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私黨之論惹的禍


    孫伯疑惑地看向孔方和黑娃,問道:“你們是……”


    “我們是來拜訪泰山先生的。”


    “可是來求學的?”孫伯的臉上滿是期待。


    孔方微微搖頭,道:“是有事求教先生。”


    孫伯眼中那絲期待的光瞬間熄滅了,他說道:“跟我來吧!”


    當即,孔方和黑娃跟著孫伯朝前方走去。


    山路崎嶇,彎彎繞繞。


    走了大約一刻鍾後,孔方看到一處用許多石頭堆砌而成的院落。


    院落大門,乃是用樹枝搭建的簡易木門。


    門頭之上,有一副匾額,上寫著“泰山書院”四個雄渾有力的大字,落款正是孫複。


    院落很大。


    前方地麵上晾曬著一片蘿卜幹還有醃製的鹹菜,後麵乃是一排排磚瓦房。


    唯有每個房門前懸掛的一副副對聯,才讓人感覺到有一絲絲書卷氣。


    這和孔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這裏更像是某個農戶的家,而非書院。


    但他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


    孫複、石介這類研究學問的儒士,甚是愛惜羽毛,自然不會行貪墨之事。


    而書院,需要購置大量書籍和筆墨,這些都是非常耗錢的。


    這些人都是一身傲骨,自然不可能去街頭擺攤,當個代書先生。


    而作為閑官,他們的俸祿也不多。


    故而,生活定然是清貧的。


    見到這種場景,孔方頓時覺得將泰山先生請到齊州還是有幾分希望的。


    片刻後。


    孫伯將孔方和黑娃引到一方房間前。


    還未行至房門口,孔方便聞到一股濃鬱的書香筆墨味。


    當行至門口時,他不由得一愣。


    門內,處處都是書。


    堆堆都有一米多高,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


    而在最裏麵,一位身體消瘦、胡須花白的男人坐在那裏,正持筆撰寫文章。


    其非常投入,壓根沒有發現外麵有人。


    孫伯待其擱筆的那一刻,拱手道:“老師,有客來訪。”


    孫伯看上去和孫複年齡差不多,基本都是年過半百之態。


    但達者為師,從來都不是以年齡論之。


    孫複緩緩抬起頭來,麵帶疑惑。


    “兩位小友,不知找老夫所為何事?”


    孔方拿出陳執中的引薦信,笑著說道:“小子孔方,有意在齊州建一座書院,山長尚缺,幸得青州知州兼京東路安撫使陳執中陳副相引薦,特意請先生出山!”


    孫複聽到此話,臉帶笑意,微微搖頭,將手中的筆放了下去。


    “陳副相與我有舊,老夫在此謝過陳副相的好意了,也感謝孔公子專門來邀請老夫。”


    “但是,老夫所教所授與當下科舉之道的理念不甚相同,恐怕做不得書院山長。”


    “孔公子有所不知,當下泰山學院隻剩下連我帶內的八名先生了,學生們都已走完。新政失敗,意味著‘精貢舉’之策也已經名存實亡,辭藻之學非老夫所長也。正如一學子所言,老夫所教,誤人功名!”


    孔方從此話中,能感受到孫複的無奈與悲哀。


    當下,大宋科舉依舊遵循祖宗之法,非常保守。


    科舉考試的重點為:詩賦、墨義、貼經,策論占比很小。


    這導致很多書生在不通經術,不明道理的情況下,隻會死記硬背和撰寫應試文章。


    這種類型的士子成為士大夫官員後,擅長引經據典的詭辯,卻不擅長處理國事。


    大宋就是被這樣一群人生生消耗的毫無鬥誌的。


    全循古人之言,不知變通。


    簡單來講:


    孫複所講,都是治國之術,是如何對待百姓,如何報效朝廷,如何振興江山社稷。


    但科舉考試考的卻是詩賦文章,是辭藻、是虛誇之言。


    跟著孫複等人學,自然難以在當今的科舉考試形式中取得好成績。


    像範仲淹、富弼那種敢於提出治國之策的人,因損害了多數人的利益,被定義為結黨,定義為專權。


    故而,當下的朝廷,士風浮躁,彌散著一種得過且過的景象。


    當然,這和當今官家太過於優柔果斷的處事風格是分不開的。


    這點,孔方看得很明白。


    孔方拱手道:“先生,小子已知你的心意,自然不會強人所難。科舉之製,確需改製,我建設書院,是為助力精貢舉之策,能否借用您半個時辰,讓小子也講一講我辦學的想法!”


    “助力精貢舉之策?”聽到此話,孫複的眼睛亮了,一下子站了起來。


    “茶室敘話!”


    他對科舉變法依然很在乎。


    見陳執中的引薦信都未起身,但聽到孔方言說建書院乃是為了施行科舉新策,不由得變得熱情起來。


    片刻後。


    雙方來到茶室。


    賓主分別坐下,黑娃擔當起煮茶的角色。


    孫複認真地看過陳執中的引薦信,不由得看向孔方,疑惑道:“孔公子是商人?商人建私學,實不多見!”


    建書院,向來都不是一項賺錢的買賣。


    有時甚至還需要當地官衙支持或募捐才能活下去。


    因為書籍筆墨、雕刻書版的花銷,根本不是一般人家能夠承受得起的。


    一般都是當地的大儒或出仕的官員,會建書院。


    書院,並非完全是教學之所。


    像曆城的縣學,就是個編撰縣誌、存放書版書籍、甚至印刷書籍的地方。


    私學也都大多如此,多是一些儒士的學術論辯之地。


    至於學生,窮者讀不起書,富者大多都是尋名師單獨傳授學問。


    孔方看向孫複,率先拋出一個問題。


    “敢問先生,新法之中的精貢舉實乃官家支持之策,為何會難以實施?”


    趙禎也早就看出大宋士氣浮躁,精貢舉正是一副良藥。


    精貢舉,其實可歸為兩點。


    其一,在教育上,大力興辦學校,舉薦通經有道之士擔任教授。


    其二,在科考上,重策論而輕詩賦,去辭藻瑰麗虛誇之風。


    孫複無奈搖頭,道:“通經有道之士在守舊人眼中,皆為私黨,私黨有專政之嫌,朝廷不願用。照此下去,恐怕任何一項新法都難行!”


    策是好策,但卻無法執行。


    當下的朝堂。


    範仲淹、富弼、歐陽修等人想幹一番大事業,那定要聚攏一批誌同道合的人。


    但聚齊之後,隻要施行新政,就會損害許多士大夫官員的利益。


    後者就上書彈劾,稱這些人是私黨,是要奪皇權。


    奏疏能堆成一座山。


    這個大帽子扣下來,誰都接不住。


    於是,大宋主張新政的官員們,要麽選擇在朝堂裏和那群守舊的官員們爭論招架,要麽選擇外放,當個地方官,逐漸躺平。


    大宋的官場生態,決定了新法很難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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