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康宮西暖閣中,趙太後幾乎勃然大怒:「她竟然還敢拿喬!這算是威脅誰?!她不迴來也罷,哀家看她老死在那尼姑庵裏!」


    這一聲嗬斥,將屋中地下所有服侍的人嚇了一跳,人人自危,噤若寒蟬,屋前屋後連聲咳嗽也不聞。


    朱蕊瞧著太後的臉色,低聲道:「誰說不是呢,明明太後娘娘寬大為懷,特特赦免了她,準她迴宮養老,她卻偏不識抬舉。娘娘,依著奴才之見,這等不識好歹之人,不如放她在外自生自滅也罷。您卻不要動氣,傷了身子,不值當的。」


    趙太後兀自餘怒未消,斥道:「原本,哀家還當真不願讓她迴來,到底彼此不對付了這麽多年,猛地迴來了,在宮裏住著,心裏頭怎麽都覺得別扭。但是皇帝總是惦記著她,一年四時八節不消說,就是每月的份例晚了一日也要過問,好吃好喝的供養了三年,如今還要把她接迴來。哀家雖有些不高興,但看皇上有這份孝心,哀家成全了他也罷。不成想,她倒擺起譜來了!她也不看看,自己如今是個什麽處境,還當她是先帝的慧妃麽!她這是想,想要哀家去求她,親自去將她接迴來,做她的青天白日夢!」


    朱蕊瞅著太後手邊的茶碗沒了熱氣兒,便自作主張重換了一碗六安茶上來,說道:「娘娘,這太妃素來慣於作態。當年先帝在世,她便沒少這般撒嬌討寵,如今不過是故技重施罷了。然而,此一時彼一時,先帝已不在了,誰還吃她那一套呢?娘娘大可不必為此動氣。隻是,奴才有句話想問娘娘。娘娘準她迴宮,是打算厚待她了麽?」


    趙太後並未答話,斜斜的看了她一眼:「昨日,哀家已說過了。」


    朱蕊忙陪笑道:「奴才哪裏敢指摘娘娘行事,但隻一點,這太妃當初可是撫養過皇帝的。如今皇上定要將她接迴來,不怕她心中又有了指望,迴來跟娘娘作對麽?」


    趙太後聽了這話,卻不由笑了出來,笑音裏既有諷刺,更滿是自負。


    待笑罷,她方說道:「作對?她指著什麽同哀家作對?她不過是希圖著能迴宮,求著哀家給她撥個院子,頤養天年罷了。再要別的?哀家才是先帝的正宮皇後,是當朝的太後!餘下的人,隻能跪在哀家的腳邊,看哀家的臉色!眼下她這般作態,大約是想叫哀家高看她一眼,也是叫闔宮上下敬她這個太妃娘娘。哼,不必理她,哀家倒要瞧瞧,她能強到幾時!」


    朱蕊說道:「娘娘說的是,太妃當真癡心妄想。但奴才卻擔心,皇上……」


    趙太後麵色微冷,長籲了口氣:「皇帝的心思,哀家豈能不知?」說到此處,她細眉一挑,冷笑道:「他以為,弄迴來這麽一個老太妃,這後宮裏就有了轄製哀家的人?隻怕是打錯了主意。」


    朱蕊心頭忽的一驚,陪笑道:「娘娘說哪裏話呢,皇上對娘娘可一向是十分敬重的。」


    皇帝到底不是太後所出,當年又是太後硬拉到自己身側的,他二人如若不和,那可實在是宮裏的大忌諱。


    趙太後輕輕斥道:「哀家瞧著,他的翅膀是硬了。」


    朱蕊猶豫了片刻,又問道:「那麽,太後娘娘,此事如何處置?」


    趙太後淡淡說道:「放著,不用理他。恭懿太妃不迴來也罷,難道愁的是哀家麽?」


    話音才落,外頭便報傳:「李忠求見太後娘娘。」


    趙太後心裏忖度著,皇帝這會兒派身邊人過來,不知又有何話說了,便點頭準見。


    片刻,但見李忠入內,先向太後行了禮,便道:「太後娘娘,傳皇上的口諭,內侍省總管一職,暫由副總管鍾銅上代領。皇上說,若他辦差辦的好,這職務便也由他頂了。」


    趙太後壓著滿腹怒氣,責問道:「哀家倒還沒顧得上問,好端端的,為何撤了吳德來?!」


    李忠皮著臉笑道:「皇上說,太後娘娘這裏竟出了不堪用的宮女,吳德來責無旁貸,自然要撤職查辦。」


    趙太後的聲量陡然提了上去:「哀家說了,此事哀家不放在心上,叫皇帝不必小題大做,遷怒旁人!」


    李忠又笑道:「太後娘娘,皇上也交代了,太後娘娘一向寬仁,但整肅宮闈不能大意。倘或都這麽縱容下去,隻怕就要出欺主的刁奴了。」


    趙太後隻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卻偏偏一句話也說不出。


    畢竟,當初是她自己想以此為餌,誘陸旻上鉤的,結果弄巧成拙,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李忠見太後並無別話,便道:「太後娘娘若無吩咐,那奴才先告退了。」


    趙太後死咬著下唇,風韻猶存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吳德來可是她一手提拔起來的,這麽多年來,內廷生涯裏也算為她立下了汗馬功勞。皇帝竟如此不顧情麵,說免就免了!


    內侍省總管這差事,雖說隻是個奴才太監,但在後宮之中卻極為要緊,除卻能打探方方麵麵的消息,許多事也要借他的手去做。這位子上,放的如若不是自己的人,那可不便至極。


    朱蕊亦憂心忡忡,試著問道:「娘娘,皇上這是……」


    趙太後冷著臉,揚聲道:「他這是在震懾哀家,恭懿太妃不肯迴宮,必是有什麽緣故。他這是將燙手山芋丟過來,以此為脅迫罷了!他在哀家跟前耍這一套,未免還太嫩了些!」


    朱蕊卻道:「然而,吳德來撤職,這鍾銅上又不是咱們的人,往後行事隻怕有所不便。」說到此處,朱蕊心頭忽然一動,問道:「娘娘,會不會是貴妃娘娘那樁事,讓皇上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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