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草民螻蟻之姿,豈敢妄稱先生同黨!


    夜色沉沉,大寨寂靜。


    山巒為雪白頭,在天幕下,重重虛影。


    轅門處,值守的兵卒正在圍在火盆前閑聊取暖。


    寨牆之上,弩機森森,小炮重重。


    寨牆之下,設置了倒刺,大營之內,豎有望樓。


    外圍,不時有明軍巡邏的隊伍來迴遊走。


    醜時末,伊爾都齊率軍抵近明軍大營,見己方沒有被發現,伊爾都齊稍稍放心。


    畢竟明軍向來不善野戰夜戰,隻要自己能一鼓作氣,衝破營壘,明軍必定大亂。


    伊爾都齊向部下傳令,務必要速戰速決,不能使明軍匯聚,一擊得手,便果斷撤退。


    稍養馬力,大約寅時一刻,清軍對明軍大營發起了突襲。


    值守的明軍大驚,急忙示警,刹那間,整個明軍大營遍傳鳴金之聲。


    伊爾都齊大喜,看來明軍無備,於是指揮大軍直衝轅門。


    寨牆上的明軍迅速反擊,但清軍速度奇快,一舉便衝垮了轅門,湧入了大營之中。


    清軍劫營,放火燒帳,一時間硝煙滾滾,火光耀空。


    但很快,伊爾都齊就發覺了異常,營中,似乎並沒有多少明軍。


    夜襲如此大的動靜,明軍營帳之中,竟無人跑出。


    也沒有明軍集結的哨聲與唿喝之聲。


    有詐!


    正在衝鋒的伊爾都齊急急勒馬,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一番左顧右盼之後,他確認,這是一座空營!


    很快,麾下的士卒也傳來了消息,明軍不在營中。


    有埋伏!


    伊爾都齊迅速反應過來,明軍忽然收兵,這是在引誘他出城一搏,自己的打算,都被對方預料到了。


    說不得現在營外,明軍已經列陣以待了,此時迴撤,很有可能全軍覆沒。


    於是伊爾都齊大喝一聲:“此刻,唯有向前!”


    清軍皆響應,跟著伊爾都齊向南衝去,想要貫穿明軍大營。


    就在清軍夜襲之時,數萬明軍開到了都昌城東之下,舉火如晝。


    陣前,王得仁勒馬佇立,對身邊的湯執中說道:“李總兵真是料敵先機,韃子果然想要夜襲破圍。”


    “聽聞李總兵乃備督師之選,豈能是浪得虛名?”


    “哈哈哈,還敢出來夜襲,定叫他有來無迴!”


    兩人率兵三萬,在此列陣,截斷了清軍迴城的通路。


    金聲桓的大營,早已經是空營一座,明軍圍攻數日,李長祥算到都昌清軍即將糧盡,收兵不戰,故作長期圍困之勢,使伊爾都齊生疑,誘其來襲。


    果不其然,伊爾都齊正中算計,盡出五千騎,趁夜踏營。


    夜襲,被早已登上大營以東的山腰之上的李長祥與金聲桓,全程目睹。


    李長祥麵上露出了一副我計已成的自信笑容。


    站在他身邊的總兵金聲桓驚歎道:“李總兵運籌帷幄,引蛇出洞,韃子折了這一部精銳,必將元氣大傷,人心動蕩,我軍趁機攻城,勝券在握。”


    兩人還不知道率軍出城夜襲的就是都昌守將、護軍統領伊爾都齊本人。


    若是今夜將伊爾都齊擒殺,都昌,便不戰可定。


    金聲桓瞥了李長祥一眼,火把的光芒下,李長祥神態自若,仿佛乾坤盡在掌握。


    他的眉眼之間,有一種才華盡情施展的暢快之色。


    這是金聲桓以前從未在明軍將領督師身上看見過的。


    不是有掣肘之憂,就是有負疑之懼,統軍作戰,就好像是被捆住了手腳,不敢大開大合的盡情施展。


    自從舉旗反正之後,他所見到的明軍將領,身上的氣勢與往日渾然不同。


    正是因為這樣的變化,明軍的由上至下,可謂是脫胎換骨,始有霸氣。


    石頭街一戰,征西大將軍焦璉馬踏萬軍,大破清軍王體中。


    鄱陽湖中,藍田營全師戰歿,無一投降,皆令金聲桓心中震撼。


    此番,又親眼見李長祥謀算都昌,不禁令他感慨萬千。


    文知兵,武效死,文武相和,而無所不能。


    李長祥、陳藎、張國維皆文臣,而能親臨軍前,不避兇險,與將士同進退,此誠可貴。


    白貴、趙興、劉起、鄧世忠、鄧繼祖、石大柱、齊定海等皆上將,有虎狼之勇,泰嶽之重。


    而張名振、焦璉、鄭森等,乃良帥也。


    金聲桓隻是稍想,便已窺見了潞王之朝的中興之象。


    況乎他還隻是隻見了江西諸軍,尚不知南直隸諸軍亦兵精將廣,良士如雲。


    山下的空營,已化為一片火海。


    清軍的騎兵,正向南匯去,穿營而出。


    “李總兵,韃子這是不準備迴都昌了?”


    “無妨,本將已遣麾下上將兩員,守株待兔。”


    “善!韃子少智,非總兵之敵也。”


    “虎臣謬讚也,我駐浮梁期間,日日鑽研伊爾都齊此人,其人知兵善戰,絕非庸才。”


    “在下愚鈍,請賜教。”


    “此誘敵之計,乃陽謀也,伊爾都齊不得不中。”


    李長祥微微一歎,自古行計,皆須因勢而行。


    伊爾都齊困頓孤城,兵糧消耗,自然不會坐吃等死。


    素來知兵的他,一定會選擇主動出擊,謀求生機。


    糧盡之時,必定是其行動之日。


    所以李長祥營造了收兵久困的假象,使得伊爾都齊不得不選擇提前出兵,設法破圍。


    否則,他們就隻有糧盡餓死一途。


    此計得逞,也不過是因勢利導所致。


    金聲桓了然,暗道李長祥督師之才,果然不假。


    就在兩人山上論戰之時,山下,伊爾都齊猜到明軍定然已經切斷了返迴都昌的退路。


    於是他率軍先是向南,再轉道向東,最後準備沿龍口河北上,撤往石門鎮,到時候再想辦法過江,返迴江北。


    至於都昌,伊爾都齊知道,已經是明軍的囊中之物了。


    清軍向東奔馳五裏地,正欲向北,忽然有伏兵斜裏殺出,攔住了去路。


    伊爾都齊大驚,隻見當麵明軍數萬,火把通明,竟然列陣橫野,實在是十分膽大。


    眾騎止步,伊爾都齊策馬在前,觀察著明軍軍陣。


    這時,明軍陣前,前出一騎,手握長刀,一身鎖子甲,筋肉壯碩,上前喊話道:“在下大明京營參將,方種,來將何人?”


    伊爾都齊麵色一沉,是李長祥的兵馬!


    果然,今夜中計,都是那李長祥的謀劃,難怪洪學士臨走時,特意囑咐,要小心此人。


    見明軍軍陣兩側,亦有千騎待命,伊爾都齊知道,若無一戰,自己怕是無法走脫。


    於是,他打馬上前,迴話道:“我乃大清正藍旗護軍統領伊爾都齊!”


    方種一聽,愣了一下,沒想到竟然是都昌主將伊爾都齊親自領兵,心中頓時暗喜。


    今夜隻要擒殺此人,便可順勢拿下都昌,聽聞南昌已克,就等都昌大捷,徹底粉碎江西的清軍主力重兵。


    伊爾都齊也知道,自己一旦報出名號,就意味著隻能拚死一戰,再無退路。


    作為大清的正藍旗護軍統領,伊爾都齊不想灰頭土臉的狼狽逃竄。


    既然無法撤離,那就堂堂正正一戰,方能不負大清勇士之名。


    自己若是苟活,隻會給旗主豪格丟臉,成為別人嘲笑他的話柄。


    方種沒有多言,撥馬返迴軍前。


    兩軍稍整,便在沉默之中爆發,在原野之上,決一死戰。


    伊爾都齊身先士卒,揮兵猛攻。


    方種領第一營處州兵為先鋒,第二營參將崔秀,手持一柄禪杖,大開大合,殺入了清軍人群之中。


    兩人就像是雙股劍,狠狠插入了清軍陣中。


    明軍的主力步卒在後壓陣,兩軍騎兵在戰場中混戰。


    而此時,李長祥與金聲桓也下了山,率主力大軍,開始對都昌攻心,假傳伊爾都齊已經棄城而逃的消息,使得守軍大亂。


    很快,城中的清軍在將信將疑之中發現,主帥伊爾都齊的確不見了,於是徹底軍心崩潰。


    堅守七日,死傷大半,又即將糧盡,而主帥臨陣脫逃,再精銳的兵馬,也扛不住這麽多的負麵影響。


    千裏之堤毀於蟻穴,伊爾都齊的消失,壓垮了都昌的清軍。


    等到負傷的參領詹岱、王體中反應過來之時,城中已經大亂。


    清軍兵卒陷入了癲狂之中,在城中大掠,徹底失去了約束。


    王體中無法約束八旗兵卒,而參領詹岱又不是伊爾都齊麾下,說話更無威懾力,唯一能馬上鎮住場麵的隻有參領塔什哈,可是他還在昏迷之中。


    於是,憤怒癲狂的清兵在各自佐領的帶領下,各行其是,城防由此崩潰。


    王體中見城中大亂,心神絕望,知道都昌城破在即,於是返迴下榻之處,服毒自盡。


    參領詹岱見此情此景,欲哭無淚,當街大唿道:大清霸業,毀於江西!


    最後,被癲狂的八旗亂兵,給憤而擊斃,曝屍街頭。


    跟著詹岱的降臣喬三變,也死於亂兵劫掠之中。


    寅時末,明軍攀城,打開城門,全軍進剿都昌,一個時辰後,遂平全城亂兵,三萬餘清軍,盡數絞殺,而麵對毫無組織,渙散癲狂的清軍,明軍僅傷亡數十,便克全功。


    重傷昏迷的參領塔什哈被明軍俘獲,李長祥命人好生看押,並為其治傷。


    巳時初,天光大白,都昌捷報送到了鄱陽縣的征西大將軍幕府之中。


    焦璉得報,仰天大笑,兩昌平定,唯餘九江!


    鄱陽湖一戰,先後殲滅策反清軍三十餘萬,收複州縣數十,乃自潞王親征後,又一大捷。


    於是,焦璉一麵召歸麾下各部人馬,一麵向杭州報捷。


    巳時末,清軍護軍統領伊爾都齊的人頭,被快馬送到了焦璉麵前。


    隨著伊爾都齊的人頭落地,江西決戰,便以明軍全勝而進入尾聲。


    清軍之敗,自鄱陽湖始。


    明軍水師之強,超出了洪承疇的想象。


    這才使得清軍水師在鄱陽湖上一戰覆滅。


    水師的失敗,也是陸師失敗的直接原因。


    明軍水師縱橫於波瀾之間,阻斷聯絡,襲擾糧道,致使清軍各部之間,耳目閉塞,消息不通,隻能各自為戰。


    四省總理張國維得快船急報,都昌大勝,興奮的無法安坐,一瞬之間,仿佛年輕了十歲。


    他當即開始著手籌備報捷使團,前往杭州。


    同時,又令駐軍建昌縣的王輔臣部忠勇營立刻整軍北上,劍指九江。


    其餘各部,也都各有安排,分守各地。


    總兵黨守素接防建昌休整,參將劉汝魁駐吳城,總兵李錦守昌邑,撫標監軍餘應桂巡瑞州,參將馬重禧扼武寧。


    兵部主事楊廷麟率督標隨張國維鎮南昌。


    焦璉也做出了一番新的部署,王之仁部赴浮梁休整,方國安部留戍餘幹,京營翁之琪四部守鄱陽,總兵李長祥屯都昌。


    又令金聲桓部在休整一日,便輕兵急進九江,所部輜重,皆由太湖水師黃蜚所部轉運。


    焦璉自己親率踏羽營北進,直趨九江城下。


    此前來援的靖海水師與舟山水師見大局已定,於是致書焦璉,迴轉撤軍。


    正月初八日,明軍兩大兵團各遣大軍,沿鄱陽湖兩岸,齊向九江。


    九江震動,總督府前,洪承疇悵然迴顧。


    府衙差役書吏,正在匆匆忙忙地收拾著文檔書卷,金銀行禮。


    門前,停著幾十輛大牛車,正在裝載著各種物件。


    城中的清軍也在陸續出城,九江的百姓皆立在街邊,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明軍打來的消息已經在坊間傳的沸沸揚揚,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現在韃子跑路,九江的百姓們都難掩喜色。


    九江主街,菜市口,都統賀信正率軍行經此處,見街邊有百姓燒紙,不禁皺眉不快。


    若不是洪總督嚴令不得濫殺無辜,賀信估計直接下令將此人斬首。


    在他們撤退的時候當街燒紙,這是何等的不吉利!


    晦氣,實在是晦氣!


    賀信憋著火氣,策馬來到燒紙的那男子身後。


    街邊的百姓皆投來目光,臉上有不平之色。


    男子額上係有白色布條,不動聲色地燒著紙錢,麵色淒淒。


    “汝是何人,為何當街燒紙?”


    賀信厲聲道,言語之中,滿是怒氣。


    南昌先敗,而後都昌又敗,二十萬大軍旬日之間灰飛煙滅。


    明軍高歌猛進,己方接連潰退,喪師失地,丟城棄寨,本就已經令賀信心中憤懣不已。


    現在有人在他撤退的時候燒紙,徹底點燃了他的怒火。


    “草民乃一螻蟻,不值為大人所識。”


    “在此燒紙,隻是為了吊唁忠烈。”


    男子處變不驚,正色說道。


    賀信眼睛一眯,殺心頓起,他忽然想起,這個地方,是當初洪總督處決那金聲師徒二人的地方。


    在這裏給金聲燒紙,他想做什麽?


    賀信嘩啦一下抽出了腰刀,搭在了男子頭上。


    “你是金聲同黨?”


    “哈哈哈哈,草民螻蟻之姿,豈敢妄稱金先生同黨!”


    “狗奴才,你就這麽不怕死?”


    “你殺了我又如何?你殺得盡徽州士民嗎?殺得盡天下漢人嗎?”


    男子眼眶一熱,厲聲反問起來,大義凜然,令賀信一時氣沮。


    四周百姓,也向賀信投來了吃人的目光,賀信頓時毛骨悚然,不敢動手,生怕犯了眾怒,被九江百姓生吞活剝。


    但他是大清都統,又怎能畏懼於區區黔首。


    於是賀信翻身上馬,調來了大隊兵馬,以防民亂。


    有了兵馬為倚仗,賀信衝著男子冷笑幾聲。


    “小子,是你自尋死路,怪不得爺爺我。”


    說罷,一招手,兩名親兵上前,準備扭拿男子。


    圍觀的九江百姓皆怒,欲出手搭救,但被清兵所阻。


    就在這時,洪承疇的車駕恰好經過,見街上亂象,洪承疇當即喝止了賀信。


    下了馬車,洪承疇瞧見了男子,頓時一愣。


    他隻覺得男子怎麽有些眼熟,似乎曾經在哪裏見過。


    男子看見了洪承疇,那張臉,他這輩子都忘不掉。


    頓時恨意盈天,咬牙切齒,想要衝上去將洪承疇撕個粉碎。


    洪承疇感受到了男子的情緒,在四五步外止步。


    對視良久,洪承疇開口問道:“你是誰?”


    男子憤恨而笑,蔑視道:“姓江,名天表,徽州歙縣江村人。”


    “江天表?”


    洪承疇聞名默然,他已經知曉此人是誰了。


    他是江天一的弟弟,他在為他的哥哥燒紙。


    這時,洪承疇身後走來一人,身披左衽,穿著交領布衣,腰間配著香囊。


    江天表神情一凜,心中厭恨,更為深重。


    那人站在洪承疇身後,愣愣看著江天表,良久,歎息道:“天表,快迴家去罷。”


    “黃仲霖,汝愧乎?”


    江天表當街厲聲嗬斥道。


    那人正是黃澍,他跟著參領詹岱退入江西後,被洪承疇看中,調到了總督麾下參讚軍機。


    黃澍與金聲曾為故交摯友,江天表幼時,黃澍曾在金聲家中見過他。


    麵對江天表的詰問,黃澍神情落寞,欲言又止。


    “天表,你家中尚有老母,非要死在此處,有負長兄所托,獨留老母在世?”


    黃澍語重心長地勸說江天表火速迴家,奉養家中老母。


    江母就隻有兩個兒子,長子江天一已經身死殉國,若是沒了小兒子天表,她又如何生活?


    言及老母,江天表悲而慘笑。


    黃澍神情一怔,微微張口,旋即愧疚掩麵不語。


    “自兄去矣,吾母悲逝,天地之大,何以家為??”


    “洪賊黃犬,拿命來!”


    江天表忽然從袖中掏出一柄短刃,暴起怒唿,殺向了洪黃兩人。


    賀信大驚,急忙躍下馬來,揮刀護主。


    洪承疇驚懼,眼看著短刃來襲,下意識的將身後的黃澍一把扯到了身前。


    黃澍未及反應,江天表的短刃便狠狠刺進了他的心髒,又準又快,看上去,熟練至極。


    在震驚之中,黃澍感覺渾身的氣力在迅速流失。


    江天表是個書生,有此快準狠的身手,一定是練習了無數次。


    脫力倒地之時,黃澍口中鮮血汩汩,竟笑了起來。


    這時賀信殺到,擋在了洪承疇身前,欲殺江天表。


    “罷了,讓他走吧。”


    洪承疇攔住了賀信,心有餘悸地轉身往馬車走去。


    賀信重重冷哼一聲,收刀走開,眼下撤軍最為緊要。


    清軍開始出城,馬車路過江天表時,洪承疇在車窗中,與江天表對視。


    “洪承疇,汝之狗命,我他日來取!”


    洪承疇放下了車簾,悵然一歎,驚魂未定。


    地上的黃澍尚未斷氣,清軍根本沒有人管他。


    洪承疇與賀信臨走,也沒有看他一眼。


    江天表來到了黃澍麵前,朝著他的臉上狠狠啐了一口。


    黃澍慘笑著地指了指自己腰間的香囊。


    江天表一頓,遲疑片刻,皺眉將其腰間的香囊解下,握在了手裏。


    “天表,我償命了,迴家吧,做一個耕讀野人,逍遙快活,莫要參與這人世紛爭了。”


    黃澍鼓著最後的勁說完了這句話,便氣絕身亡。


    江天表眼中恨意消減,愣了許久,才將手中的香囊收到了懷中,又迴到了自己燒紙的地方,將所有的紙錢,全部引燃,悲而大唿道:“先生!兄長!王師威武,勢如破竹,旬月之間,捷報頻傳,韃子望風而逃!”


    王師平靖江南日,家祭無忘告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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