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曲藝


    四鳳聽著周衝的聲音,望著繁漪不敢答應。


    繁漪扇著扇子看著四鳳道:“四鳳,二少爺正在喊你呢。”


    四鳳這才如釋重負道:“哎……”


    隨後連忙打開客廳通往院子的院門喊道:“二少爺,我在這呢。”


    常心頓時拿著網球拍子從後台跑上台來。


    他渾身撒發著一種幹淨的氣質,麵露朝氣,眼神清澈,臉色通紅冒著汗,一雙眼睛歡喜的盯著四鳳,除此之外,再無別它。


    可四鳳卻躲避著常心的目光。


    常心開心的說道:“四鳳,我找你一早上了。”


    台下,看著出場的常心,糖嫣眼睛一亮,嘴角輕笑,眼中有著滿意之色。


    一旁的羅竟也是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眼裏有著驚訝,周衝這個人物立住了。


    與此同時,演播廳裏懂戲的觀眾,紛紛眼睛一亮,這個周衝一出場給人的印象就很深刻。


    礙於前麵繁漪出場導致的壓抑的氛圍,常心一出現,宛如晨間的朝陽,刺破了這周家客廳裏腐朽壓抑的氣息。


    “衝兒。”繁漪打斷了常心的話。


    常心頓時迴頭,發現了繁漪,他將手裏的拍子順手遞給四鳳,隨後小跑向繁漪,麵色欣喜道:“媽,您怎麽下樓來了。”


    繁漪笑著替常心擦了擦汗道:“你看你怎麽了,一頭的汗,孩子。”


    常心笑著道:“我剛和一個同學打網球呢。”


    “四鳳,快去給二少爺拿一瓶汽水來。”繁漪一邊替常心扇著扇子,一邊吩咐四鳳道。


    “是。”


    常心看著四鳳從自己的眼前走過,一雙眸子,帶著少年藏不住的歡喜,緊緊的盯著眼前的心上人,麵色愈來愈紅。


    “衝兒,你怎麽了,滿臉通紅?”


    聽著繁漪的話,常心頓時迴過神來,害羞的摸了摸臉,不好意思道:“哦,媽,我正有許多話要跟你說呢。”


    常心清脆的少年聲音,帶著青春的氣息,傳入台下,觀眾會心一笑。


    台下的第一排觀眾席,陳玉棋望著常心,眼中含光。


    “真厲害啊。”陳玉棋心裏想道,這哪裏還是她所認識的常心,一點常心的影子都沒有,這就是少年周衝啊。台上,隨著劇情的推進,周衝終於決定向母親繁漪吐露心聲。


    常心坐在繁漪的身邊,鼓起勇氣道:“媽,我喜歡上一個人。”


    繁漪扇著扇子的手,猛然停了下來,似惆悵,又似恍然,神情複雜。


    與此同時,漸漸凝重的背景音樂悄然響了起來。


    觀眾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你告訴媽,這個女孩子,她是誰?”繁漪看著常心問道。


    “媽,她是世界上最……”常心話說道一半,突然頓住,似乎不知道用什麽來表達自己的喜歡。


    常心激動的站了起來,看著四鳳離去的方向,眼裏有著藏不住的愛意,他開口道:


    “反正,她是我認為最滿意的女孩子,她心地單純,她懂得活著的快樂。


    她知道同情,她明白勞動有意義。


    而最好的是,她不是小姐堆裏嬌生慣養出來的人。”


    周衝的喜歡,在這個封建的時代,是最幹淨,也是最純粹的,不摻雜任何的世俗。


    而常心此刻在台上,將這份幹淨、純粹的愛,完美的展現在觀眾的眼前。


    台下的觀眾望著常心,心裏被常心所表達的這份幹淨的感情所觸動。


    離糖嫣三人不遠處,一個女生悄悄拿起手機,拍下了常心的照片,她嘴角上揚,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隨後將目光再次放在了台上。


    “你說的不是四鳳吧?”台上,繁漪站起身來盯著常心。


    常心毫不避諱繁漪的目光,開心的說道:“是,媽媽”


    看著常心的目光,繁漪思索的勸解道:“你就不怕你的父親不滿意你嗎?”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常心聲音堅定。


    “那要是別人知道了,他們說閑話呢。”


    常心麵向觀眾笑著道:“那我就更不會放在心上了。”


    繁漪欣慰的笑了笑:“這倒像是我的孩子,不過,媽還是怕你走錯了。


    第一,她始終是個沒受過教育的下等人,那她當然以為這就是她的福氣。”


    常心聽著繁漪的話,頓時反駁道:“媽,我認為這句話對她用是不合適的。”


    常心此刻想起了和四鳳的種種,他在台上走了起來,臉上帶著愛意,神色認真,聲音澄澈道:


    “她是世界上最單純,最有主張的女孩子,昨天我跟她求婚……”


    “求婚?你跟她求婚?”繁漪嘲諷的打斷了常心的話,在她的世界裏,一個少爺竟然向下人求婚,這簡直可笑至極。


    台上,劇情在迅速推進,看著繁漪對四鳳心存芥蒂,常心岔開了話題,轉而談起了自己的哥哥周萍。


    隨後劉智陽演的周萍上場,和繁漪說起自己準備去礦上,他想要逃避繁漪,斬斷這份不倫的關係。


    台上的氣氛開始壓抑了起來,尤其是楊利新演的周樸園上場後,使得觀眾有有些喘不過氣。


    楊利新演的周樸園氣場太過強大,在強迫蘩漪喝藥的場麵時,楊利新將周樸園極端冷酷、絕對專橫的麵孔暴露無遺。


    隨著時間的流逝,劇情已經進展到四鳳的哥哥魯大海,作為礦上的罷工代表來與周樸園交涉,卻與周萍發生爭執,結果遭周萍率眾毆打。


    之後,常心表演的周衝,夜晚來到了四鳳家,表示歉意,並同四鳳談論起了未來。


    ……


    “四鳳,你不是一個平常的女人,你能吃苦,你有力量。


    我們都還年輕,將來我們一起要在這世界上,為人類謀幸福的。”


    常心站在台上,同四鳳訴說著自己的想法,燈光打在他的臉上,仿佛明日的朝陽,充滿著希望。


    常心目中有著信仰,聲音無比堅定,感染著台下的700名觀眾。


    可突地,常心眼裏有著鬱悶,揪住了觀眾的心,他開口道:


    “我恨這不平等的社會,我恨隻講強權的人。


    我討厭我的父親,我們都是被壓迫的,四鳳,我們是一樣的。


    我們的真世界不在這兒……”


    常心此刻並沒有太多的動作,他隻是站在台上,訴說著心裏最真實的想法,他的目光越過了燈光,越過了觀眾,看向了遠方。


    那裏,好像有著他要的世界。


    演播廳,700名觀眾緊緊地望著常心,屏住唿吸,他們,被常心的情緒所感染。


    宋藝望著常心,這一場戲在兩個月內不知道排練了多久。


    可此刻,常心演繹的與以往絕不相同,宋藝知道,常心在演技上突破了。


    戲,是相互促進的,宋藝此時雙眼望著常心,目露崇敬道:“你真會說話。”


    常心站在舞台中央,一步步走向舞台前,他的眼神靈動、向往,似乎在傳遞著什麽,略帶磁性的聲音響徹在整個演播廳內。


    “有的時候,我就忘了現在,忘了家,忘了母親,往了你,並且忘了我自己。


    像是在一個冬天的早晨,非常明亮的天空,在無邊的海上,有一隻輕的像海燕似的帆船。


    當海上的空氣聞的有點腥,有點鹹的時候。


    那白色的帆呐張的滿滿的,像一隻鷹的翅膀,斜貼在海麵上飛,向著天邊飛……”


    舞台上,浪漫的音樂早已響起,宋藝緩緩踱步,來到常心身旁,常心挽著宋藝的肩膀,伸手指向遠處,沉醉道:


    “那時的天邊隻淡淡的漂浮著兩三片白雲,我們坐在船頭,望著前麵。


    前麵,就是我們的世界……”


    隨著一句句台詞從常心口中說出,宋藝神色向往,她好像看到了常心口中的那個世界。


    台下,一個個觀眾都沉醉的看著這一幕。


    藝術,可以感染人,熏陶人,台上的這一幕戲,使得他們內心震撼,渾身汗毛聳起,這是影視劇擱著屏幕無法傳遞給觀眾的。


    這是話劇的魅力。


    羅竟坐在台下,神色震驚,一開始他隻是驚訝常心的表演,即便知道常心表演天賦很好。


    可此刻,看著常心演繹的周衝,他的台詞,即便閉著眼也能感受到語境,這是一場視覺和聽覺的雙重享受。


    常心的台詞功底,讓羅竟想起了一個人,王誌聞。


    王誌聞的台詞功底,在圈內是公認的大拿,雖然常心現在還遠不及,可他卻有著這個潛力。台上,一切的一切,終於到了最後,劇情進展到了高潮。


    周家大宅內,周萍決定帶著愛人四鳳離開這裏,可繁漪卻決定魚死網破,帶著不知情的周衝,堵住了二人。


    周萍拋棄了她,繁漪要報複。


    當她與周萍之間,落到“母親不像母親,情婦不像情婦”的地步時,她骨子裏乖戾陰鷙極端的性格終於展露而出。


    “我忍了多少年了,我在這個死地方,監獄似的周公館,陪著一個閻王十八年了,我的心並沒有死。”


    台上,雷聲不斷響起,雨聲不絕於耳。


    繁漪,在雷雨聲中,歇斯底裏的說出了自己多年的心聲,他指著周萍,瘋狂地道:


    “你的父親隻叫我生了衝兒,然而我的心,我這個人還是我的,就隻有你才要了我整個的人,可是你現在不要我,又不要我了……”


    轟隆……雷聲炸響,常心聽著繁漪的話,如遭雷擊,他的世界在崩塌,常心步伐踉蹌,崩潰的看著繁漪,帶著哭腔道:


    “媽,我最愛的媽,你到底是怎麽了。”


    台下,一個個觀眾,皆神情緊繃,望著常心那張極具破碎感的臉,無不心疼。


    周衝,周家大家庭中不染世俗的人物,他天真、純潔、善良,不懂得人心的險惡,不理會世俗的紛爭。


    可這一刻,他喜歡的四鳳,要跟著哥哥走,而他的母親,卻在他麵前,說出了與他哥哥的不倫關係。


    糖嫣望著台上的常心,很是心疼,她的眼睛翻紅,淚水不受控製的流出。


    羅竟望著糖嫣,幫她擦了擦眼淚,他伸出手握住了糖嫣的手,捏了捏,示意這是戲。


    一旁的陳玉棋,就沒人安慰了,隻能一邊哭,一邊擦著眼睛。


    就在幾人擦著眼淚時,局勢又有了轉變,台上,楊利新飾演的周樸園再次上場。


    他看著魯侍萍,當著眾人的麵,說出了周萍的身世,周萍是侍萍的兒子,與四鳳是兄妹。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四鳳忍受不住打擊,她崩潰的發了瘋似的衝入了院子。


    常心望著四鳳,擔憂的跟著跑了出去:“四鳳,四鳳……”


    台上,電閃雷鳴。


    刺啦……


    “啊……”


    後台中傳來電擊的聲音,和兩聲慘叫。


    聽得糖嫣心裏一揪。


    緊跟著台上的氣氛便緊張了起來,後台裏不斷傳來周家下人的聲音。


    周樸園急忙問道:“怎麽了?”


    一個下人的聲音慌張的傳來道:“是四鳳,碰到了走電的電線,二少爺上去拉他,兩個人都觸電死了……”


    聽聞下人的聲音,場上的眾人急忙跑向院子,不斷傳來哀嚎的聲音。


    “衝兒,我的衝兒……”


    “四鳳,四鳳……”


    周萍站在客廳裏,聽著院子裏的哀嚎,他臉色木然地從抽屜裏拿出了槍,看著四鳳離去的方向,對著自己的腦門扣動了扳機。


    砰……


    槍聲響起,周萍的身影倒下,淒苦的背景音樂也跟著響起,舞台上,暮然變得黑暗,兩邊的大幕緩緩拉上,合在一起。


    台下的觀眾,看著合上的幕布,心情沉重,唿出壓抑的濁氣,久久未迴過神來。


    演播廳內,不知何時,燈光開始亮起,舞台的大幕再次拉開。


    飾演魯貴、魯大海的演員,緩緩走上場,麵向觀眾,彎腰鞠躬致謝。


    啪啪啪……


    場下,密集的掌聲急速響起。


    緊跟著,常心和宋藝也並排著緩緩走上場,兩人麵帶笑容,頂著燈光,走到舞台近前。


    嘩啦啦……


    觀眾席裏,掌聲如雷鳴般響徹在演播廳中,不少觀眾激動的站起來,向著二人歡唿,當然,更多的還是向宋藝歡唿。


    隻見,常心和宋藝緩緩舉起雙手,對向觀眾,露出笑容,優雅的彎腰鞠躬致謝。


    坐在第一排的糖嫣望著常心,不由的露出笑容,眼裏有著開心和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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