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派三名高手萬料不到居然這麽容易便獲釋放,對定閑師太不禁心生感激,向她躬身行禮,轉身飛奔而去。其時火頭越燒越旺,嵩山派死傷的人眾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下。十餘名傷勢較輕的慢慢爬起走開,重傷的臥於血泊之中,眼見火勢便要燒到,無力相避,有的便大聲唿救。


    定閑師太道:“這事不與他們相幹,皆因左掌門一念之差而起。於嫂,儀清,便救他們一救。”眾人知道這位掌門人素來慈悲,不敢違拗,分別去檢視嵩山派中死傷之輩,隻要尚有氣息的,便扶在一旁取藥給之敷治。


    定逸師太道:“師姐到底如何遭難?萼兒,你口齒清楚些,給掌門人稟告明白。”


    儀文當即向眾人講述中伏經過。


    定逸師太不耐去聽儀文述說往事,雙目瞪著令狐衝,突然說道:“你——你很好啊。你師父為什麽將你逐出門牆?”


    令狐衝道:“弟子交遊不慎,當時確是結識了幾個魔教中的人物;又未遵師囑,懲惡除奸。”


    定逸師太哼了一聲,道:“像嵩山派這樣狼子野心,卻比魔教更加不如了。哼,正教中人,就一定比魔教好些嗎?”


    定閑師太一直在閉目養神,這時緩緩睜開眼來,說道:“敝派數遭大難,均蒙令狐少俠援手,這番大恩大德……”


    令狐衝忙道:“弟子稍效微勞,此次更是奉師娘之命而來,師伯之言,弟子可萬不敢當。”


    定閑師太道:“令狐少俠為人正直,乃正道楷模;待有機會,我親自向嶽掌門分說,也要向寧女俠致謝。”


    令狐衝麵現喜色道:“多謝師叔。”又說道:“一眾殉難的師姊遺體,咱們是就地安葬呢,還是火化後將骨灰運迴恆山?”


    定閑師太宣了聲佛號道:“阿彌陀佛,既棄此臭皮囊,還帶迴去作甚,都火化了罷!”


    令狐衝對定閑師太道:“我師娘令我先來,隨後必至,要留下信息才是。”


    定閑師太點點頭:“此是應當之事。本當在此等等嶽師兄嶽夫人一行,隻是經此一難,山中之事放心不下,需要馬上趕迴去。隻能留信了,此去還需令狐少俠出力啊!”


    令狐衝道:“能為師太效勞,弟子幸甚。”


    定閑師太微笑點頭:“如此就多謝令狐少俠了。”


    恆山派此次元氣大傷,不願途中再生事端,盡量避開江湖人物,坐船到得長江邊上,便即另行雇船,溯江西上。


    這日夜間,令狐衝聽得有人擊掌之聲,當即出去查看。令狐衝聽得二人相談片刻,出手擒下了二人。


    經定閑師太一翻訊問,方才知道此二人乃是白蛟幫易堂主、齊堂主,江湖上人稱‘長江雙飛魚’,易堂主交待:“白蛟幫、浙西海沙幫、山東黑風會、湘西排教、天河幫幫主“銀髯蛟”黃伯流,長鯨島島主司馬大,共計江湖上三十來個大大小小幫會相約十二月十五前去少林寺救迴聖姑。”


    聽到任盈盈被少林扣押的消息,令狐衝一時心中紛亂如麻,心中自思:“今日已是十一月下旬。他們下月十五要去少林寺,為時已然無多。少林派方證、方生兩位大師待我甚好。這些人為救盈盈而去,勢必和少林派大動幹戈,不論誰勝誰敗,雙方損折必多。我何不趕在頭裏,求方證方丈將盈盈放出,將一場血光大災化於無形,豈不甚好?”


    令狐衝想了良久,方迴船中,就聽得鄭萼前來說道:“令狐大哥,掌門師叔讓我告訴你,救人之事最好不要硬來。她老人家和定逸師叔兩位,此刻已過江去了,要趕赴少林寺,去向方丈大師求情放人,請令狐大哥帶同我們,緩緩前去。”


    令狐衝聽了這番話,登時呆了,半晌說不出話來,舉目向長江中眺望,果見一葉小舟,掛起了一張小小白帆,正自向北航去,心中又是感激,又覺慚愧,心想:“兩位師太是佛門中有道大德,又是武林高人。她們肯親身去向少林派求情,原是再好不過,比之我這浪跡江湖、素行不端的一介無名小卒,麵子是大上百倍了。多半方證方丈能瞧著二位師太的金麵,肯放了盈盈。”


    想到此處,心下登時一寬。又是想道:“如此也好,不負師娘讓我來解救恆山眾人之意,更是要謝謝梁師弟維護之情。”原來令狐衝已是明白梁發、寧中則讓他獨自來救恆山眾人之意;輕歎一聲,獨立船頭,良久不動。


    這一日舟過夏口,折而向北,溯漢水而上,傍晚停泊在小鎮雞鳴渡旁。令狐衝又是上岸喝酒,端起酒碗,一飲而盡,小店之中無下酒物,隨手抓起幾粒鹹水花生,拋入口中,忽聽背後有人歎了口氣,說道:“唉!天下男子,十九薄幸。”


    令狐衝迴首見到那人凳腳旁放著一把胡琴,琴身深黃,久經年月,心念一動,已知此人是誰,當即拜了下去,說道:“晚輩令狐衝,拜見衡山莫師伯。”


    隻見莫大先生形貌落拓,衣飾寒酸,哪裏像是一位威震江湖的一派掌門?偶爾眼光一掃,鋒銳如刀,但這霸悍之色一露即隱,又成為一個久困風塵的潦倒漢子,令狐衝心想:“恆山掌門定閑師太慈祥平和,泰山掌門天門道長威嚴厚重,嵩山掌門左冷禪陰鷙險刻,我恩師是位彬彬君子,這位莫師伯外表猥瑣平庸,似是個市井小人。但五嶽劍派的五位掌門人,其實個個是十分深沉多智之人。我令狐衝草包一個,可和他們差得遠了。”


    二人攀談良久,莫大先生問道:“令狐老弟,你到底何以和恆山派的人混在一起?魔教的任大小姐對你情深一往,你可千萬不能辜負她啊。”


    令狐衝臉上一紅,說道:“莫師伯明鑒,小侄情場失意,於這男女之事,可早已瞧得淡了。”想起了小師妹嶽靈珊已嫁為人婦,胸口一酸,眼眶不由得紅了,過了一會,便敘述如何遇到定靜、定閑、定逸三位師太的經過,說到自己如何出手援救,每次都隻輕描淡寫的隨口帶過。


    莫大先生靜靜聽完,瞪著酒壺呆呆出神,過了半晌,才道:“左冷禪意欲吞並四派,聯成一個大派,企圖和少林、武當兩大宗派鼎足而三,分庭抗禮。他這密謀由來已久,雖然深藏不露,我卻早已瞧出了些端倪。操他奶奶的,他不許我劉師弟金盆洗手,暗助華山劍宗去和嶽先生爭奪掌門之位,歸根結底,都是為此。隻是沒想到他在華山失了手,還不收斂。現在居然如此膽大妄為,竟敢對恆山派明目張膽的下手。


    令狐衝道:“他倒也不是明目張膽,原本是假冒魔教,要逼得恆山派無可奈何之下,u看書 ww.ukanshu不得不答允並派之議。”


    莫大先生點頭道:“不錯。他下一步棋子,當是去對付泰山派天門道長了。哼,魔教雖毒,卻也未必毒得過左冷禪。”


    令狐衝又問莫大先生道:“莫師伯,少林寺因何扣押任大小姐?”


    莫大先生上下打量令狐衝有頃,方說道:“江湖上都說,那日黑木崖任大小姐親身背負了你,來到少林寺中,求見方丈,說道隻須方丈救了你的性命,她便任由少林寺處置,要殺要剮,絕不皺眉。”


    令狐衝“啊”的一聲,跳了起來,將桌上一大碗酒都帶翻了,全身登時出了一陣冷汗,手足發抖,顫聲道:“這……這……這……”


    莫大先生歎道:“這位任大小姐雖然出身魔教,但待你的至誠至情,卻令人好生相敬。少林派中,辛國梁、易國梓、黃國柏、覺月禪師四名大弟子命喪她手。她去到少林,自無生還之望,但為了救你,她……她是全不顧己了。”


    令狐衝道:“莫師伯,小侄既知此事,著急得了不得,恨不得插翅飛去少林寺,瞧瞧兩位師太求情的結果如何。隻是恆山派這些師姊妹都是女流之輩,倘若途中遇上了甚麽意外,可又難處。”


    莫大先生道:“你盡管去好了!”


    令狐衝當即躬身行禮,說道:“深感大德。”


    莫大先生笑道:“五嶽劍派,同氣連枝。我幫恆山派的忙,要你來謝甚麽?那位任大小姐得知,隻怕要喝醋了。”


    令狐衝道:“小侄告辭。恆山派眾位師姊妹,相煩莫師伯代為知照。”說著直衝出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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