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葦河乘船南下,穿過巫峽, 蕭山,十日之後,便能到江南。


    站在圍欄裏, 濕潤的山風拂過麵頰,撩起寶儀耳畔發絲。她長的白, 黑發在頸子上蜿蜒, 很是惹眼。即使隔著層兜帽看不清臉,和她搭話的鄉下小哥也結結巴巴的:「姑娘可是要下江南?」


    「正是。」


    小哥鼻尖充斥著一股暗香,他失了神:「姑娘為何要下江南去?」


    傅寶儀沒有迴答這句話。


    她問:「船何時啟程?」


    風一吹, 小哥就醒了,他道:「今日蕭山下了暴雨,水漲船高, 暫時走不了。得等到晚上才行。」


    「好。勞煩你,船什麽時候開動,知會我一聲。」


    父親, 母親,寶柒在一間房裏,舅父一間, 傅寶儀自己一間。她的屋子在陰麵,打開窗戶, 就能看見翻湧的波濤, 與岸邊鬱鬱蔥蔥的合歡樹。


    傅寶儀從來沒有坐過船。她胃裏犯酸水,難受的緊,麵色蒼白坐於矮凳, 伏在桌前,下巴埋在臂彎裏。


    綠芝敲了敲門,放了壺燒開的茶水:「姐兒,請喝些茶,喝了茶就沒那麽難受了。」


    傅寶儀點頭,病怏怏的:「好,你且放下。今夜地方小,我們便同榻睡吧。」


    綠芝說好,去打了盆熱水來,拿著帕子,給寶儀擦了擦臉,見她如此虛弱,心疼不已:「姑娘受苦了。」


    傅寶儀朝她笑了下:「不過十日,很快便能到江南。那裏風景秀麗,離上京又遠。等到了江南,便好好過日子,哪裏都不去了。」


    綠芝紅著眼點了點頭,扶著寶儀到榻上,給她掖了掖被角:「奴婢去看看柒姐兒。」


    「去吧。」


    綠芝吹滅了燈,隻留了一盞小的,關上窗戶和門,腳步聲逐漸遠了。


    傅寶儀身子懶怠,很快陷入黑甜鄉。


    恍惚有人打開了門,進來。傅寶儀以為是綠芝,迷迷糊糊說讓她快點進來,風涼。那人便進來,又沒了聲音。


    傅寶儀懶得管那些,連身都沒翻。慢慢的,她覺得不對勁兒,船艙裏寂靜的連掉根針都能聽見。她慢慢掀開眼皮,先是看見了一雙濺上了泥點子的黑麵雲靴,幹淨妥帖的玄衣紋理,再往上,一張再熟悉不過的陰惻惻的臉。


    傅寶儀猛然坐起,捏著被角,緊盯著他。是夢還是真的?他怎麽會追到這兒來?除非他有天大的本事。


    沈淵庭居高臨下,麵無表情:「醒了?」


    一聽這聲音,傅寶儀就知道,是沈淵庭,不是在做夢。很快,她出了汗,冷汗一寸一寸的往下爬,把她的後背打濕了。她努力讓自己表現的平靜,被褥下的腿卻一直打哆嗦,她不說話,警惕的睜著眼,看著他。


    沈淵庭的怒火,被這雙眼睛徹底激發出來。他以為見了她的麵,便會捏著她下巴質問,或者讓她跪在地上認錯。可對著這樣一雙濕潤透亮又可憐兮兮的眼睛,他一腔怒火竟然無處發泄。


    他質問:「你可知,擅自出逃,是死罪?」


    傅寶儀不知道她要說什麽。她點頭,又遲疑的搖頭:「我,我知道,可我已經無路可走了……」


    她的眼眶一寸一寸變紅,低聲:「我沒有辦法。」


    她看見,沈淵庭袖口下的手指露著青筋。他那雙墨色狹長眼睛,像是一汪無波無瀾的幽幽潭水,此時此刻,一點即燃。


    她一貫會用這種裝可憐的伎倆。


    有五天?十天?他未曾見到她。好像那張本就尖俏的臉龐又消瘦了,眼眶下的淡淡陰影無法忽視,她眼睫低垂,似乎還有盈盈的淚光,如同一隻瘦弱的羔羊,落入狼口。


    沈淵庭還是可恥的上了當。


    他上前幾步,掐著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頭與他對視,寶儀的嘴唇,被捏著張起來。


    他很快低頭,用嘴堵住了那張喋喋不休的唇。


    心裏帶著的氣兒,好像全都發泄在上麵了,他的尖銳齒尖撕咬,揪住那隻小.舌.頭狠狠吸允,指腹粗魯的磨過柔軟下巴,他不滿意,強迫她睜開眼,甚至還發出了嘖嘖的水聲。


    很快,沈淵庭不滿於此。他想到了一個很好的,懲罰她的法子。這想法讓他的血液從腳底逆流到心髒,他紅著眼,低聲說:「脫.衣.服。」


    傅寶儀根本唿吸不了,鼻尖全是沈淵庭的炙熱氣息,與他近乎粗魯的侵略讓她無法思考。她頭暈眼花,很快被憋紅了臉,終於有了間隙,咳嗽幾聲,抵住他的胳膊。


    她拚命搖腦袋。不讓他動。


    「讓我幫你?」


    沈淵庭捏了她的臉,看見兩片櫻桃唇上,泛著誘人的水漬。


    傅寶儀胸口喘著氣兒,她低著頭。半響,才說:「我有了身孕。」


    一瞬間的寂靜。


    她明顯感受到沈淵庭全身都僵住了。


    他身上沸騰的血液重新變涼,整個人前所未有的清醒。


    「你說什麽?」


    「我有了身孕。」


    寂靜,沉默的寂靜。


    他心情複雜:「誰的?」


    傅寶儀忽然有些想笑。她依舊低著頭,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沈淵庭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幾股心思複雜的纏弄在一起,他鬆開手,退了半步:「我的孩子?」


    「是。是侯爺的。留下與否,全都聽侯爺的。」


    傅寶儀與他對視片刻,扭頭看向別處。


    她的身體裏,有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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