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尊上官甫閉目等死,卻隻聽咣鐺一聲,短刀跌落地上。


    睜眼望去,魔嬰緊攥刀柄,化木為粉,粒粒飄落。


    “你想死,沒這麽容易!”魔嬰狠狠說,“你奪走了我最親的人,讓我失去了最幸福的童年,害我遭受了最淒慘的痛……”


    魔嬰說到這裏聲音漸漸哽咽,想起了當初淒傷而無助的夜晚。


    十五年前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外麵雷聲震天,忽明忽暗。屋簷雨水傾瀉而下,瘋狂擊打著石板。


    她正熟睡,突然發覺不對勁,隻覺下麵一陣痛楚。


    第一次她感到了身體撕裂的痛和夢魘一般的恐懼。


    她瘋狂哀嚎,微弱地聲音卻被雷聲遮住,被雨聲吞沒。


    她不斷拍打,甚至是抓撓,卻被山一般沉重的鬼軀壓得喘不過氣。


    那一晚,是她有生以來最屈辱的時候,也是一生的噩夢。


    她想到了母親,卻更加痛恨奪去母親的父親上官甫。


    淚水抑製不住地掉落,宛如屋簷傾斜的雨水,漸漸掏空了她的身體。


    小腿上血紅的屈辱,慢慢侵蝕她的靈魂。


    從此後她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丟掉了快樂的靈魂,成了欲望的奴隸。


    沈波旬這個曾給她帶來屈辱的男人反倒成了她唯一的依靠,也是唯一的信仰。


    所以她拚命習武,為了報仇,也為了完成他的宏願——顛覆神龍教和天魔教。


    望著上官甫,她本可以一刀刺下去了結恩怨,但她猶豫了,最後一絲尚未泯滅的良心震懾了她。


    她隻能咬牙切齒說:“我不會讓你這麽痛快死去,我要讓你眼睜睜看著自己最在乎的人一個個死在你麵前,讓你嚐嚐撕心裂肺的痛,痛徹心扉的傷,和孤獨終老的苦!”


    上官甫臉色一變,劍眉倒豎,怒視著魔嬰。


    “你就不怕天譴嗎?”


    “你當年欺師滅兄的時候怕過嗎?你毒害我娘的時候怕過嗎?你犯上作亂,弑殺內弟的時候怕過嗎?你指示衛青山逼死我娘的時候怕過嗎?迴答我!”


    上官甫心下暗歎,無言以對。


    他陡然虎目大睜,斬釘截鐵說:“那我隻能帶你走了,否則你會禍害更多人。養不教父之過,你所做的一切罪過都由我來承擔吧,到了陰曹地府我和你母親自會代你受過。”


    魔嬰同樣怒目圓睜,淚水在眼眶打轉,聲音淒厲般質問:“你……你想殺我?嗬嗬,你逼死了我娘,竟然還想殺我?上官甫,自作孽不可活,還不知道誰殺誰!”


    她突然欺身攻上,鳳爪化作幻影,罩住了上官甫。


    上官甫閃身避開,始終沒有還擊。


    眼見步步敗退,上官甫一腳踏牆,右掌迎上。


    “砰”一聲,魔嬰被震退一步,上官甫身後牆壁也破了一個洞。


    魔嬰暗暗蓄力,兩掌混元,一團綠氣匯聚掌心。


    上官甫也兩掌虛對,掌心宛如盤龍,隻見周身道道綠光縈繞。


    兩人同時出手,準備一招定生死。


    魔嬰拚盡了全力,這一掌積攢了她幾乎所有的怨恨和憤怒。


    “砰”一聲,北牆轟然倒塌,上官甫被震飛屋外,跌落後院。


    魔嬰也飛身而去,落在後院中。


    堂前上護夏淑敏和右聖尉韓文信飛飛掠向後院,其餘眾人也急忙趕往後院。


    夏淑敏一眼望見地上躺著一個人,他身旁不遠處佇立著一個衣袂飄飄的女子。


    她來不及細想,飛身而去,急忙抱起上官甫。


    四周燈光昏暗,道道黃光灑在上官甫臉上,隻見他雙目微閉,口吐鮮血,氣息已經微弱。


    “上尊……上尊……”


    夏淑敏輕聲唿喚,聲音卻已經哽咽。


    這時四位使者飛身而至,擋在了魔嬰身前。


    韓文信蹲在上官甫身旁,突然抬頭厲聲斥責:“上官燕,你逼母弑父,良心難道都被狗吃了嗎?”


    魔嬰目瞪口呆,疑惑地迴想剛才一幕,這才明白上官甫是故意激怒自己,卻在關鍵時刻收了功。


    她茫然無措地抬起手掌,上麵還有鮮血,她慢慢攥緊拳頭,鮮血不斷順著掌紋流下。


    “他一心求死贖罪,與我何幹?”魔嬰既痛心,又略帶不甘心地迴懟。


    夏淑敏緊緊抱著上官甫,哭得梨花帶雨。


    香雪海趕緊蹲下幫他查看傷勢,又幫他簡單療傷。


    天佑暗暗擔心,卻不敢近前。


    雖然上官甫可能是他的殺父仇人,但他並不想殺了上官甫,或許對他來說,比起殺了上官甫,他更希望看到上官甫懺悔,道歉和贖罪。


    他自小受到上官甫的熏陶和天賜引導,戾氣並沒有魔嬰重,隻不過容易被人利用罷了。


    “雪海,上尊怎麽樣了?”夏淑敏小心翼翼問。


    香雪海輕聲迴了聲:“小師娘放心,有我在,我會拚盡全力救師父。”


    她陡然起身,瞪著魔嬰,“妹妹,你終於如願以償,師父還剩一口氣,他不想臨死之前看到一個泯滅人性的魔女!讓開!”


    魔嬰嬌軀一顫,不禁怒氣衝冠,迴頭怒吼一聲:“滾開!”


    香雪海迴頭望去,韓文信忙背起上官甫,夏淑敏在旁扶著,兩人在香雪海引導下疾步而去。


    魔嬰佇立風中,uu看書 .uknsu 頓時呆住了。


    她原以為自己會從報仇雪恨中得到滿足和快感,甚至是酣暢淋漓地宣泄壓抑心中多年的憤怒和仇怨,沒想到一切都與自己預測背道而馳。


    當她冷眼看著上官甫倒在自己掌下時,當她皺眉瞅著上官甫奄奄一息時,當她翹首望著上官甫消失在小路盡頭時,她感受到的隻是無窮的哀傷,無盡的悔恨和無垠的壓抑……


    “唿!”魔嬰隻覺心口堵了一塊巨石,好不難過。


    天佑也呆若木雞,茫然不知所措。


    留下來,還是隨香雪海而去?天佑心裏也沒了底。


    “師父大概不願看到我,算了,我還是迴蝶穀吧!也許隻有外公才知道真相……”


    天佑疾步而去,卻被魔嬰抓住肩膀。


    “連你也想拋下我?”


    天佑輕輕迴頭,神色淡然說:“你是師父的女兒,我卻不是他的兒子,我對你沒有任何責任。獨孤大俠是我的外公,那上官甫便是我的殺父仇人,你又是我殺父仇人的女兒,我對你更沒有責任!告辭!”


    天佑飛身而去……


    “拿下他!”魔嬰低吼一聲,四位使者立刻圍住了天佑,連吳帝魔王李誌硯也加入戰場。


    天佑沒撐十招已經敗下陣來,被左右督主押著兩隻胳膊跪倒在地。


    魔嬰慢慢走近,玉指挑起天佑下巴,冷冷說:“你也想逃?跟我去見師伯,還有我師父,到時候真相自然天下大白。上官甫惡貫滿盈,死有餘辜!我不光要殺了上官甫,還要親手毀了他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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