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你們看見班頭了嗎?”一名差役問著剛剛從別處巡邏而來的同伴小虎。


    “沒有啊,他不是和你們在一起嗎?”小虎奇怪道。


    幾名衙役對視一眼,敏銳的直覺告訴他們可能是出事了。


    於是向著那隊巡邏士卒招唿一聲,幾人便匆匆順著去城西南的路狂奔而去。


    ......


    天色將明之時,在布政使衙門附近的小巷中,發現了李班頭的屍體。


    一大早,聽到又出了命案,盧若騰像是火燒了屁股一般奔去了現場,看到七竅流血,嘴唇發黑的李班頭,他的心頓時就沉了下去。


    衙役告訴他,昨夜李班頭獨自送蕺山先生迴家,後來久久未迴,隨後便在此發現了屍體。


    蕺山先生?盧若騰瞬間頭大。


    ......


    潞王府。


    昏暗的地牢內,牛三躺在草席上,習慣性地嚼著稻草根。


    一陣響動傳來,似乎有人來了。


    “牛三,監國駕到,還不快快行禮!”李寶尖細的聲音響起。


    牛三立馬站了起來,一轉身便看見了潞王正背著手站在外麵,靜靜地看著自己。


    “小的拜見監國。”牛三急忙叩首道。


    “牛三,你是誰的人?”朱常淓冷冷問道。


    這一問,牛三直接愣住,他看著潞王那深邃的眼神,仿佛已經洞穿了一切,不由得讓他感到恐懼。


    口中囁嚅半天,牛三也沒說出話來,隻是悶著頭,隨禮嘴裏快速的嚼著稻草。


    半天無話,朱常淓並沒有著急,他知道,牛三的心中正在盤算著活命的機會。


    良久,牛三像是想明白了一般,抬頭說道:“小的是馬首輔的人,一切都是馬首輔教我這麽做的。”


    站在一側的李寶聽罷,以為是牛三信口胡說,正準備嗬斥,卻瞥見潞王嘴角上揚,竟然笑了。


    瞬間,李寶驚出一身冷汗,站在原地暗暗慶幸剛才沒有多嘴。


    “哦?那你為何還要汙蔑馬首輔啊?”朱常淓問道。


    “苦肉計,這是苦肉計,馬首輔這麽做,小的也不明白。”牛三答道。


    朱常淓揚起的嘴角又緩緩落下,不禁心中有些感歎,這大明的朝堂真是複雜,自從什麽狗屁的“與士大夫共天下”之後,這些個文官就像是當年大秦的宗族一般難纏。


    天下,怎麽能與他人共分呢?


    始皇帝難以理解。


    “你還是誰的人?”朱常淓又問道。


    這話問出,牛三徹底服了,跪在地上拜了又拜,老老實實說道:“小的還是原杭州錦衣衛千戶所總旗,自從南京失了以後,千戶帶著整個千戶所的錦衣衛名單投了清軍......”


    李寶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牛三,如果他說的是真的,事情那可就大發了。


    整個錦衣衛千戶所,明麵上與背地裏的人員那可是小幾千號人,如果這些人被清軍掌控,那豈不是......


    越想越可怕,李寶慌張地看了潞王一眼,隻見朱常淓麵不改色,並沒有驚訝,李寶不禁暗暗感歎,自家殿下真是越來越有帝王之象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城中蛇鼠隱藏的這麽好。”朱常淓冷笑道。


    牛三沒敢迴答,把額頭緊緊貼在地上,等待著潞王的宣判。


    “你的上線是誰?”


    “迴監國,是陳參將。”


    “陳洪範啊,果然是他。”


    “據小的所知,陳參將早就秘密降清了。”


    “你怎麽知道如此機密?”


    “當年北使團赴清廷議和的時候,福王秘密抽調了江南錦衣衛精銳尾隨監視,後來南歸之時,我等錦衣衛不知被什麽人出賣,盡數被捕,隻有一人逃脫。”


    牛三說到這裏,情緒激動了起來。


    “隻有你逃出了盛京?”朱常淓問道。


    “正是,後來北使團南歸,小的便一路尾隨,那是十一月初四吧,滄州,雨夜,清軍圍了客棧,當場捕了主使左懋第與副使馬紹愉,隻有陳洪範安然無恙。”牛三雙手將地上的稻草捏成了一團,話語中充滿了悲憤與痛苦,那晚的事情曆曆在目,揮之不去。


    李寶還是頭一次聽到關於北使團的內情,因為一直以來,朝廷都以為是清軍追殺使團,隻有陳洪範得以逃脫。


    現在聽牛三說的,顯然,真相是另一番模樣。


    朱常淓不想打斷牛三的迴憶,便沒有出聲。


    “小的當時就趴在客棧附近的竹林中,聽得清楚,陳洪範那囂張得意的笑聲與左主使的怒罵聲。是陳洪範秘密降清,要求清人扣下使團,隻放自己南歸招降南京諸將。左主使罵他軟骨頭,走狗,逆賊。馬副使隻是慘笑,一句話也沒說......”


    “左懋第,忠臣也!”朱常淓聽罷,隻有一聲感歎,走神片刻,便對已經涕泗橫流的牛三說道:“活著吧,牛三。”


    “小的......遵命!”牛三狠狠地磕著頭,聲響就像是在砸地一般。


    朱常淓轉身離開,李寶慌忙跟上。


    迴到王府正堂,還沒來得及坐下的朱常淓便得到了急報,說是城中又出了命案,死的人是杭州府衙的班頭。


    揉了揉太陽穴,朱常淓對著李寶說道:“一群跳梁小醜,也就隻有這些手段了。”


    “監國說的是,不如讓直衛大索全城,將他們都揪出來。”李寶順著話附和道。


    “不必了,這點小事難道還需要本王親自出手?”朱常淓端起茶杯,邊喝邊說道。


    嗚嗚嗚~


    悠揚的號角聲響起,朱常淓動作一滯,緩緩看著外麵已經大亮的天色,幽幽說道:“今日,怕是要苦戰了,去,取本王甲胄來。讓吳山軍營盡數出動,在北城下待命。”


    “監國,您萬金之軀不可立於險地啊,戰事兇險......”李寶勸道。


    “快去!”朱常淓皺起眉頭喝道,嚇得李寶一哆嗦,趕緊去找人傳令。


    記得當初五國攻秦,自己親自登城率軍堅守,那一次,是點燃自己帝王雄心的最後一顆火星。


    那一次,是呂不韋落幕的前奏,是秦王政滅諸侯成帝業的序章。


    “秦王嬴政,你忘了曆代先君一統天下的夙願了嗎?”


    腦海中,又想起了那個糾纏自己多年的夢,朱常淓伸開雙臂,下人為他披甲。


    這一次,是新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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