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提前做了手腳,但卻完全沒料到明叔會在這時候開槍,此刻見失了先機,便想衝過去阻止他,但畢竟離了六七步的距離,我把明叔從石人上楸下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天梁之上亂做一團,混亂中我看到shirley楊衝到天梁邊上,準備跟著跳下去找到「鳳凰膽」,但卻突然停住腳步:「不好,時間沒有了。」說話的同時,頭頂晶脈的光芒突然迅速暗淡了下來,黑暗開始籠罩在四周。 第三十三章 祭品  「鳳凰膽」被明叔隨手扔進了天梁下的雲湖之中,我氣急敗壞地將他從石人像上拽了下來,舉起拳頭想打,但還沒等動手,便聽到shirley楊叫道:「不好,時間沒有了。」說完抬頭注視著頭頂的晶脈,坐在地上的阿香與剛剛為了躲槍避在另一尊石人後的胖子,包括被我壓在下邊的明叔,也都抬起頭來,看著上麵。  這時洞中的光線產生了變化,原本由上邊礦石中發出的螢光,這時也突然轉暗,四周跟著黑了下來,雖然並未黑得不可見物,但近在咫尺的人影已經顯得朦朧模糊了,我見他們的舉動,知道頭上一定發生了什麽,於是按住明叔,抬眼觀看,從冰壁般的晶脈中,延伸出無數四散擴張的水晶,都是以扭曲的角度向下戟生,一叢叢的有如鋒利冰錐,在這些離奇怪異的晶體中,一個巨大的黑色人影,在深處飄忽蠕動,發出陣陣悶雷般的動靜,在晶壁上反覆迴蕩,散發出不祥的聲音,黑影的出現,把絕大多數冷淡的螢光都稀釋掉了,洞中環境變得越來越暗。  黑雲壓城一般的情景,使這本就顯得十分扁窄的祭壇空間,變得更加壓抑,聽著上邊隆隆之聲,在白色隧道中那種莫名其妙的恐慌感再次出現在心中,我不禁奇道:「那他媽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我原本是自言自語,沒想到被我按住的明叔突然接口道:「胡老弟,這是……是被封在石頭裏的邪靈啊,它要從石頭裏出來了,這次怕是真的完了,咱們都活不了。」  我這才想起明叔的事,聽他竟然還有臉跟我說話,頓時心頭火起,心想這老港農都他媽jian到家了。本來我正和shirley楊、胖子商量祭壇的事情,雖然形勢逼人,但還有一些時間可以想辦法,殺人的儀式雖然非常神秘古老,但歸根結底,無非是在這弦與弧的交叉點,改變陰與陽之間的平衡,如果沒有發生意外,在剩下的一個多小時裏,也許還有機會找出其中的秘密,並非註定就是有死無生的局麵。這次進藏,不論麵臨什麽樣的困境,我始終都沒有放棄努力,因為張贏川的機數所指,遇水方能得中道,此次西行往必有事,必可利涉大川,一次次的嚴正神術所指,我對此沒有半點懷疑。但在這儀式中如何才能「遇水而得中道」,然而在這種情況下水中又會有什麽生路呢?一時參悟不透。  可我已經沒機會去領悟其中的真義了,就因為這港農竟然自作聰明,為了保住老命,竟然使詐搶了「鳳凰膽」要挾眾人,把我們本就不多的寶貴時間都給浪費光了,實在是太他媽可惡了,還留著他做什麽,於是舉起拳頭就要揍他。  明叔見我說動手就動手,頓時驚得體如篩糠,我對待敵人,尤其是內鬼一貫都是冬天般殘酷,絲毫不為所動,但我的拳頭還沒等落下,明叔的表情卻突然變了,滿臉的茫然,看著我說:「哎……我這是在哪?胡老弟……剛才發生什麽事了?我有個老毛病,有時候會人格分裂,便是剛剛做過的事,說過的話也都半點不記得,剛才是不是有失態的地方?」  我冷哼一聲,停下手來不再打他,心中也不免有些佩服明叔,老油條見機很快,裝傻充愣的本事比我和胖子可要強得多,不去演電影真是可惜了,我不可能真宰了他,一頓胖揍也於事無補,而且這時候也沒空再理會他了,我又抬頭看了看上邊的情況,黑色的人影在水晶中愈發清晰,那個影子在微微抖動,空氣中傳出的悶雷聲也更為刺耳,果真象是某種被困在石頭中的惡魔,似乎正在掙紮著從裏麵爬將出來。  我當下不在理會明叔裝瘋賣傻,招唿胖子過來:「交給你了,不過教育教育就得了,別搞出人命來……還有,他要是再接近鳳凰膽半步,不用說話,直接開槍幹掉他。」  胖子咬牙瞪眼的一屁股坐到明叔身上,將他壓在身下,一邊用手指戳明叔的肋骨一邊罵道:「曆史的經驗,以往的教訓,一次又一次的告訴我們,誰他媽的敢自絕於人民,誰他媽就是死路一條。」罵一句就在他肋條上刮一下。  我聽到明叔由於又疼又癢而發出鬼哭狼嚎般的慘叫聲,這才覺得出了一口惡氣,不給他點教訓,以後還免不了要添亂,於是不再管胖子怎麽挽救明叔的錯誤立場,趕緊跑到shirley楊跟前說:「咱們雖然不知道那大黑天擊雷山究竟是什麽,但上麵那東西一旦真的從晶石中脫離出來,就絕不是以咱們現在的能力可以應付的,不過看上邊的動靜,咱們可能還有最後的一丁點時間,我先下去把鳳凰膽找迴來再說。」  我話雖如此說,但這茫茫雲海般的石煙下是什麽樣的,隻聽胖子說過,不過可以得知,下邊的地形之複雜難以想像,都是鏡子般的多棱結晶體,根本無法分辨前後左右,一枚龍眼般的珠子掉下去,結果可想而知,絕不是片刻之間就能找迴來的,甚至就連還能否再找到的可能性都很低,而且時間實在是太緊迫了,但不去找的話就連百分之一的機會都沒有了。  shirley楊剛剛看到頭頂晶脈產生了異變,立刻奔迴玉山的山腹中,看了看水晶沙的情況,然後跑迴天梁將坐在地上哭的阿香扶了起來,聽了我說的話後,便立刻攔住我說道:「來不及的,時間已經到盡頭了,太晚了,水晶缽已經被細沙注滿,而且找迴來了又怎麽樣?當真要殺掉明叔嗎?」  我現在隻想盡快找迴「鳳凰膽」,不顧shirley楊的勸阻,執意要從天樑上跳下去,但突然在我眼中出觀了不可思議的一幕,我忙對shirley楊說:「快看下邊的石煙,好象有變化了。」  朦朧恍惚的螢光下,那些僅次於晶塵的白色煙霧,正在一點點的降低高度,好象是頭頂的黑色人影變大一分,這些石煙就變薄一層。我們沒注意到這個變化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但現在的雲湖厚度,已經比先前低了半米,並且還在不斷減少,變得逐漸稀薄。  就在這厚度逐漸降低的雲霧中,半個幽黑的圓形物體浮現在其中,那正是剛剛「鳳凰膽」掉落下去的位置,而且那東西不是別的,正是事關大局的「鳳凰膽」,這有點太讓人難以相信了,難道當真就有這麽巧?剛好明叔扔下去的地方,有塊水晶石,而「鳳凰膽」竟然就落在上麵沒有滾到深處?我不敢相信我們有這麽好的運氣,可事實又擺在麵前,不由得人不信。  我在自己腿上狠狠掐了一把,不是在做夢,shirley楊也看了個一清二楚。不過這時雲層繼續下降了極薄的一層,我們看到雲下的東西,不禁心中一陣狂跳,隻見一隻幹枯發黑的手臂,正一動不動地托舉著那枚「鳳凰膽」,從雲中露出的半截手臂,已經徹底失去了水份,就剩下幹癟的皮包裹著骨頭架子,皮膚呈現黑紫色。  我下意識的伸手去攜行袋裏摸黑驢蹄子,這才想起那些東西早在路上遺失沒了,不過隨即看到雲霧下所顯露出的觸目驚心之物越來越多,有些地方露出個人頭,有的地方冒出條胳膊大腿,無一例外都是赤身裸體,幹枯黑紫,密密麻麻的數不出究竟有多少。白茫茫的石煙越往下越濃,變薄地速度開始變得慢了下來,我和shirley楊看到這裏,心中已然明白了,這些幹屍都是當年祭祀儀式後被拋在玉山周圍的,逐年累月,屍體太多,竟然堆成了山,而且死者也許是由於經過特殊的脫水處理,或是由於地理環境的作用,千古不腐,雲層變薄後這才逐漸顯露了出來,胖子與明叔他們掉下去的地方,靠近隧道入口,但他們隻見到無數光怪陸離的水晶,很顯然被當做祭品的幹屍都被拋在玉山的兩側。  我見那「鳳凰膽」就落在高處一隻幹屍的手上,真是驚喜交加,立刻就從天樑上跳下,打算踩著屍山將珠子取迴,天梁下不到一米深的地方,已經堆滿了幹屍,一踩一陷,下邊被架空的屍體,被我踩得紛紛向低處滑落,我根本顧不上去看那些幹屍,眼中緊緊盯著「鳳凰膽」,惟恐它就此從屍山頂上滾落下去,萬一掉進屍堆的fèng裏,那可要比落入結晶石中還要難找百倍。  踩著露出雲層的大量幹屍,我心中也有些緊張,而且沒注意腳下的情況,一腳踩到一具幹屍的腦殼,竟然將那顆人頭踩了下來,幹屍的腦殼又幹又硬還非常滑,腳蹬在上麵一滑,頓時失去重心,就地摔倒,撲在了一具女子幹屍身上。  女屍幹癟的臉上,兩個黑洞洞的眼窩顯得極大,我心下吃了一驚,暗罵晦氣,按住雜亂堆積的幹屍想要爬起來繼續去拿「鳳凰膽」,但我的眼睛卻離不開那具女屍了,因為我突然想到,不對!這些幹屍不是祭品,它們的皮並沒有被剝去,剛才隻盯著「鳳凰膽」,眼裏沒別的東西了,由於摔了這一下,稍微一分神,這才留意到這個細節,而且這堆積如山的幹屍,它們每一具不論男女老少,都有個共同的特點,當然不是沒穿衣服,衣服大概都已經腐朽成灰了,全部的幹屍都被剜去了眼晴。  頭頂上的雷聲漸緊,象是一陣陣催命的符咒,我知道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幸虧在水晶沙流盡之後,「大黑天擊雷山」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完全現形,這相當於死神還給我們留下了一線生機,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與死亡賽跑。  見到女屍臉上那兩個深黑色的大窟窿,我雖然也覺得納悶,這麽多幹屍與祭壇又有著什麽樣的關係?雖然是隱約覺得這裏邊的事有些不對,但是趕緊爬過去把「鳳凰膽」拿迴來的想法,此刻已經完全占據了我的大部分心思,根本沒空去仔細想這些幹屍有什麽名堂,也顧不得在屍山中摸爬的噁心,腦子裏隻有「鳳凰膽」,這是一種在心理壓力超滿負荷情況下,產生的極端情緒。已經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舉動了。  但是我越著急,就越是爬不起來,不管是胳膊還是腿,怎麽撐也使不上勁,手腳都陷入層層疊壓的幹屍中間,急得全身是汗,也許與頭頂的黑影有關,一看到它就會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陣發慌,或許它真是某種存在於礦石中的邪靈。腦中胡思亂想,而手腳則被支支楞楞的一具具幹屍陷住,正焦急之間,shirley楊從天樑上跳下,將我扶了起來,我對她說:「這許多幹屍,都不是祭品,沒有被剝過皮。」  shirley楊說:「不,它們都被割掉了眼皮,剜出一雙人眼,就可以完成祭祀鬼洞的儀式。」  shirley楊的這一句話,如同一個重要的提示,我立刻又看了一眼腳下的幹屍,果然是從眉骨開始都被割去了眼皮,我頓時醒悟過來,不需細說,我已明白了她的意思,刻畫有殺人儀式的壁畫,在腦海中如同過電影一般一幕幕迅速閃現。其中第一幅「剝皮」,祭師按住祭品的頭,用利器割開是從額前行刑,由於我以前聽說剝人皮也都是用利刀從頭上動手,所以難免先入為主,加上那行刑坑處實在太過血腥,多看幾眼就想嘔吐,所以匆忙之中,誤以為那壁畫中的動作是剝掉整張人皮。其實從這些堆成山丘的幹屍來看,那壁畫中的動作是指的剝下眼皮,有了這個前提,以後的內容自然是迎刃而解,在人形石槽裏要做的,是完整的取出祭品的「眼睛」,而祭師捧起屍體放入祭壇的壁畫,其中的屍體被畫的很模糊,被我們誤以為是全身流血的屍體,但現在想來,那形體模糊不清的屍體,應該是用來表示付著在眼球上的生命,而被剜去雙眼的祭品,在被殘忍的殺害後,棄之於祭壇附近,多少年下來,已經形成了現在驚人的規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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