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斬詭不用刀


    熾熱,幹燥。


    林原咲唿吸著逐漸升溫的空氣,對於使用這份力量帶來的影響,已經見怪不怪了。


    與她簽訂契約的詭異名為【清姬】。


    顧名思義,起源於瀛洲古代物語中的‘道成寺鍾’。


    講述的故事是一位愛上路過借宿的僧人,卻因為苦求不得而化作妖怪,最後將僧人與自己一同燃成焦炭的癡情女子清姬。


    當然,肯定不是從千年前的平安時代流傳下來的詭異。


    而是近些年隨著都市怪談的興起。


    因為故事本身描述的愛情有一種殘忍的浪漫感,所以被當代年輕人從故紙堆裏重新迴憶起來,最終借由怪談再次降世的詭異存在。


    目前特安科對清姬的評級為【怪談級】。


    得益於故事的流傳廣度,實際清姬產生的破壞力可以觸摸到現象級的界限。


    隻是每次使用它都需要進行一段長時間蓄勢,引入周邊的易燃物作為壯大詭異力量的材料,才能完整地將清姬全部顯現。


    所以普通情況下清姬的危險程度較低。


    至於它的使用代價同樣與怪談級匹配,隻需抽取契約者的積極情緒作為迴報即可。


    不過使用次數越多,每次付出的代價就會逐漸沉重,這也是林原咲除了頻繁加班之外、長期表現出一副三無臉的主要原因。


    那麽她此刻的對手又是什麽來曆?


    林原咲將視線望向麵前同樣在打量著自己的詭異。


    四足著地,有尾,豎瞳。


    棕黑色的斑紋不像是擇人而噬的猛虎。


    反而與常見的貓科動物有所區別,它的身材整體並不頎長矯健,實際更像個圓滾滾的方形麵包。


    又或者麵包……車?


    林原咲的腦海中迴憶起了一段特安科檔案庫中的記載。


    瀛洲古代,流傳著名為‘火車’的妖怪。


    此火車當然不是指現代社會行駛在鐵軌上的高速交通列車,而是渾身燃著火焰,將人吞沒的車輛載具。


    傳說由年老的貓變化而成,是一種奪取生前行惡的死者亡骸的妖怪。


    更具體的描述源於佛教經典中關於地獄的描述:


    ‘縱廣四十由旬,其中蓄火……邪命作惡者命終後在火車上,肢節燃火,身體燋散……於一日夜中受九十億次之生死。’


    現代都市怪談中雖然不會有如此複古誇張的描述,但許多誕生的詭異其實都脫離不了它們的文化根基。


    換而言之是能夠從古籍中找到原型的。


    林原咲對比著檔案記載與眼前這隻詭異的形狀,大致確定了對方的種類。


    危險程度至少在怪談級。


    具備的概念除了火焰之外,很可能還包括與速度有關的能力。


    體型與威懾力雖然比不上古代傳說中的火車地獄,但稱之為‘火輪’也算是綽綽有餘。


    可惜……現在沒時間再慢慢試探了。


    “劈啪——”


    當某一間貨架支點被燒盡,斷裂倒下。


    林原咲果斷驅使身邊的火焰出擊。


    無形無質的火焰,用物理知識解釋就是燃燒現象產生的等離子體,並不具備實際能觸碰到的形態。


    然而伴隨詭異之間的碰撞。


    兩種相似又來源不同的規則,竟然在碰撞過程中仿佛具備了實體,不僅產生了爆炸的氣浪,更像是一種火焰要將另一種火焰作為燃燒的養料。


    用火壓過另一團火,將其吞噬殆盡。


    “吼!”


    得益於體型優勢,三米高的火輪巨獸麵對爆炸衝擊,隻是微微一晃。


    就張著血盆大口撲了上來。


    連帶著它身上的火勢也再次洶湧澎湃。


    身為人類的林原咲,卻不得不向旁邊狼狽地躲閃。


    同時驅使清姬轉移戰場吞噬其他的易燃物。


    ‘如果繼續拖下去……’


    林原咲努力保持著冷靜快速思考。


    給她充分的時間,利用環境和人類的戰術智慧,還有清姬近乎無上限吞噬成長的特性,對付這隻怪談級詭異並不成問題。


    但現在的情況是,躺在地上的井形誌乃支撐不了太久。


    有沒有什麽快速破局的辦法?


    林原咲的思維很敏銳,本能想到了自己帶過來的兩位粗神經觀眾。


    雖然普通人沒辦法對抗怪談級的詭異,尤其是這種擦之即傷、碰之即死的大範圍傷害類詭異,但隻要動作小心一些,同樣能發揮出一定的支援作用。


    比如把受傷的井形誌乃救走,給她提供充足的戰鬥空間。


    不過身為特安科行動專員的責任感,還有腦海內殘存的理智,又立刻讓林原咲打消了這個念頭。


    畢竟井形誌乃是她的隊員,老哥也是她的家人。


    如果為了救下其中一人就決定讓另一人涉險,顯然是非常不明智的舉動。


    現在唯一合理的辦法。


    或許隻有讓她付出遠比積極情緒更高的代價,例如部分壽命乃至思想與神智,換來詭異清姬在短時間內爆發全力擊退敵人……


    林原咲的心思逐漸堅決。


    餘光向後觀察,準備測定接下來的爆發範圍。


    卻發現本來應該躲在角落裏的自家兄長不見了,隻剩下乖乖依靠在牆壁上,見到她迴頭的動作,還笑眯眯地揮手打招唿的牧野遙。


    仿佛在示意著她有什麽事將要發生了。


    難道——


    林原咲心頭略過一絲不詳的預感。


    “嘿咻。”


    偏離戰場大約十米的位置。


    林原修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重傷昏迷的井形誌乃旁邊,正將她扛在肩上試圖逃跑。


    可詭異顯然不會放任送到嘴邊的獵物離開。


    幾乎是林原咲發覺不對勁的刹那,火輪巨獸也發出了怒吼,帶著渾身皮毛上更加明亮幾分的火焰,朝林原修撲了過去。


    笨蛋老哥!


    林原咲內心既埋怨又有些感動。


    嘴上說得利益為重,學習太苦太累不如抱妹妹大腿蹭一份好工作,麵對這種生死攸關的危機,怎麽又敢不要命地撲上去救人了?


    “清姬——”


    不能用全力,也不能動作太慢。


    林原咲急聲唿喚著身旁的詭異。


    空中繚繞的火蛇劃過一條光焰,頓時以幾倍的速度撞向了巨獸。


    代價則是林原咲心中剛剛產生的感動情緒刹那間被抽空,還有一部分更深處的身體活力,


    最後爆炸產生的氣浪成功將巨獸震退,也連帶著扛上井形誌乃的林原修被掀得翻了個跟頭,落入滾滾濃煙掩蓋的樓層轉角後方。


    但不會受傷瀕死就算成功。


    林原咲心如明鏡,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


    她冷靜地指揮著火蛇,將那前往那處通道的路徑封死,同時邁步前進,用身體阻擋住火輪巨獸的視線。


    與戰鬥無關的因素終於退場……


    接下來,就是她最熟悉的與詭異廝殺的環節了。


    細密的火光透過她肩披的風衣,將白皙肌膚映出別樣的焰形紋路,細看時仿佛一片片細密的蛇鱗。


    無人矚目的陰影中。


    林原修擦了擦被炸飛時臉頰上沾染的黑灰,從三米高的樓梯間穩穩落地,膝蓋隻是稍微彎曲就輕鬆卸去了全部衝擊,順帶將身旁的井形誌乃放下。


    夢境遊戲的顯示在眼前浮現:


    【你觸發了事件[離軌火輪]】


    【偏離應有軌跡的詭異不知為何出現此處,將焰色燃遍繁華的銀座;越發容易將無辜者卷入的夢境,似乎也在昭示著某種變化悄然發生。】


    【困擾你的並非詭異本身,而是某種更深層次的事物】


    夢境遊戲的描述並沒有錯。


    林原修將視線收迴。


    時至今日,他已經不怎麽太把怪談級的詭異放在眼裏了,事件本身的成因是否牽涉到某種預兆,或者醒神會編織的陰謀。


    才是他較為關注的目標。


    而且根據剛才所遭遇的狀況,他開始在意另一件事:


    “那種感覺……”


    林原修驅動影羅將身形融入陰影,同時通過[絕影]穿梭於陰影空間之中。


    以熊熊火光映襯的焰影為跳板。


    沒有引起任何注意力,他就化作一道幽影重新迴到了剛才墜下的樓層。


    然而就是這麽短短片刻的功夫。


    剛才還隻是局部衝突的戰場,此刻儼然化作了一篇火海地獄。


    遠處觀戰的牧野遙都不得不收斂好奇心,拍打著身上差點燃燒起來的絨毛墜飾,連連後退將觀戰地點選在更加安全的地方。


    正在戰鬥的雙方,更是將局麵推進到了白熱化的戰況。


    轟——


    爆燃的高溫卷動氣浪,形成了火焰的漩渦。


    火輪巨獸被炸飛三四米又重整動作,向引發爆炸的元兇發出咆哮。


    林原咲卻隻是深唿吸。


    “別著急,這隻是開始。”


    憤怒與對詭異的厭惡,同樣在戰鬥中被抽做提高威力的燃料。


    導致林原咲此時此刻的心情格外平靜。


    這間讓鋼鐵都在片刻融為液體的火海煉獄,她也能安然無恙地踏足在其中,仿佛在夏季開放的水上樂園裏攪著水花漫步。


    或許是因為與清姬簽訂契約後獲得的某種共享天賦,才讓她無視了這種高溫的影響。


    但事實真是如此嗎?


    林原修看了一會兒,表示懷疑。


    與他簽訂契約提供[尋心]天賦的摸魚詭異、瑪麗小姐暫且不提,就拿影羅舉例,如果不是他本身的身體素質逼近人類的理論極限。


    再結合如今已抵達極意境界的劍術無念一刀流,與兩次組合後提升而成的詭物[妖刀村雨]。


    就算給他一個怪談級詭異的[絕影]天賦。


    實際發揮出來的作用,頂多等於無縫潛行和方便跑路。


    林原咲手中這隻看樣子並沒有抵達現象級的詭異,產生的天賦卻有如此威能?


    這顯然是不合理的。


    排除義妹陡然增長成熟的體型,林原修仔細觀察了片刻,根據林原咲身上微妙的變化,判斷這其實是一種類似於[詭異融合法]的現象。


    將概念融入己身……


    林原修忽然想起了曾經在仁愛醫院夢境中,岩田勝看見身為‘隊長’的林原咲發揮全力後,狂笑著感慨特安科也不過是一丘之貉的畫麵。


    果然,特安科也是早早地就開始嚐試進行類似試驗了。


    林原修心中微沉。


    瀛洲政府部門腐敗和不講人性很正常,畢竟放眼全世界的官僚幾乎都是這個模樣,他也沒有憑一己之力改變世道的遠大理想。


    但如果隨之引發的問題,出現在自家義妹身上就有些麻煩了。


    錯綜複雜的判斷糾纏在腦海中。


    林原修輕歎一聲。


    身為來自異鄉的穿越者,他在穿越前是個有血有肉的普通人,穿越後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幾年,遇到某些事也難免有所感觸。


    還好他已經不再是普通人了。


    嘭嘭——


    陰影中,血液湧動。


    不同於火場中物理炙烤著一切事物的高溫,極速跳動的脈搏與湧動的血液,帶給人的是一種來自身體內部乃至心靈的熾熱。


    膨脹的肌肉壓迫著骨骼,逐漸絞成鋼索般的結構。


    又仿佛是用堅韌的骨骼作為支點,在其中積蓄起更具爆炸性的力量。


    當瀕臨爆發的那一刻……


    颯!


    火場中,一切飄搖的陰影都凝固了一瞬。


    仿佛有某種能夠穿透影子的事物,在刹那間將它們盡數納入麾下。


    而陰影破滅之時。


    極其暴烈的颶風便席卷了整個燃燒的樓層。


    轟!


    “什麽……?”


    正處於激烈對抗的林原咲,靜如止水的心情出現了大幅波動。


    隻因她一瞬間發現身邊清姬衍生的火蛇竟不受控製。


    是詭異的新能力?


    這個判斷很快被林原咲熄滅。


    隻因那不知從何處掀起的風暴,實在太過龐大,不僅刮得她肌膚生疼,連帶著那些熊熊燃燒的火焰也不得不俯首稱臣。


    當狂風掠過之際,她麵前昂然不可一世的火輪巨獸更是直接消失了。


    或者說半個身體被砸進了樓板。


    “吼——”


    像是哀鳴或怒吼的獸類叫聲傳來,始作俑者沒有半點同情心,而是站立在巨獸的皮毛之上,繃緊全身筋肉與氣力再度揮拳。


    轟!


    高樓在顫抖,像是對這位闖入者暴力的抗議。


    殘留的火焰順著龜裂的紋路蔓延,又被周遭抽空的氣流絞成一片紊亂。


    被捶下第二拳的火輪巨獸卻已經沒了大聲吼叫的餘裕,它整個頭顱連同上半身陷入碎裂的混凝土當中,斷斷續續地發出嘶聲。


    像在求饒,又像在絕望地抗議。


    為何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竟突然卷入了這般強橫且不講理的怪物?


    林原咲啞口無聲地注視著那道踏在巨獸脊背上的身影。


    火焰般飄搖的漆黑陰影,仿佛魔神臨世,勾勒出男人比虎狼更健壯、暴力更純粹的肌肉輪廓。


    他朝這邊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


    隨後握緊拳頭。


    在刹那間引發失聲的空氣破碎當中,揮出了帶著音爆的第三拳。


    轟——


    【你已斬殺詭異[火輪]】


    【魂+0.2】


    【伱在夢境中成功使用了契約詭異[影羅]的刹那能力,給旁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詭異扮演度提升!】


    【概念[刹那]: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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