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是巫妖的法術造成的高溫火焰!憋氣是個什麽樣的秘術能讓你就這樣隨便地活下來了!


    然而怎麽看都覺得高山這一臉憨態,根本沒有明白自己問了什麽。


    埃文心裏一陣亂七八糟,隻覺得想要仰天長嘯。


    他們站在墳墓邊上,麵麵相覷了半晌。


    高山一臉迷茫,埃文一臉複雜。


    過了一會兒,埃文說道:“你……隨我們走吧?這裏已經毀得無法居住了,你跟我們去莫阿。”


    高山立定了,人高得連埃文都需要仰望,他低下頭對著埃文迴道:“長官命令我等在這裏!”


    埃文解釋道:“你是來尋找法師蹤跡的不是麽?現在邪惡的法師已經喪命在你的手上,你的任務完成了。你可以跟我迴到莫阿城,再尋找你的長官。”


    高山哦了一聲,愣頭愣腦地想了一會兒,傻乎乎道:“法師死了嗎?我殺的嗎?”


    ——你自己忘了嗎?!


    埃文神色複雜地點了點頭。


    高山開心地咧開嘴大笑,須臾後又說道:“長官命令我等在這裏!”


    埃文:“……”


    聖騎士徹底放棄跟這廝講道理,他想了好一會兒,又取出了一枚銅牌——是衛兵隊長考伯特給他的證明。


    埃文將這銅牌給高山看了,說道:“這是不是你的長官?”


    這傢夥半點不知道考伯特和自己所在並非一支軍隊,但也不知是何方神聖居然教會了他怎麽辨別等級。


    他一看這個銅牌,發現對方等級比自己高,於是嗖地站直了,大聲吼道:“長官好!”


    這聲音簡直響遏行雲,震耳欲聾,埃文耳中嗡的一聲,忙不迭後退了兩步,說道:“長官命令你,跟著我去莫阿。”


    高山一秒都沒有猶豫,又吼道:“是的,長官!”


    埃文這便輕鬆解決了這傻子,鬆了好大一口氣,將銅牌收了迴去,說道:“這就走吧。”


    這廝於是邁開步子,某物又要來迴晃悠。


    埃文真是快操碎了心,又道:“你等等,我去取件衣服。”


    ……


    埃文領著高山,活脫脫像領著個高大的熊孩子,終於又迴到臨時的營地。


    一眾漁民已經收拾好一路上所需的東西,然而食物實在短缺,恐怕需要沿路想一些法子才能堅持到目的地。


    埃文走進屋子,半天都沒能找到熟悉的人影。


    他問道:“修伊特人呢?康納人呢?”


    漁民茫然迴道:“銀火先生不久之前去找您了。康納……康納已經走啦。”


    埃文聞言一頓,說道:“康納走了?一個人麽?”


    “是啊,閣下,”有人迴道,“康納聽說自己的腿已經救不迴來了,就走進山裏去了。”


    埃文沉默了片刻,長嘆了一口氣:“他走了多久?我去尋他迴來。”


    “閣下……”有人猶豫地喚著。


    埃文半垂著眼,深深地嘆息,心中已有所預感,接著便聽到漁民們說:“閣下,我們這裏都是這樣的。老人如果到了隻能當拖油瓶的時候,就會自己走到山上去……找地方解決自己的性命。您看,康納即便救迴來了,也隻能受他兒女照顧——蘿絲和吉姆還不大,怎麽照顧得來呢?”


    埃文搖了搖頭,半晌後問道:“他……是一時糊塗,還是去意已決?”


    漁民們麵麵相覷,有人說道:“幾天前吧,早在您還沒有來的時候,康納就在削樹枝了。閣下,就是他拄著的那根,他今早把它削得更尖了,帶著上了山……”


    他們沉默了很久。


    所有人都知道,老漁民不會再迴來了。


    這是康納自己的選擇和決心,埃文無可奈何,除了嘆息,隻有嘆息。


    這裏的幸存者都還仰望著他,他沒有時間傷悲。


    聖騎士走迴屋子裏,檢查塞西斯的情況,後者傷勢極重,但與康納不同的是:塞西斯畢竟是一名職業者,年輕人常年修習神術,身體堅韌且能夠承受很多神聖力量。


    埃文使用自己的神術強行吊著他的命,然而人卻暫時醒不過來。


    聖騎士在屋中看了兩眼,忽覺少了什麽東西,他又想道:修伊特還沒有迴來?


    他等了一會兒,喝完桌上的冷水後,看見底下墊著幾張紙條。


    埃文將它們拿起,第一張上寫著:【埃文:我獨自去處理灰袍格雷的實驗室了。我不能讓一名奧術師的住處被教廷發現,尤其是關於瑟銀協會的資料和信件,這關乎成千上萬法師的生死。取走資料後,我會將水底的洞口永遠封閉。】


    埃文將它看完,不覺又想道:我不關心這個,隻是……你何必要獨自離開?明明怕水怕得要死,還要一個人出海……唉。


    他將第一張紙翻開,看見底下一張寫著:【在與海魔葵作戰時,我不得已使用了法術,塞西斯已經發現了我的身份。我的身份暴露,不可能再留在隊伍中。就此告別,再見,埃文。】


    埃文苦笑一聲,低聲自語道:“你會去哪裏?”


    他翻開最後一張紙。


    上麵是一片空白。


    ☆、第26章法師和德魯伊。


    一隻巨大的信天翁從天空中滑翔下來,準確地落在修伊特的漁船上,慵懶地整理著自己的羽毛。


    而眼前,海水正在汩汩從洞穴中退出,源源不斷的泥石正因法術的作用而逐漸凝固,在它們慢慢封堵住洞口之後,灰袍格雷的實驗室將會永遠封存在這片黑色的峭壁之中。


    這其中的資料、信件都已經被一把火燒成了飛灰,唯有一本關於巫妖的手劄因為其珍貴的價值而被帶了出來。


    修伊特迎著海風,慢慢翻閱這本手劄。


    這上麵的字源於一種名為柯博恩的語言,它們十分僻遠,是屬於另一種語係的造物,即便是年輕的大奧術師也無法解讀;不過灰袍格雷在這手劄上做了不少註解,至少他將有關巫妖轉化的相當一部分資料都做了簡略的翻譯。


    “灰袍格雷去過星隕之地,而且學會了柯博恩語?”修伊特問他身後的人。


    他身後站著的是一名叫做班傑明的法師學徒——灰袍格雷的學徒。此刻班傑明呆呆坐在船位,似乎仍未能從劇變當中迴過神來。


    他聽到修伊特的問題後愣了許久,迴道:“我……我不知道。我跟了老師隻有幾個月……我師兄知道,但是他……昨天他走啦,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修伊特將手劄合攏,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聲:“一名巫妖從誕生開始,就註定要與這個世界為敵,現在巫妖死了,他的學徒除了隱姓埋名,還能做點什麽?”


    班傑明呆呆地哦了一聲,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迷茫。


    修伊特直言道:“你最好不要想著從我手上逃跑。我帶你迴去,隻不過是懶得收集整理這些情報,而你剛好能代替我做筆錄而已。倒是不妨想想有關灰袍格雷的情報,他為什麽會想到成為巫妖?又為什麽散播詛咒?”


    班傑明看著修伊特的背影,也許是他比較遲鈍,不知為何卻無法從大奧術師閣下的話語中感受到脅迫或憎惡,隻是隱隱覺得:克雷菲爾德閣下看起來真冷啊,不是外表上的……好像對誰都這麽冷,雖然他對我說冷酷的話,但是感覺他對別人也很直接……


    法師學徒出神了一會兒,喃喃說道:“誰知道呢……老師也許隻是覺得時間不夠用了,他已經老啦。誰不想活得久一點呢?成為巫妖的話,就可以再得到成千上萬年的生命也說不定……老師散播詛咒,也是想藉助琥珀的生命力量,把自己變迴血肉之軀呢。”


    大抵人有了力量之後,總會變得更加貪心。


    修伊特淡淡道:“既想要接近不朽的生命,又想要凡人的有血有肉的軀體。奧術師等價交換的法則,被他丟得一幹二淨——他死得理所當然。”


    班傑明恍恍惚惚地說道:“老師最開始也不是這樣的。但自從成為了巫妖……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他不再覺得人類是同類了,縱容海魔葵出去吃人也覺得無所謂……到最後,就覺得藉助琥珀的力量,收集這些凡人的生命能量,也是無所謂的事情,因為反正人類隻能活那麽點時間……”


    修伊特嘲道:“他成了巫妖,也不過活了那麽點時間。”


    船尾處,巨大的信天翁打開翅膀,嘎地叫了一聲,似乎為這場對話畫上了一個休止符。


    漁船搖搖晃晃,被魔法力量所推動,駛離這片區域。


    夕陽的餘暉一片金紅,粼粼點綴著一切。


    修伊特迴頭望去,心中不經意想道:埃文現在該走在去莫阿的路上,等我迴去比爾倫斯,他也許已經迴到了教廷……


    又想到那個聖騎士了。


    法師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忽而有些意興索然,安靜地坐到船沿上。


    這時,他忽然看見自己的魔靈從海水裏興奮地跳了出來,嘴裏銜著一條半大不小的鯡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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