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對彼得黃說,就你們那什麽親王,正趕上那老爺子來我們中國,滿大街都是腰鼓隊歡迎他的,外交部非讓我去會會他,我可沒工夫,嫌亂啊,就避到鄉下去了,找了間據說死過十七口人的兇宅一住。胖爺就這脾氣,不信那套,什麽兇宅陰宅,照住不誤。到晚上就開始清點從老粽子那摸迴來的明器,哢哢哢剛一清點,您猜怎麽著? 明叔搖頭道:「有沒有搞錯啊,你不告訴我們,怎麽讓我們猜?你到底拿了多少明器?」 胖子說:「甭提了,還明器呢,剛點了一半,房門就讓人撞開了,外邊那炸雷一個接著一個,房門自己就開了,從外邊滾進來一個東西,就是被我埋在河邊的那顆人頭。」 明叔等人無聊之餘聽胖子侃大山,雖明知他是胡說八道,但這時外邊的雷聲正緊,這廢棄的古堡中又陰森黑暗,也不免緊張起來。 我心中覺得好笑,心想胖子你真是好樣的,你就侃吧,最好把明叔心髒病嚇出來,咱們就有藉口不帶這些累贅去喀拉米爾找龍頂了。 我走到茶壺旁邊,剛端起碗想倒些茶喝,忽聽裏間傳來一陣女子的驚唿,好像是阿香,她不是在睡覺嗎?這一下屋裏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就連鐵棒喇嘛和shirley 楊也走了出來。 眾人擔心阿香出了什麽事,正想進去看她,卻見阿香赤著腳跑了出來,一頭撲進明叔的懷裏。明叔趕緊安慰她:「乖女別怕,發生什麽事情了?」 阿香瞪著一雙無神的大眼睛,環視屋內眾人,對明叔說:「幹爹,我好害怕,我看見阿東全身是血,在這房裏走來走去。」 別人倒不覺怎樣,但是我和胖子幾個知道阿東死亡的人,都覺得背後冒涼氣。這時鐵棒喇嘛走上前說道:「他中陰身了,必須趕快做中陰度亡,否則他還會害死咱們這裏的活人。」 鐵棒喇嘛說中陰身不是怨魂,勝似怨魂。密宗中認為一個人死後,直到投胎輪迴之前的這段時間,其狀態就稱為中陰。 喇嘛問阿香,現在能否看見中陰身在哪裏。 阿香戰戰兢兢地抬起手指,眾人都下意識地退後一步,卻見她的手指,直直地指向了鐵棒喇嘛。第十章 本能的雙眼 鐵棒喇嘛臉色突變,隻叫得一聲不好,隨即向後仰麵摔倒。我眼疾手快,急忙托住他的後背,再看鐵棒喇嘛,已經麵如金紙,氣若遊絲,我擔心他有生命危險,趕緊探他的脈搏,一探之下,發現他的脈息,也是時隱時現,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去往西天極樂世界。 我根本不懂中陰身是什麽,似乎又不像是被鬼魂附體,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站在我們對麵的明叔說道:「阿東怎麽會死掉?難道是你們謀殺了他?」說著對他的手下彼得黃使了個眼色,示意讓他保護自己。 一旁的胖子會錯了意,以為明叔是讓彼得黃動手,於是摸出傘兵刀,搶步上前,想把明叔放倒。彼得黃拔出匕首,好像一尊鐵塔般地擋在明叔身前。 古堡中一時劍拔弩張,緊張的氣氛就像一個巨大的火藥桶,稍微有點火星就會被引爆。韓淑娜怕傷了她的幹女兒,忙把阿香遠遠地拉開。 眼看胖子和彼得黃二人就要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我心想動起手來,我們也不吃虧,對方一個糟老頭子,兩個女流之輩,就算彼得黃有兩下子,充其量不過是個東南亞的遊擊隊員,胖子收拾掉他不成問題,隻是別搞出人命就好。 shirley 楊以為我要勸解,但看我不動聲色,似乎是想瞧熱鬧,便用手推了我一把。我一怔之下,隨即醒悟,不知為什麽,始終都沒拿明叔那一組人馬當作自己人對待,但倘若真在這裏鬧將起來,對雙方都沒什麽好處。 我對眾人叫道:「諸位同誌,大夥都冷靜一點,這是一場誤會,而且這不是在貝魯特,有什麽事咱們都可以心平氣和地商量。」我把阿東去王城遺蹟偷銀眼佛,被我和胖子發現,以及他是如何慘死的事說了一遍。 明叔趕緊就坡下驢:「胡老弟說得有道理啊,有什麽事都好商量。阿東那個爛仔就是貪圖些蠅頭小利,他早就該死了,不要為他傷了和氣……」頓了一頓又說道:「現在當務之急是這位喇嘛大師完了,快把他的屍身燒了吧,要不然,咱們都會跟著遭殃。我看的那部古經卷上,有一部分就是講的中陰身。」 明叔告訴我們,阿東這個爛仔你們都是不了解的,別看他經常做些偷偷摸摸、擰門撬鎖的勾當,但他膽子比兔子還小,他變了鬼也不敢跟各位為難,但問題是現在的中陰身,一定是被什麽東西衝撞了,因為經中描寫的中陰那個過程是很恐怖的,會經曆七七四十九天,在這期間,會看到類似熊頭人身白色的女神,手持人屍做棒,或端著一碗充滿血液的腦蓋碗,諸如此類,總之都是好驚的。中陰身一旦散了,就變做什麽「垢」,不燒掉它,還會害死別人。 然而明叔對此事也是一知半解,他雖然整天翻看那本輪迴宗古經,但都是看一些有關冰川水晶屍的內容,對於別的部分,都是一帶而過,而且經書中,對於中陰身的介紹並不甚詳。 我低頭查看鐵棒喇嘛的情況,發覺喇嘛眼皮上,似乎暴起了數條黑色的血管,於是翻開他的眼皮,隻見眼睛上布滿了許多黑絲,就像是缺少睡眠眼睛裏會出現紅絲,但他的眼睛裏的血絲,都是黑色的。再仔細觀看,發現眼睛裏的黑絲延伸到了臉部,如同皮下的血管和神經都變做了黑色,脈絡縱橫,直到手臂。 眾人看了喇嘛的情形,都不由得直冒冷汗,什麽東西這麽厲害?此刻鐵棒喇嘛人事不省,不可能告訴我們該怎麽對付這種情況。 目前在我們這些人中,似乎也隻有shirley 楊可能了解一些密宗的事情,但是一問之下,shirley 楊也並不清楚該如何解救。中陰身是密宗不傳的秘要,隻有錫金的少數幾位僧人掌握著其中真正的奧秘,隻怕鐵棒喇嘛即使神智清醒,也不一定能有解決的辦法。 我心中焦急,難道咱們真就眼睜睜看著鐵棒喇嘛死掉?他可是為了幫助咱們才不遠千裏而來的,他要是有什麽意外……還不如讓我替他死。 shirley 楊對我說:「老胡,你先別著急,說不定阿香可以幫助咱們。我想阿香很可能具有本能的眼睛,讓她看看喇嘛身體內的情況,或許能找到辦法。」 前兩天在路上,鐵棒喇嘛就跟我們說過,阿香這個小姑娘,擁有一雙「本能的眼睛」。在密宗中,喇嘛們認為,眼睛可以分為六種境界,第一種是人類普通的眼睛,指視力正常的凡人。第二種眼睛就稱做「本目」,本能的雙眼。那是一種有著野生動物般敏銳直覺的眼睛,由於沒有受到世俗的汙染,比人類的視力範圍要大許多,這種範圍不是指視力的縱深度,而是能捕捉到一些正常人看不到的東西。其次是「天目」,能看到兩界眾生過去未來多生多世的情形。第四種稱做「法目」,例如菩薩和阿羅漢的眼睛,可以明見數百劫前後之事。第五是「聖眼」,可以明見數百萬劫前後之事。最高境界為「佛眼」,無邊無際,可以明見徹始徹終的永恆。 我經shirley 楊這一提醒,才想到也許隻有阿香是棵救命稻糙了,當下便拿出我那副和藹可親的解放軍叔叔的表情來,和顏悅色地請阿香幫忙看看,鐵棒喇嘛究竟是怎麽了。 阿香躲在明叔身後說:「我隻能看到一個血淋淋的人影,看樣子好像是阿東,被一些黑色的東西,纏在喇嘛師傅的身上,右手那裏纏得最密集。」阿香最多隻能看到這些,而且看得久了就會頭疼不止,再不敢多看。 我撇了撇嘴,這算什麽?什麽黑色的東西?等於是什麽都沒說,但又不能強迫阿香,隻好扭頭找shirley 楊商量對策。shirley 楊撩開鐵棒喇嘛的衣袖,看了看他的右手,對我說道:「剛才在看喜馬拉雅野人皮毛的時候,喇嘛大師的手指,被皮毛中的一根硬刺紮到了。當時咱們都未曾留意,難道這根本不是中陰身作怪,而是那張皮毛有問題?」 我聞言覺得更是奇怪,蹲下身去看鐵棒喇嘛的手指,中指果然破了一個小孔,但沒有流血,急忙對胖子說:「快進屋把皮毛拿出來燒掉,那張皮有古怪。」 胖子風風火火地跑進我們的房間,一轉身又跑了出來:「沒了,剛剛明明是在房間裏的,還能自己長腿跑了不成?隻剩下幾縷野人的黑毛……」 眾人相顧失色,我對shirley 楊說:「可能咱們都走眼了,那根本不是喜馬拉雅野人皮,而是一具發生屍變的殭屍的皮,說不定就是那個葡萄牙神父的。不過既然是黑兇的皮毛,咱們可能還有一線機會能救活喇嘛。」 自古以來摸金校尉們麵臨的首要課題,便是怎麽對付殭屍和屍毒。不過我們還從沒遇到過殭屍,但在離開北京之前,我和大金牙同算命的陳瞎子,在包子鋪中一番徹談,瞎子說了許多我罕見罕聞的事物,例如黑驢蹄子有若幹種用途…… 陳瞎子雖然常說大話,但有些內容也並非空穴來風。臨時抱佛腳,也隻好搏上一搏了。我們的那幾隻黑驢蹄子,還是去黑風口倒鬥的時候,由燕子找來的。屯子裏驢很多,當時一共準備了八隻,後來隨用隨丟,始終沒再補充過,從雲南迴來,丟了七個,隻有北京家裏還留下一個備用的,這次也被胖子攜帶西來。 胖子從行李中翻了半天,才將黑驢蹄子找出來,交到我手中。我用手掂了兩掂,管不管用,毫無把握,姑且一試,如果不成,那就是天意了。 我正要動手,卻被shirley 楊擋下:「你又想讓活人吃黑驢蹄子?絕對不行,這樣會出人命的,必須對喇嘛師傅採取有效的醫療措施。」 我對shirley 楊說:「這古格遺蹟附近八百裏,你能找出個牧民來都算奇蹟了,又到哪去找醫生?我這法子雖土,卻也有它的來曆,而且絕不是讓喇嘛阿克把黑驢蹄子吃到嘴裏。現在救人要緊,來不及仔細對你說了,如果不將那具黑兇的皮毛盡快除掉,不僅鐵棒喇嘛的命保不住,而且人還會越死越多。」 我最後這一句話,使眾人都啞口無言,氣氛頓時又緊張起來,也不知是誰發現了情況,驚唿一聲,讓眾人看喇嘛的臉。廢棄的古堡外,早已不再下雨,但沉悶的雷聲隆隆作響,始終不斷。石屋中的火堆,由於一直沒人往裏麵添加幹牛糞,已經即將熄滅,暗淡的火光照在鐵棒喇嘛臉上,眾人一看之下,都倒吸了一口冷氣,鐵棒喇嘛身體發僵,臉上長出了一層極細的黑色絨毛。 這原本好端端的活人,此刻卻像要發生屍變的殭屍一般。 我對眾人說道:「都別慌,這隻是屍筋,要救人還來得及。你們快點燃一個小一些的火堆……還要一碗清水,一根至少二十厘米以上的麥管,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