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中靜的針落可聞。


    幾隻家雀落在了牆頭,蟬鳴聲不絕於耳,顯得有些聒噪。


    明明是盛夏,林武德卻感覺如墜冰窟。


    “不知道這軍戶是朝廷的軍戶還是你林武德的軍戶呢?”朱常淓冷冷問道,其實浙江衛所實際情況他造句知道了,但是一直沒有問罪林武德,隻是因為大戰在即顧不上罷了。


    可現在林武德自己跳出來頂牛,真是不知死活。


    “迴監國,自然是朝廷的。”林武德跪地迴答道。


    “既然是朝廷的,怎麽處置難道還需要你來置喙?”朱常淓頓時怒斥道。


    院中眾人見朱常淓發怒,全部拜倒,不敢吭聲。


    看到林武德腰中佩刀,朱常淓上前,緩緩蹲在了他的麵前,輕聲問道:“林指揮使的刀,跟本王的劍比,如何?”


    一直強裝鎮定的林武德聽到這話,頓時就繃不住了,牙關輕顫,眼神躲閃地迴話道:“末將不敢!!!”


    朱常淓聞言起身,轉身走了幾步,然後朗聲道:“林武德,本王給你個機會,向總督衙門把你的事情交待清楚。”


    “末將遵命!”林武德哪裏敢說半個不字,額頭緊緊貼在地上,拜服地說道。


    “都起來吧,立刻將城操軍繳械看押,嚴加審查,此事,交給閑之持本王令牌去辦,王府直衛任你調遣。”朱常淓吩咐道。


    城操軍共計有七百餘名,平日裏輪值看守各處城門,能將這麽多韃子放進來,其中必然有人被收買了,所以關鍵時候,寧可錯殺也絕不可放過。


    “臣領命!”盧若騰是個利索人,說完話,就準備轉身出門,這時李寶將其拉住,從懷中拿出一塊令牌交給了他。


    “張知府,這些韃子能隱匿這麽久不被發現,你收下的官差們,怕是也有問題。”朱常淓對著張印立說道。


    “臣明白,臣這就迴去嚴查!”張印立拱手道。他現在擔心的不隻是內賊的問題,而是城中這樣的窩點會不會還有很多,一旦清軍開始攻城,這些人若是在城中作亂,與清軍裏應外合,那可就麻煩大了。


    事關重大,張印立越想越急,於是匆匆告辭而去。


    這時隻有任天安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站在院子中,唯唯諾諾地低著頭。


    朱常淓瞥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便帶著李寶離開了。


    ......


    馬府前院。


    忽然來了一個小太監,站在院子中,清了清嗓子,高聲喊道:“監國有令,首輔馬士英病體痊愈,著立即迴朝理政,不得有誤。”


    正在內閣班房中的三位閣老聽到了動靜,都是一愣。


    黃道周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眼睛看著案上的一道奏章。


    這道奏章就是馬士英迴複朱常淓的,在他看完之後,就命人將奏章送到了內閣。


    奏章的內容是關於馬士英對多鐸來信的看法,以及一些建議,當然還辭藻華麗地表了一番忠心。


    “聽說城中發現了不少韃子,怎麽發現的?”高弘圖一邊翻看著手中的簿冊,一邊不緊不慢地問道。


    “說來也巧,是個小叫花子報的官。”薑曰廣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毛筆,說道。


    “叫花子?”高弘圖眉頭一皺,這種時候,街上還有叫花子?


    “對,就是個叫花子,據杭州府衙的巡街官差說,好像精神有些問題,難以收容,放之任之了。”薑曰廣解釋道。


    就在兩人交談之時,馬士英悠然自得的走了進來。


    三人急忙起身見禮。


    “本輔抱恙,這段時間諸位辛苦了。”馬士英笑道。


    “確實是辛苦,既然首輔迴來了,那就請首輔理事吧。”黃道周不鹹不淡的聲音響起,馬士英頓時臉色一滯,十分不悅。


    高弘圖和薑曰廣也不再多話,埋頭幹著自己的事。


    見自討沒趣,馬士英狠狠地甩了甩袖子,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


    “報!清軍已在二十裏外紮營!”


    “報!清軍前鋒已不足十裏!”


    城下,不斷有夜不收迴傳著清軍的消息,這些消息就像是海浪一般一陣一陣地拍打在眾人的心頭。


    方國安親自來到了城牆上,不時地望著遠處。


    艮山門外,是成片的機紡作坊,平日裏人們在外麵的河港漂洗煉絲,亦或是蠶農們在這裏兜售自家產的土絲。


    稍稍偏西,便是艮山水門,東運河的水自艮山水門而入,過壩子橋南下,貨船往來如織,流水飛舟,可謂勝景。


    隻是當清軍的鐵蹄踏足這片土地時,所有的美景都如同黃粱一夢,夢醒後,是斷壁殘垣,是烽火狼煙。


    視線盡頭,地平線上,先是出現了一個黑點,隨後兩側便湧出無數,密密麻麻,無邊無沿。


    “準備迎戰!”方國安大喝一聲。


    不久後,清軍先鋒劉良佐部一萬人馬兵臨城下,旌旗蔽日,聲勢浩大。


    大軍陣前,為首的將領正是劉良佐,尖嘴猴腮,麵容枯槁,但一雙三角眼確是透露著精明。


    福王被俘後,他便率部十萬投降了清軍,可謂是毫不猶豫。


    正當劉良佐觀察著城頭上的守軍時,忽然聽到城頭傳來聲音。


    “花馬劉,別以為你換了馬甲老子就不認得你!”方國安大聲道。


    “方總兵,正是在下!你我故交,快快開城一敘!”劉良佐扯著嗓子喊道。


    “哈哈哈,劉良佐,你這貳臣也配與本兵稱故交?呸!”


    “粗魯!他媽的粗魯!方國安,老子身後可還有四萬大軍,南京城可還有二十幾萬,小小杭州,你守得住嗎?”


    劉良佐騎在一匹雜色馬上,伸手指著身後得意洋洋,今日豫親王命他先行試探一下杭州守備如何,明日,他便會親自督主力前來。


    方國安一邊觀察著對方的軍陣,一邊麵不改色的給身邊的將領吩咐了什麽。


    隨後兩人一陣唇槍舌劍,罵的是口幹舌燥。


    劉良佐被嗆的臉色漲紅,氣急敗壞的正要下令攻城,就聽見城頭一通炮響,隨即便被身邊的副將直接撲下馬去。


    哀嚎聲響起,摔倒在地的劉良佐一把推開副將,憤怒地看著剛才自己所在的地方。


    他心愛的馬兒已經成了一坨肉泥,散發著陣陣焦香味。地上被砸出一個大坑,其後則是一串躺在地上不是斷腿就是斷胳膊的士兵,痛苦地嚎叫聲頓時讓大軍嘈雜起來。


    “方國安!!!你特碼等著嗷!”


    “劉良佐,快去請你主子來,老子這炮彈打你都是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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