙眼,讓劇痛和黑暗再次來襲。


    原本弓著身子,做出保護頭腦姿態的極限戰士之主,因為這一擊而抬起了頭,鑽心的疼痛讓本能占據了短暫的上方,也讓午夜幽魂能夠抓住基利曼的頭顱,用一記最為瘋狂的頭錐,讓基利曼徹底地倒在了地上,失去了起身的能力。


    夜之王抓住了他的獵物,他從身後抱緊了基利曼的脖子,與他一起在冰冷的地麵上滾動著,宛如一對在泥坑中廝殺的雄獅。


    在下一秒,他成功地讓極限戰士之主開始了窒息,鐵一樣的雙手勒緊了基利曼的脖子,而惡臭的低語則是在基因原體的耳邊慢慢地迴響著,就像是謀殺者的簡述。


    “就是這樣,兄弟。”


    康拉德低語著。


    “感受吧,感受一下你現在的處境與絕望,感受一下你還有三分鍾的生命,感受窒息與不可抵擋的蠻力,感受一下你的希望在這時是多麽的渺小與悲涼。”


    “這就是未來:你的未來,我們的未來,帝國的未來,也是帝皇的未來:就是這樣,在絕望無助的掙紮,等待著已然宣告的死刑。”


    “我們所有人都會死,在我們各自的絕望之中。”


    “這就是:我看到的未來。”


    “現在,你相信它了麽?”


    “砰!”


    【我不相信。】


    ——————


    摩根緩緩的走來,她輕易地揮手,將糾纏起來的兩名基因原體同時釘在了牆壁上,然後不慌不忙地走進,把午夜幽魂從基利曼的身上剝了下來。


    科茲沒有抵抗,他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切,當摩根的手指死死抓住他的脖子的時候,午夜幽魂隻是一邊沉重地咳嗽著,一邊發出了他的微笑。


    “又打算向我訴說你的那種未來了麽,姐姐?”


    “這迴是什麽,我的死期?”


    【也許吧。】


    摩根依舊是安靜的,她的安靜甚至稱得上是一種詭異了。


    就在基利曼掙紮著想要爬起來的時候,午夜幽魂隻是發出了喪心病狂的大笑聲。


    “我的死期?什麽時候?”


    “今天嗎?”


    “那還等什麽,快點動手吧!”


    “摩根……不能這樣……”


    基利曼氣若遊絲地阻止聲音在一旁飄蕩,而蜘蛛女皇隻是在安靜中勾起了一絲微笑,一絲足以殺死一個世界的微笑。


    【也許吧,科茲。】


    【但那要看,你能不能從我接下來的小懲罰中,活下來。】


    “哦?那是什麽樣的懲罰?”


    【比如說……】


    【……】


    【我要把你的肺從你的鼻子裏掏出來。】


    摩根慢慢地說著。


    她依舊是非常的安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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