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散亂的青年在銀白的封閉圓穹下左行弧步,空曠的平台上與其相峙構圓的對手是一尊遍身熒藍光弧的銀色機甲。


    與世麵流通的款式不同,這套機體背部的並未見到脊條,而是分八節的分層相互嵌套的蝴蝶翅膀狀包被甲殼,且不顯得臃腫,胸甲稍有凹進,軀幹汲能核心的彌散光輝在低亮場景下可見在甲麵浮動,四肢的甲殼也略有不同,料想是還在開發測試的新型號。


    青年攸然垂落的手臂微微抬起,五指張開屈為爪牢,掌心朝下,一卷螺旋的線條與咒文浮現,結成螺殼錐狀,空氣嗡鳴,他拂手甩臂上揮,空爆之音轟然震動空間,一道無形之斬飛射而出。


    機甲屈膝使小腿氣動裝置向側彈射,從而滑移閃避,氣浪斬在合金圓壁麵上留下淺色的白痕。


    隨後銀甲左右肩側甲殼翻轉,露出了密集的發射架,棕灰色合金芯的常規穿甲子彈在輕微的機械上膛聲與靜默的磁斥彈射充能中傾瀉而出,投入使用的軍用機甲都搭載著昂貴的微導彈而非這種城衛係統用原子塵埃實時換新的純質量彈藥,很明顯這是一場戰鬥測試。


    同時機甲雙臂甲殼也略微滑開,露出膛管開始輸出火力,密集的的金屬射流飽和地打擊向青年所在的位置,除非他能夠瞬間位長移出這個區域,否則是必然被擊中的。


    青年抬起手臂擋住眼睛,任由子彈打擊,頃刻間他的上身衣物便碎為煙塵,露出健康的肌肉線條,但沒有給聖光大魔導師出場的機會,要怪就怪自動火控都是鎖頭鎖胸的吧。


    雖然在強大的動能轟擊下他的皮膚有些微微泛紅,但並不是毛細血管破裂出血或紅腫,而是溫度所致。


    在被打擊的瞬間青年也略微側身,讓小半個身體避開了攻擊,左手指尖從完好的褲腰口袋中抽出兩張繪著密密麻麻線條的紙張,隨後用力搓動,紙張立刻燃燒化為灰燼,同時他的身體浮現出一層光膜,隨即向前張開形成一麵不透明的光幕盾,腳下也出現尖嘯的高速風旋,托舉其快速閃身離開了火力區域。


    這次移動當然不是間斷的空間性轉移,火控係統依然牢牢鎖定著他的身影,光盾雖然遮擋了智能圖像識別,但咱也不是沒有更複古的生命探測方法,溫度紅外與溢出腦波加運動震顫無不可用。


    而這廂青年還在閃身的浮空途中未穩住腿腳,機甲抬起的鋼鐵之握中已然光芒漲落,光束提前預判著激射而出。


    為了保證測試人員的安全,這自然不是純能武器,而是離子束,但同樣是光速擊發,對於測試而言正是完美的模擬,因為雙方都是高攻低防的狀態,看得是有效命中與優先命中。


    青年顯然不是一般人,但隻要以物質身軀行動肯定都快不過光,因而光速攻擊隻有在瞄準階段是可規避的,看來他必然會被首殺了。


    打臉的事總是隔三差五發生,世上有奇跡一詞便說明出乎意料是常態,青年不知是發覺了機甲的抬手動作,還是預判了對方的預判,或者幹脆就是主觀地零交互各打各的戰鬥,隻是想以自身高速的優勢繼續連招,在撞上光束前雙臂連殘影但沒揮出就擺出了類似“迴歸性原理”的直角姿勢。


    不過有什麽用?


    刹時間,光束途經青年身側的地方似乎突然出現了一扇的引力透境,使其散成了無數絲彎曲抖動的孤線,在未尾端淡化消失。


    “汲能?”除了青年,機甲駕駛員與其他正觀察著測試的工作人員腦海中都有些驚愕和遲頓地彈出了這個詞。


    汲能應該是高階修者的基本操作,哪怕沒有展開領域的技藝也並不差多少的,他們驚訝的點尚且存疑。


    青年的瞳孔大小一直保持恆定,垂眉眯眼看上萎靡不振似是常年熬夜懟著電子屏幕而導致幹澀畏光的結果,這也說明了他並不緊張,胸有成竹。


    這份自信來源於他的速度,在閃身滯空落地的瞬間,戰鬥開始的第二秒,筆挺地組成直角的雙臂轉過一個直角換到了身體的另一側,離子束被拆解的狀態隨之改變,光束化成藍橙色的火焰,轉眼間便燃向了離子供給的源頭,機甲隱藏在腕中的渦輪管。


    “測試結束,軍用戰鬥型外甲五代落敗。”


    冰冷的機械音響起,也不知這聲筒和錄像在何處,四周都是光滑的合金壁麵。


    係統判定機甲麵臨損壞風險的同時,也給予了一次瞬時的極限功率場地內汲能,破壞了場上所有連續的能量流動使其改向,也就是中斷了所有正在進行的熱力電磁能攻擊,但也不足夠影響靈體域場占用的能,最多使有機體溫度滲透內平衡和血流腦電短暫停滯,可謂是非常保險了。


    機甲駕駛員顯然還未反應過來,還維持著抬臂發炮的姿勢,但機甲此時已經通過後門程序緊急關停,失去內驅動的沉重臂甲隻得在重力作用下緩緩以機械轉軸垂迴身側。


    青年也維持了雙臂舉起與指向的動作片刻再恢複正常站姿,以供自己偏起頭打量了雙手間直角象限裏的空氣片刻,好像在觀察些什麽無形的東西。


    場上安靜了幾秒後,合金圓穹頂忽然分層旋轉著凹下或升起,真看不出這些壁麵不是一體的,畢竟看上去毫無縫隙,在一通複雜的合金弧狀塊歸納收起解除了場地的密閉保護後,各類大型儀器與工作觀測人員便與測試圓台處於同一空間內了。


    隨即兩個身著藍色寬鬆工作服的人影快速跑進了場地,一人負責穿衣服務抖開手中的白衫給依次展臂的青年套上,一人手持控製器來機甲身後為其重啟讓駕駛員脫出,藍色的熒光一點點亮起,關閉時卻是戛然而止。


    青年扭了扭肩膀讓衣服貼合身體,隨後低頭一邊扣上襯衫的紐扣,一邊向堆滿儀器和屏幕工作區域走去。


    鋼鐵與光幕的雜物堆裏也相應池冒出了個一看就不是正經在這工作而是官方派來監督或搗亂的幹瘦光頭佬,抱著文件夾與便捷終端迎上了走來的青年:


    “辛苦了、辛苦了。”


    “不辛苦,如你所見,”青年將額前垂過眼瞼的發絲捋了捋,“北方新興教派的所謂法術、法陣,最高僅為小功率能量級,不足為俱,轉移類功能也不涉及到時間空間,不過用紙張繪畫與打印陣術來快捷使用的方法倒值得深究,煉金陣對材料性質、迴路呈現槽的狀態都有要求,二維的東西能夠運行的確有點東西。”


    其實這和煉金陣毫無關聯,這些線條和所謂的咒文本身可能不符合現實中任何一條有效迴路,都是通過相信即意誌驅動唯心的力量所驅動的,但想象力受限於認知,幻界的供能功率不會超過人身承受極限,至於沒有涉及到時空,可能是幻界構成的參與成員缺少相關蟲洞基建維修員工和了解蟲洞原理的人,因此沒有達到維度規則層麵。


    另外,小功率能量級其實足夠驅動一些不必了解原理的經驗性空間技術,例如曲率相同的地方是折疊相貼的,在宇宙內等率線的同一環上可以用內凹泡快速傳送,因此瞬間跨越宇宙邊境並非什麽高深技術,這也是宇宙泡、世界膜之類名稱的由來之一。


    “內地宗屬的各類所謂煉氣養生我也研究過了,有生之年的能淬出的肉體強度並不高,可達上限也防不住大部分城防係統的大口徑動能穿甲和內芯噴流類彈藥,而且也傳播不開,達不到那些苛刻的條件就是枯坐,一具氣脈塞閉的屍體難道能成屍解仙,找個介錯人就能兵解?這樣無知的人死後記憶量幾秒就能散光,附器靈都成不了。”青年伸出手掌,捏出了些許空爆之音,“力量倒是可以對藍甲造成威脅,人形工學能使用的攻擊模組強化不外乎就是用短時間小麵積接觸提高壓強衝擊,建議下一代藍甲設計時把緩衝側重改為硬性抗形變側重,哦,還有抗熔融和隔熱阻燃,高溫是最簡易的控能級攻擊,法師們受文娛行業影響應該都鍾愛火球。”


    “煉氣宗派的虛造內藏可能受到現代文化影響,不太同於神話傳說總結的體係。不過和神族界定的四境百重一樣極端,一個模糊到極端,一個嚴謹到算倍數,可惜單憑人的力量很難抵達他們幻想出的階位,”青年從一側的置物架上拿起了自己的腕表,調出了一份極其雜亂的速記手寫文字的圖像湊到眼前看了起來,“傳統練氣,第一境起氣感,煉氣或是開脈,第二步立根腳,在氣絡中心丹田處打開氣海,稱之築基、靈台、命輪之類的,隨後凝練力量,稱之結丹,第三步修靈,一般用心神明靈清魂等字命名境界,顯化具象了的就叫元嬰,第四步外現神識,稱之出竅、化神,就算是另類開域了,隨後繼續提升,大概首次意識到核的存在吧?稱之返虛,第五步靈肉融合,稱之合體,能捕捉到物質閃爍幀後大概就會精細控能了吧,完成後稱之大乘,隨後反複煉魂,分化出離開原體的多人格用來複活,稱為渡劫,力量再次凝練後,則是仙三天地人,將能質參半的氣依次轉為正反質參半態、電磁場態、能量,再是玄真,參悟法則,算是補習一下世界規則的原理,補完自身有缺之處吧,然後太乙擇道,大羅證道,混元得果位,和神座編織規則並執掌的過程類似,開路第一人則稱道祖,一個法門的上限基本就看祖師走到哪了,雖然聽上去很多,但基本上都是空境界,人身承載不了過高的能密與能流,到了極限自然會無法繼續而停下匯聚,對付起來也很簡單,目光所及有信息之處才方便想象發揮,隻要幹擾其的視線或者讓其集中不了精神就可以了,無視外噪的訓練也需要很長時間的,能隔著三十萬公裏乃甚幾光年閻王點名大概就有那些舊時代的神。”


    “明白,我會向各部門和上層匯報的。”光頭佬一邊錄音一邊筆記,不知道有什麽區別,“修者和神族才是迫使技術進步的大山啊。”


    “這倒不宜妄自菲薄,”青年搖了搖頭,“技術流是肯定勝於修行流的,技術會不斷研究突破,而階段時空中總能有限,修行道路要升格進階要大量能奠基,相互搶能,隻會越來越弱越來越難,而神座又有限,後來者正確的做法是兼顧研究修行方向的技術流,不需要等階就可得到高位認知。但是我也是建議軍部推廣修行的,否則以凡軀對敵,就算有係統輔助,神經反應速度與瞬時計算判斷速度也會被夠高階位修行者的靈體不限速優勢遠遠超過而瞬殺。”


    “這是個長期事項了,當前還是以技術為主了,”文員用臂彎支起的文件夾略有滑墜,他不得側挺腰輔撐以便鬆腕再撈向上聳抖一截,“看樣子尊者對神座有所了解?”


    “不太清楚,神座似乎是仿照王座製做的,但王、初始主神能夠統禦概念集合、眾多規則是因為虛無、宇宙未展開在一處時就確立核心領導領域一樣的模式,那後天怎麽鑄神座?難道要將宇宙內某一規則全部煉化一遍來確立自身的地位?但各大巨神的尊座都由主神賜予,我個人認為都是先天、有限的。但史書上有寫過王尊對此的舉例,方法是在宇宙泡上再起一界,在界內編織完善法則後後再將其壁壘解除從而擴散到整個泡上,不過這種存在還用得上神座麽?屬於高位解決低位問題了。”


    “哦,關於您對神經反應速度的建議,這裏有一個提案,製作生物甲,用半上傳與接駁神經避開突觸的延時。”文員把錄音筆別在文件頁上,空出手撓了撓後腦勺。


    “看來eva的粉絲無處不在,”青年微微皺眉,“我們肯定沒有條件捕獲高階亞種幼體,更不論神胎了,有也無法遏製其原精神,用龍骸、神骸改造嗎?具備生物活性大多就會有神經,哪怕是一根迴路都可能做為殘靈的載體,還是煉金傀儡技術更優,可活靈入陣容易出陣可就難了。”


    “另外濕件活性很難保證,如果使用亞龍血肉的話,其又會侵蝕吞噬幹件,大肆增殖,普通血肉用提煉龍血刺激維持倒是生命周期比機甲使用年限高,但成本又太昂貴。”


    說著,青年若有所思地低頭看自己的身體。


    徹亮的光頭思維也很靈光,馬上明白了青年的意思,合上文件夾搖頭道:“尊者是高階修行者,血液中能密太高,龍血效果在生效前可能就被覆蓋掉了,還未必比那些繁衍代數少的長生亞種正統。那麽對戰和調查結果均已悉知,我先去匯編報告了,有什麽需要還請自便。”


    他抿了抿唇,並未明說自己的修行神係並非贗造星辰象,不是停止機體原機能的魔像神軀,如果龍血不稀薄更像是克蘇魯神係了。


    當然沒有毗落伽藍般的精神汙染,剩下了點二創削弱後的血肉之牆。不過認知汙染也要看受體的庫存如何,一位救治過遭核輻超新突耀人員見過各種窮盡想象的畸形爛肉的醫生或許免疫力相當之高,但論合理性來說能使人理解而生效負麵的認識所在的格位並不高,高位被低位觀測完全是空氣,好比大世的界律堪稱至高,就寫在一切存在之中,人們天天見到也不曾見得理解。


    對話到此結束,青年目送著脫發原因不明的打工仔匆匆遠去,一邊擴胸運動活動了下肩膀順便整理衣領與袖口,像是打架鬥毆前的摩拳擦掌的準備活動。


    既然沒有什麽事了,他也沒必要勞煩別人幫忙拿瓶快樂水,便悠閑地去往這座地下基地的傳送站單元房間準備離開。一路上隻有單調的一體式管道走廊與兩側單元門閘機上的指示燈,偶爾有幾位行色匆匆的藍色全身防護服和白大褂走過,所以有概率受到問好而打破寧靜使廊間蕩起厚重的迴音,這樣的場景重複著,他莫名心生自己是教師的錯覺,麵上仍恍惚中自行無聲地以微笑迴應。


    最後在沒有厚度的蟲洞前見到那些真正的二維的線條變速著曲蜷為旋渦,他破功似的擾亂了一路上的寧靜,長長地歎息了一聲。


    真累啊。


    掩藏著疲倦的青年名為諾河,是本該取得榧然擁有的“哥哥”稱唿的正主,王族因為控製血繼代數較少,尚未來到血繼衰減反比例曲線的後半段,自然擁有和現任神王相近的實力,也是一位年輕的神境。


    但年輕也代表著對力量一無所知,運用星辰的力量也要匹得上其的歲月,不是誰都和榧然一樣寵命優渥,何況對於人們來說本土作戰有著萬全準備弑神也並不困難,他單憑自身是拿不迴神王的禦座的。


    於是根據曆史小說常見經驗,他需要攀附勢力以借扶持,好在目前並非開國換代時期,明麵上也不表現得鐵板一塊,這一想法是行得通的。


    所以他勾結了民間各大超凡力量組織,順便混進科院與官方的合作項目任職,然而作為修行組織無論怎麽都擁有被警惕的武力當然會提防清算,這項目又恰巧是與治安管理和對神武裝有關的,他便神奇地搞出了副兩邊當間諜的工作狀態,不累就奇怪了,可也不知道這樣有什麽用,他未來無論是競選還是正變,龐然大物和偏安一偶的顯然都不會支持孤家寡人,力量當掌握在自己手中。


    雖然不知道諾河是怎麽想的,但好歹是個命運權重很高的孩子,也許有偶然與機遇構成了奇跡呢。


    燈光在圓潤的合金艙室裏無法漫反射,半身掩在陰影中的諾河將蟲洞設置為無痕隱私模式後,輕車熟路地輸入了一長串代碼,再向前微移兩步,轉瞬來到了一條略顯落後的街道上,四周罕見地不是一群讓人準心對不到頂邊的衝天高塔而是色調灰敗的老舊平層或小樓,唯一亮眼的是還處在自編繹模式下的蟲洞的金芒。


    這大概率是個時常發生小爆炸的邊境城市,不然基建行業和饑渴的土木老哥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能長出鋼鐵森林的角落,而且還是極其靠邊武裝重鎮,使得這裏的混亂與幫派割據在軍部的威懾下並不明顯,否則不會配備城中全覆蓋的蟲洞網絡,能讓諾河來到一條不知名的街道而非中央傳送站。


    隨後他便不再走蟲洞開始苟苟祟祟地閃爍位移,這算什麽防追蹤麽?布什戈門真當自己是間諜了?你這情況不應該光明正大地走進雙方老巢時兩邊都相互欣慰地感慨是個優秀的臥底?


    可惜隱私什麽的都是蒙蔽自己的,隻要與外界交互而並自娛自樂,就必然有使用記錄訪問記錄什麽的,不可能防止阿sir隨手調出一條鹹魚犯逃跑路線。


    總之現今他正馬不停蹄地趕往現今迷蹤城的維持者,掌握幻界的教派,其作為上峰的重點關注對象,也是諾河自認為的實力最強勁的後盾,他也是拚盡全力混得了一官半職,能讓他推門而入的時候被行注目禮。


    “尊者遲來了,可惜沒嚐到今日的茶點,快請落座吧。”


    這也不是什麽高大上的場所,同樣是一片老舊或挨了交火餘波缺牆少簷的居民區裏不起眼的一棟,諾河推開的沉重防盜門放進來些許光亮彌補了點這間屋子的采光問題,照亮了長桌盡頭背對著壁爐的首位的黑乎乎的上身,說話的也正是這張平平無奇的大叔臉。


    由於城中有著發射井和空艦港區,沒有天穹和汲能塔的便利,在寒冷的氣候和不供暖的條件下生個壁爐也沒有問題,畢竟科技過於發達導致沒臉建個火力發電廠燒個鍋爐蒸氣來照顧下平民,不過這苦寒之地上街撿子彈殼倒是應有盡有,哪裏來的生物質燃料燒啊,方圓幾萬公裏都見不著綠化帶,難不成承包了火葬和戰場清掃業務?


    諾河輕手輕腳地關上有些不合槽的鐵門,這禮貌的習慣可能來自昔日光鮮時的專人幼教,可惜現在他隻能在寒酸鈍悶的磨擦聲中找到個瘸腿椅子縮著,聆聽文憑不高的非公務員叼叼。


    “我們繼續對幻界的改進與研究這一話題。”首位的大叔接著發話道,為什麽這麽多人都是大叔臉?因為中年是人生各種意義上最漫長的年齡段,老東西和小東西在人口普查中占的工作量不到社畜們的三分之一,在座的全是大叔也很合理。“據各少數族和曆史上可考的修行法,大致可分為自儲、調用和兩者混動三類。自儲並非人的軀殼可以接受的,不做討論,而調用又分為調用環境力量,向某單位借用,這像是元素法師聚能和召喚術一般。”


    人怎麽這麽喜歡分類?是信息交互方式必需有對認知的定義還是聯想方便記憶?可見認知限製的威力,陣列的文件路徑模式的機器碼編譯都來源於人自身的記憶和語言翻譯方式,一如先天自帶的整理習慣和意象交流,想象終發沒有創造力,憑借已知永遠無法抵達末知的境界。這也印證了機器與人性思維是偽命題,因為造主關係實際上是仿照而共用了一套模式,說著是設定好的讓夏生笑出來的冰冷動作,可孩子也要花費整個發育期讓大腦學會這種邏輯與算法,均是迷茫於我念何生將往的卑微塵埃,恐懼孤獨自滅又執著意義,不免步入克己忘物順道的虛無。這也是世界自上而下以微見著的原理一致性的表現,各級造主都在自身認知限製下向下仿照,基本構造中也能朔源出界律通則。


    “向某存在借用我們很熟悉,這涉及到道統的經典模式,也許該修行法中會結出某些陣術,使用本法的單位自儲力量或其他一些部分歸第一人所有或是隻是向第一人借用力量,這和幻界很是相似,隻是幻界更偏於世界的環境力量。法門能結成陣術肯定要比自儲單純汲能的迴路複雜許多,大多神類都能分辯,好在人的成長與認知環境並不教會他們大道至簡,反而越困難複雜的學習內容越高大上,這方麵產生質疑的信仰動搖倒是可以避免。”大叔一號看樣子也不像人呐。


    “或許可以向少數族的盟友提出實驗方案,如果將一個先天格位適宜的新生兒置入幻界帶動具象的投影,從小隻接受幻界內容,是否可以記憶全部幻界認知並靈體與其融合,完全掌握該意誌集合的力量。”斜刺裏衝出個有天才瘋狂科學家潛質的家夥提出了建議,可惜這是個沒有信息差人均上帝視角的超高武世界,失去布局和陰謀等鬥智技能的他連小boss都當不上。


    而諾河正愧對於他好似不低的職位,幹坐著發呆讓耳邊的聲音變得漸漸遠去……果然是來還失去上學經曆的債的,就差個打瞌睡不尊重講師勞動了。


    可惜他不必苦惱於應試,所以真瞌睡也無所謂,不會有人讓他複述表達了什麽思鄉之情。諾河來到這裏自然不是為了簽到全勤,而是迴應一個問題,一個孤家寡人憑什麽得到托舉禦座的集團們的支持呢?


    力量當掌握在自己手中,早早在外漂泊、有著複國執念的孩子,經曆的磨礪不可能缺失了人心這一項,諾河必然清楚這一點,今天,他就是來獲取力量的。


    天中的三輪烈日在寒冷的霧靄中透著迷蒙的光,隨著時間的流逝緩緩轉動,因此大地上已經久許不曾入夜。還好這樣的天氣最適合發呆瞌睡,何況這會議對於他來說隻是缺少意義而並非枯燥難熬,那麽時間便相對過得較快了,於是諾河很快就完成了主打一個陪伴的今日團建,當四座的同僚相繼離去,他才恍惚間迴過遲頓遊離的思緒,慢動作地直起身。


    “司教,我後幾日可能不便出行,現便將界象檢查進行了吧,”他拉開椅座,向首座正在沏茶的佝僂鬥篷大叔一號說道,這腰椎疾病是長年伏案抄書編造幻界使用規則的代價吧,“正巧這些天學習使用新現行術式時,我也揣測出了些說不清的東西,此次或許能發現點端倪、改進點什麽。”


    大叔享用著古代巫祭們求之不得的真實神權,但看過來的麵上的肌肉線條仍然皺成苦不堪言的形狀,這讓辛勤工作靠過勞猝死升上天國的主教情何以堪呐:“哦?fs-7028的接入點應該還有人值班開放,你去就是了。”


    該教團執掌的幻界正是憑借迷蹤城而結成、並維持迷蹤城陣術的,所以活動範圍也隻在十三道門附近,雖然幻界的核心是意誌,憑借虛空凝在一處的特質並沒有生效時空距離的限製,但製定使用規則的教眾們並不這麽信仰,指定了隻有特殊地點才能窺見幻界的具象,畢竟在修辭手法不盛行的年代人間地獄是一個犯禁的詞。


    “好,再見。”諾河也不再客套,習慣性的禮貌了一下後,立即閃爍離開。


    作為新晉的年輕神境,他也對空間類術法一竅不通,閃爍也不過是借助幻界的力量,長距離跨越還是要依靠蟲洞這類科技手段。雖然幻界需要堅定的相信才能生效,而他對其中的真實原理明顯非常清楚,但分裂一個人格來繞開這個限製也是能夠輕易想到的操作。


    那麽他在研究基地裏不位移、到了街上還要鬼鬼祟祟四下張望才位移,是因為怕被人看到切換出了張蠢臉嗎……人與人之間終究不能完全相知,恐怕隻有他自己知道這些迷惑行為的真意了。


    很快,四處奔走的諾河就又來到一處老舊小區之中,三輪點芒的日暈又歸一成了輝煌的天頂日心,看來是往內地跑了些距離。


    天穹撒下的熱輻已在漸漸衰弱,雖無晚霞的火燒雲與金輝作襯,他形影隻單的身影在牆麵塗層略有斑駁脫落的樓宇間忽然立定,似乎無人的畫麵角落裏杵著個用料摳搜的雕塑,也頗有幾分孤寂蒼涼之感。


    “就不進去打招唿了吧,”他喃喃自語道,“此事過後,我也無顏麵對這些朋友了,倘若能了卻夙願,再來償債解愧好了。”


    他再度向牆壁的陰影中移了幾步,隨後蹲下把頭埋進膝間縮成一團,簡直是逃難來的癮君子流浪漢形態。


    而在不可視的構架本質的世界裏,諾河正發揮出自己驚人的天賦,無師自展開了領域的雛形,讓精神的一角觸碰無形的巨大意誌集合體垂落的一絲牽連帶起的引量,信息的交換就此開始,靈魂在無質的虛擬中便能夠“看見”色彩、“聽見”聲音、“聞見”氣味以及感到觸碰。


    世界以其無限性造就了無限可能,哪怕概率再渺茫也會以巨大的分母將其撐起,認識限製與引量得失體係更使一切想象既有合理發生的構架,幻界是一個充滿荒誕但是井然有序的地方,精神所渴望的一切的集合,生靈們“相信”的力量的凝聚,弱小者以信仰打造的屬於他們的神、夢想中的天界。


    雖然可以讓構架者所信混亂,使幻界產生根本上失真、相互矛盾從而失效,但未免有點太費勁了,廣為人知傳播久遠的故事才方便改編與原版錯漏,而這種新鮮出爐的基本上都統一口徑難以破壞,就好比總不能跟真武大帝說你又昊天又玉皇吧。


    “看來教眾中二次元很多啊,”幻界的建築滿是橘黃色調紅瓦斜頂小樓,整齊地劃出街區,從菜月昴到艾倫,從伊蕾娜到魯迪烏斯,各大異世界各個製作社,哪裏都少不了這個場景。諾河像遊戲角色般憑空刷新在買橘子和打鐵鋪交相輝映大家熙熙攘攘地擠來擠去也不知道在忙什麽的青石磚街徑旁,他在現實中映入眼眶的是無數好似有認知濾網加護看不到臉隻有身型衣樣發色的路人,“按照陣術通則,核心位在一切迴路之央,時空間進深末盡、概念集至尊最貴之處,那麽能不能在這裏找到王宮聖殿什麽的?”


    幻界中一切都是浮動變化的,場景間邏輯並不嚴密,如同做夢一般,會集中窺見者所想到的信息構架在其身周,好比神過於寵愛世人,這樣是不好的,就好比現在,路徑的盡頭顏色有所不易察覺的晃動,鋪設在護城河上的門橋柳暗花明般浮現,行人中漸漸幻出了巡查憲兵的甲束,幻界迴應了他的所想,輕易地把核心暴露在麵前。


    諾河一時有些迷茫,看著前方不知何時鋪開的噴泉廣場和皇家園藝後的巍峨城堡瞳孔渙散,事情進行的太過順利也並非人人都能接受,畢竟他一路以來都貫徹著艱苦的刷完副本才能達成目的的劇情,一下子心想事成了反而不知所措。


    不過還是有道考驗的嘛,如果教眾裏有深受教條主義和機構臃腫毒害的可憐人,說不定兩年半也拿不到通行證邁不進大門一步。


    所以如何快速進入皇城?和真有話要講,當然除去歪門邪道,大部分番劇主角好歹也是帶點逆天在身上,勇者麵聖和反派逼宮不都是正常操作麽。


    但世界上的路都是可以走的,隻不過是願不願意罷了,何況是唯心力量為尊的虛幻之鄉,諾河徑直朝門橋上列隊的衛兵儀仗走了過去,順便自欺欺人地展設了光學隱身術式,也不知道幻界是否會寬容地認為這有效,畢竟異世界多半沾點劍與魔法,幻界中俺尋思之力的破隱禁飛雖然頂著鄉巴佬土方子般的低武魔法陣名稱,可一樣有意誌的格位能鎮住現實裏帶來的繁複術法。


    閃爍類位移趕路就更不用想了,幻界的信息交互雖然基本上和精神上傳一致,但可不會貼心到像遊戲世界一樣建出坐標錨定距離,意誌同樣具有虛空的無時空性,還是慢慢用雙腳確定中央位置比較靠譜。


    諾河偷感很重的延續鬼鬼祟祟東張西望的動作,這迴還加上了躡手躡腳,好在真讓他一點點挪過去了,兩排披甲斜前握槍的騎士雕塑般紋絲不動,光下遍身折反出刺目的亮斑,看來教眾都是陽光向上的好孩子,沒人想過克扣軍隊裝備拔款這種令人驚訝發笑的齷齪事。


    沒被發覺打起來論起來是件幸事,畢竟每個人心裏都有無力感,在夢裏永遠無法以憤怒的揮拳打倒敵人,無力的挫敗與不甘常常冰冷著全身,而且敵人總是無窮無盡,一切都不會對自己有利,夢中的潛意識總是拒絕勝利。


    可進入城堡後才是真正令人傻眼的開始各種設定極為扭曲的交疊在一起,建築風格中可以找到兩個以上已滅絕的文化傳承,更有甚者圓頂接尖頂羅馬柱托飛簷,毫不誇張的說是個迷宮,原來幻界也不是不對核心做保護嘛。


    但諾河為了今天已經做了很久的準備,幻界中能出現的東西無非是認知交疊,他早已摸透了教眾們接觸過的動漫遊戲甚至無影像的小說以及現實生活的環境,走迷宮也和迴家一樣熟悉。


    諾河走在曲折不平的道路上,時而躍上屋頂或掀開井蓋,時而擰動燭台讓書架移開顯出暗道,色調風格的快速變化讓他審美有些疲勞,亂花漸欲迷人眼也可能導致惡心!想吐!可升艙是做不到的,不禁用飛行模式無封蓋迷宮和地圖全開有什麽區別?


    很快,他就輕鬆地來到了終點……當然不能夠,是很快,他就敏銳地發現了端倪。


    “這迷宮可是迷迷又宮宮啊。”他苦笑著從哪個犄角旮旯裏摸出本翻不開的書,封麵上赫然寫著:


    “我的場景無窮無盡,而你的時間……也無窮無盡?”


    不不不,諾河還是著急完事的,有的事情如果遲了就沒有意義了。


    他把書夾在腋下,摸著下巴原地打轉著沉吟了片刻,愣是沒想到哪部大作裏有破解之法。


    這時候不應該有阿雞架出來指引麽?麻煩幻界大人派點什麽來做提示吧,河神也好哇……


    諾河如此祈求著,一邊抽出一本本麵雕磚查看名字,希望能借此觸發係統補償降低難度,終於在抽到第七本時,這寵溺人們的信仰神再次迴應了他的願意,哪怕他是即將背叛的異端。


    “假的,根本沒有人在終點等你,隻要不斷前進,道路就會無限延伸。”


    諾河恍然大悟,這是秉持“懶得裝了”的現代人的心理對異世界流程的嫌麻煩所致,既然我手眼通天我還聽你的幹嘛不管打不打魔王先把公主娶了再說!所以這一劇情直接該發生在開始!


    他猛地扭頭但不轉身,果然有一道門框飄浮在他身後,被發現後這扇浮雕著繁美花紋的金色門頁便不再泛著光芒微微起伏,徑直落在地上,漸生出一麵攀附藤蔓與鎏金的白石牆壁。


    諾河緩慢轉過身體,也逐漸直觀感到了門後正傳來巨大的威壓,他不禁做個了幹咽的動作,因為緊張時口幹舌燥沒有口水。


    論起這不勞而獲的思想不會真是素睛世界作為設定基底吧,那最強人類王女愛麗絲該如何應對啊?誰敢確定按這個規則下的神有多麽拉垮的表現會不會作用到自己身上啊。


    他上前一步,拉動門鈴的栓繩,風鈴出戲地發出了聲令人心悅誠服的“邦邦卡邦”,布什我獲得什麽了道具三百八十個母豬石和二百招募點是麽。


    “請進。”


    是略帶嬌稚感的蘿莉音……難道上一關所減少的難度都會轉到下一關?幻界為什麽要這麽懂償債機製啊!


    隨著聲音門緩緩敞開,映入眼前的景象割裂感非常嚴重,房間一半是古香古色搭著小木梯的書架和藏品陣列櫃另一半是插著全家桶的電視遊戲機和一體式抱枕沙發,中間連漸變都沒了幹脆一刀切直接演都不演了,不過這邊精要地概括了宅男的生活,很符合教眾們的成分。


    說到遊戲就不得不想起掃地機器人……


    難道不是素晴世界的王女愛麗絲?


    諾河嘀咕著“sensei我啊已經賣腰子去換大人的卡片了呢”,在房間裏不停上下打理尋找人狀的物體,終於在地上散落的軟墊裏找到了一隻……


    短金發的可愛貓娘!


    王小桃!


    “完了,或她真王!”諾河心頭一緊,有了這個梗加持,哪怕是王座也隻能從外部摧毀這團意誌,而不能從內部取巧通過瓦解核心來破壞幻界,除非使用虛無誘導或釋放更大當量的意誌,可顯然這不是常態該有的選項。


    那麽隻能取巧了,可大部分悖論可以疊加態存在,諾河也不敢保證通過嘴炮幻界的不合理點一定能引發報錯崩潰什麽的,但事已至此,先幹了再說吧……


    “僭主……”


    他嚐試唿喚道。


    “我不是暴君啊?”對方迷茫的迴應道。


    諾河一時語塞,他突然有點希望聽到“我超,盒”的迴應,畢竟有個“就不暴擊,很酷”的buff,說不定能搏一搏。


    “會錯意了,我說的是界主,一界之主,”他連忙解釋道,隨後直入正題,不愧是沒有青梅竹馬陪訓的直男,“這裏是假的。這個世界是虛假的。”


    “你憑什麽這麽說?這裏的規則秩序如此完美和諧,一切都環環相扣,嚴密無比,什麽問題都沒有,怎麽會是假的?”傳來的聲調變了些許,一切的雜音皆靜默下去,世界似乎變得粘稠凝固,對話的人遙遠的不像在眼前。


    “你生來就處於這個世界中,認知的一切都來源於它,我覺得荒誕不可思議不合理的地方你隻會覺得司空見慣習以為常,因為你沒有得參照啊,不過如果你能離開這片結界,我也就不必證明什麽了。”


    “證明什麽?”


    “那麽你知道輪迴嗎?”


    “嗯,怎麽了?”


    “你能告訴我宇宙的輪迴循環嗎?”


    “由一原點純粹能量生發出對稱的正反物質,向兩側噴發**,臨近到原點能場在維度上的邊緣極限後,就迴縮到原點,交換側再噴發……”


    “那麽這個世界有宇宙嗎?有人曾於維度上行走,記錄了這一知識嗎?”


    景象定格了,眼前的人在短暫思考後眼中的明悟的神彩灰暗下來,隨後隻餘二維的畫麵逐漸龜裂,黑色的縫隙寸寸曼延,紛亂顏色暈染扭曲模糊開來,化為黑暗與死灰,此間在寧靜之中重歸混沌,再後來也不必有久許等待,幻界在某個瞬間轟然崩坍。


    虛假的東西,往往無處不在,隻是刻意的不去想不被想罷了,僅僅隻差局外人的一句提示。這裏隻由人們的藝術審美的記憶構成,用二次元搭建的魔法體係,卻多餘了他們太多對宏大的原本世界的知識,誰也無法構建超越自己的東西。


    其實這還是認知限製,這孩子就知道這麽多,世界也就向她展示了這麽多,在這種環境下成長的她習慣這一切認為其就該如此,沒有來自她所知道的世界之外的衝擊,她永遠都發現不了那個盲點,好比能看到的群星與宇宙不過是搖籃上的壁畫,結成了空間異常陣列的一團原子塵埃。


    幻界終究是不通曉意誌的力量的人們所構建的,引發幻想化實的奇跡,譜寫獨立的體係,但同樣脆弱不堪——隻要讓幻界認知到已身之幻所在,就不再有混淆虛實真假的力量了,因為整個幻界都明白一切都是假的了,自然不能化實,體係也會崩潰,如同人們對神的信仰倒坍。


    己世界自是沒有這種顧慮,有多大的力量、多精確的規則構建,它就會成長到什麽階段,何況在成王或達到輪迴座之前,不平衡的三意誌不足以讓己世界產出嚴密的天脈輪迴體係,自然不會出現大量的有核或有引量生命。


    諾河悠悠地站起身來,時間早就入夜,天穹已經熄滅,路燈遠遠地照出他細長的影子,這次他不再走動或閃爍,而是從腕表裏取出一片紙條,讓其在指尖緩緩化為黑煙,洗去自己的身形。


    一切都來到了尾聲。


    燭火搖弋,一間空曠的小屋裏四壁黑白之色流淌,屋心盤坐在黑漆雲紋虎蹲雕腿案幾前的孩童身著玄袍白發鋪了滿地,麵前桌上展著一幅無色的寫意墨畫,輪廊上左下是斷崖上有一方衣袍長發流墜向淵間的側身像,眉目低垂睫尾掛淚,卻又探臂朝天,其指尖正指的右上又是一位雲火蒸騰而成的人形,焰浪飄然向上,而其也相對的探臂向地,使兩指尖處於一線,做為均分畫麵的中軸。


    而在非藝術的領域裏,這兩指尖正抵住是一團混沌的光芒,正是方才因諾河而破碎的幻界,如今被收集在此。


    長久的寧靜中,孩童忽然取出一隻毛筆,在案前隔空幾筆勾勒出人形,隨即墨色影子轉瞬凝實、彩化,化為了諾河的模樣。


    “老師,條件我都完成了。”


    他方才落地,便急著說道。


    “謂世界之樹,立於凡土,聳越天輝。所以得尊梵夢之形。淚睫發袍垂地,楓冠業火熏天,恰似混沌上下分,相望難觸,隔忘川如彬。”孩童悠悠說道,聲音意外地滄桑感十足,“世界意誌的力量足夠完成一切可知領域的心願,但這是眾生的合集,不曾號召、不以彌願,便奪走萬民之意鑄己偉力,或許也會如芸花一夢,一觸即潰,你可要做好準備啊。”


    “謹以灰燼油畫師曄淵蛻幕之魂,影藏書庫佑息念嗣之血,尊以原初造主、終界司滅之恩澤,再迴聖者至高之賜,逆流芸生歸鄉之道,格升披華,授王之尊。”孩童執筆蘸起那不可見的混沌,淩空畫符,碎為漫天梵文,注入諾河的眉心,“幻界已歸你個人所有,使用其等階於九極之境,如何把握未來,便也看你個人所選了。”


    “日後你若有幸憑借自己位臨極巔,那麽師徒一場,我還有些見解教於你。”孩童垂首,白發與袖角歸過桌幾,“我認為長久的記憶是喪失情感,生不如死的原因,於是不斷的刪除記憶,得益於我的尊位,明悉記憶格式的我可以消去學習的過程而保留知識,我想分區塊的記憶是一種保護,思考時再調取組合,防止在腦海裏結陣,可我依舊逐浙空洞空虛,因為經曆記憶的缺失還使各個人格區或多或少的崩解變得瘋瘋癲癲的,到頭來竟是什麽都不去追求、無知是最幸福的!”


    “不過如此一來,我的一切都已經應盡了,我不必再活著了,所以在這彌留之際裏,我將不受縛束,隨心所欲……想殺誰就殺誰!嗬嗬……騙你的,吾輩心如死灰朽如枯木,怎麽可能主動行動……沒有目標所向,不過是一具安靜的死屍罷了。待你登入極境曆經萬世便懂了,沒有滔天的不甘怨怒、野望心願,最終隻會空洞、迷失……央求虛座賜予終結。”


    “然而畢竟是空泛的虛無本征,不能期待命運外的行動,還是要參與到虛座與世尊的矛盾中,取得注意和被殺的資格……那麽我苟延殘喘至今、盡心盡力雖然痛苦不堪、無妨……幸事!作為補償,座會來殺我,而不必我動彈……妙啊!數戰之功,吾當受此賞!”


    “嗬,略有失態了,甘十餘日後王城舉祀,要了卻你的執念,便是時去罷。”孩童抹去麵上有些癡狂的笑意,探身吹滅了燭火,屋內頓時陷入黑暗,化作墨色旋轉扭曲,“有緣再見了,徒兒。”


    轉瞬間諾河被黑暗的饕餮吐出,又迴到樓宇的陰影下被路燈晃著眼,他恍惚著沉默也不行走,似乎還在幻界中,做著一個接一個夢,混亂的信息失真卻又真實存在,令他也分不清現實與虛擬了。


    這一切太過順利了,好像就是為自己準備的,像是在小說主角需要什麽時恰好送上門來,難道自己真是上天的寵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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