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然覺著,既然往後都見不著了,那她是誰,就不太重要了。


    更何況,要是喬裝過後再跟她的本名聯係到一起去,那她喬裝的意義是啥呢~


    她張嘴,一臉淡定,“我叫何采薇。”


    “好的。”


    溫然忽然想起來棉紡織廠那個叫王菊花的老虔婆了,張嘴劈裏啪啦又是一頓告狀。


    邵平一臉若有所思,詢問了一下更深層的細節過後,便對溫然表示了感謝。


    “如果後續有什麽進展,我會通知你的。”


    “不用不用,咱們該咋辦,就咋辦!通知我幹啥。”


    那頭還有事情要忙,邵平隻是被同事叫走說了兩句話,再迴頭,溫然就像是入了溪水的遊魚,瞬間不見蹤影。


    偷溜的溫然在縣城醫院裏迷了路,溜達過一個拐角,冷不丁聽見了淒愴的哭聲。


    “畜生啊!你這個禽獸不如的狠女人,你自己的親生孩子,你都能下得去手!”


    聲音有些熟悉,溫然下意識伸頭看了一眼。


    病房內。


    “哎喲,不過是一個不值錢的丫頭片子,掐死了,我好生兒子啊!”呂小鳳實在是想不明白,一個賠錢貨而已。


    掐死了就掐死了,這麽哭爹喊娘,真是丟臉。


    女人抬起臉,哽咽著,“你不喜歡,給我養著也行啊,掐死孩子做啥?你就不怕遭報應嗎?”


    呂小鳳肚子餓得慌,不耐煩的,“你說的輕巧,你養你養,一把年紀了,你上哪兒弄奶給她吃?


    到最後還不得我來喂?現在把奶斷了,我養養身子,很快就能再生娃。”


    呂小鳳都想好了,頭生的閨女不吉利,她得嚇嚇這些不值錢的賠錢貨,隻要是女兒,那就掐死。


    時間長了,那些丫頭片子也被恐嚇的不敢往她肚子裏來了。


    這年頭啊,女人想要站穩腳跟,那還得生兒子才行。


    這逆天發言,溫然直接愣住,仔細一看,這婦人還是她剛剛認識的。


    野豬大隊那個格外喜歡女娃的嬸子。


    望著那嬸子懷裏的繈褓,溫然皺著眉,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隻差一點點,那嬸子抱孫女的夢想就能成真了。


    “你壞!”小姑娘看了看娘,又看了看嫂子,眼裏蓄滿了淚水,“我不要你做嫂子了,你是個壞人。”


    呂小鳳望著小姑娘淚眼朦朧的樣子,心裏暢快了。


    自從嫁到張家去,她就看這個小姑子格外不順眼。


    憑啥啊!


    同樣都是女娃娃,她在家裏給哥哥弟弟當牛做馬,什麽活兒都是她的不說,哥哥弟弟調皮搗蛋,還得她來背黑鍋。


    可嫁到了張家,她理所應當的使喚小姑子,卻被丈夫訓斥,婆婆白眼,就連一向大方的公公也對她皺了眉。


    呂小鳳當然不滿意,在她看來,全天底下的女娃娃就得跟自己一樣才行。


    所以,孩子一落地,呂小鳳就順理成章把她掐死了。


    想生兒子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她嫉妒自己的女兒……


    嫉妒她可以生在張家。


    掐死女兒,呂小鳳不後悔。


    望著崩潰的婆婆,啪嗒啪嗒擦眼淚的小姑子,呂小鳳隻覺著心中暢快極了。


    張建捧著鋁盒子,滿臉笑嘻嘻的衝了迴來。


    這裏裝的是紅糖雞蛋,還有他媳婦最愛喝的小米粥。


    他甚至已經在心裏琢磨開了,迴頭該從哪兒弄點好東西給他媳婦補身體,她身體好了,奶才能好。


    他閨女才能吃得白白胖胖的。


    到時候,滿月的時候,他就是老張家最牛逼哄哄的爹!


    是誰啊!


    頭胎就生了個閨女?


    是他張建!


    可望著病房裏的動靜,他懵了,忙不迭將鋁盒子放在了地上,拽著嚎啕大哭的嬸子,“娘、娘你哭啥啊?


    別把孩子嚇著了。”


    將親娘從地上扯起來,張建還不忘替小妹妹抹掉臉上的淚,“怎麽了這是?高興傻了?”


    張嬸子抱著繈褓,“兒啊!兒啊!”


    一聲聲,撕心裂肺。


    張建這才後知後覺的低頭查看繈褓。


    裏頭白生生的小姑娘已經呈青紫狀,安安靜靜的,無聲無息。


    張建不敢置信,“娘,我閨女咋了?我閨女這是咋了?她咋不哭呢?”


    “哥!哥!嫂子把小侄女掐死了,嗚嗚嗚哥哥!”


    ……


    病房裏頭鬧鬧哄哄,溫然卻已經不忍心看了,這世上,可憐的人或事太多了,她……


    也無能為力。


    擦掉了眼角邊的淚水,溫然悶頭離開了醫院,重新換了個地方,將帶過來的野豬肉兜售一空,她也沒了隨意逛逛的心思。


    趁著天還沒黑透,扭頭迴了家。


    走在路上。


    聽著身後傳來的牛車聲響和那道帶著沙啞的聲響,溫然錯愕的轉身。


    是張嬸子。


    她的頭發好像是更白了一點,望著溫然的目光,都帶著些強顏歡笑。


    “還真的是你,走吧,我順路捎帶你一程。”


    溫然唇角蠕動了片刻,沒吭聲,默默的爬了上去。


    張嬸子懷裏還抱著繈褓,“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怎麽迴去的這麽晚?路上不安全,知道嗎?”


    “我曉得,下次不會那麽晚了。”


    “嗯。”


    張嬸子說了兩句就閉上了嘴巴,不再攀談。


    溫然也很有眼力勁兒的保持沉默,趕牛車的,照舊是張建,他一路上都沒吭聲,隻三五不時的抬起袖子擦眼淚。


    牛車在路上搖搖晃晃走了一半,張建忽然沙啞出聲,“娘,我不想跟呂小鳳過了。”


    她的心,實在是太狠了。


    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說掐死就掐死了。


    張嬸子從嗓子眼裏擠出來一句話,“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管不了。就是可憐了我們家的娃兒,好好的,真是造孽啊!”


    可,這一天注定是不平靜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外如是。


    “站那兒!”


    “打劫!”


    真是人倒黴起來,喝他爹的涼水都塞牙縫。


    望著這些個攔路的兇徒,張嬸子的心都涼了半截,她一手抱著沒了氣息的小孫女兒,另一隻手扯過女兒,丟到了溫然的懷裏。


    而後,站在二人的身前,“有話好好說,要錢、要多少錢都好說!”


    “錢?”


    兇徒哄笑,“你怎麽知道我們隻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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