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比被命運眷顧、算盡前路因而無所畏懼、談笑風生的南辰琉,在場外迫於追兵壓力不得不減少跡線弧度的騎兵們正神色緊張思緒萬千,果然主角爺就是爺,背景板隻要努力地活著做陪襯就行了。


    等他們因功虧一簣而沉默寡言進而內心空洞神枯形槁暫時領會虛無的真意時,時斷時續的不甘與怨怒漸漸褪去,那麽便功參造化可稱賢者高僧大師王尊之象,然而精神境界空曠如星海明悟至高神性也沒有超凡特質,“努力地活著”仍然繼續追在身後,紅塵中滾滾而來的交互與認知必將其拉迴人世,背離虛無後但空乏依舊銘刻心中,迷茫與無意義的痛苦使其抑鬱焦慮自閉症並發,最終或以心海爆發情緒崩潰變成人格解裂認知障礙癲佬結束,悔恨道“我寧願不曾透徹,比起在清醒與沉淪中掙紮,渾渾噩噩地走完這神的後花園、微渺者的煉獄更好”,可見能有明確且提供希望與驅動力的目標、能從中擁有所認知的快樂是多麽幸福可貴的事,存在的意義有所寄托,才有存在的理由。


    雖說情緒心理都是通過激素信號控製身體的可以阻斷規避,可這情緒是能人為控製的嘛?哪怕作為神已經透徹了整個精神運作體係,遇事時的思考也是受限於當前使用的人格認知模塊,記憶養成了善妒的思維迴路就得第一反應是嫉妒不甘而非讚美賀喜,暴躁易怒就是會隨地發火,通曉引量機製也隻能作為二級思考補正而不是第一反應,可如果瞬殺了還怎麽補正?認知錄入及命運計算的權重更多的在這第一反應上。所以主人格就應該設置為冷靜理智和已存認知背景全開放,遵從虛無主義站那像坨空氣。同理了解認知背景限製理論就能解除了認知限製了嗎?這一理論也是可認知的知識,最多形成一個拓寬思路的補正迴路,限製是認知的固有屬性,哪怕是世界級乃至界外觀察形式的全知也有限製——輪迴發展趨向是未知的,但凡是認知就有範圍,認知者所認知的範圍永遠比所在背景的全態低一階。


    馬蹄聲原本是分貝很高的噪聲,粗糙的硬韌角質與堅實的大地的碰撞聽不出多少書中常形容的清脆質感,大抵因為作者是在馬術場地和影棚裏而非草原上得來的結論,更多能聽到的是沉悶,但也不至於如雷奔般壓抑卻蘊藏著撕裂天空的暴烈。


    但這沉重的噪音正逐漸消減,並非因為停止,而是不斷迫進的更加沉重的轟鳴將其同化、覆蓋了,穩步前行的山嶽好似不可撼動的曆史,時間與命運鑄造了這恆久精密的車輪,碾過一寸又一寸,緩緩地使擊打耳膜的鼓點愈發嘹亮清晰。


    “要不要放棄?”掙紮了良久,麵色複雜也不知變了幾番的伯樂別過臉望向同伴,從嘴裏蹦出了這麽一句。


    人總是在重大轉折與選擇前詢問他人,以求心理安慰緩解壓力,或者根本就是想逃避責任把問題交給別人去迴答,雖然削減移交命運權重對於逐夢奪勢者並非好事,但平凡普通的一生未嚐不是種遠離紛爭的幸運,此時的伯樂雖然明顯是後者,但他也是考慮衡量了許多才失棄決斷的,何況這是個團隊問題,隊友的意見猶為重要,不算得心性軟弱優柔寡斷。


    “再等一等——”黑鳥在貪婪與安全間掙紮,但常年的習慣占了上風,即使咬緊牙關卻也下意識地擠出了急促的短音。


    “要不來及了!”伯樂打斷了他最後一個音節,“再不拉直航線,我們馬上就要被踏平!”


    黑鳥打了個寒戰,雖然在遊戲體驗過各式新奇死法也沒有什麽痛覺,但擠壓致死的心理上帶來的窒息壓迫沉重粉碎感還是令人忘而生畏的,如今死亡的風聲就在腦後獵獵作響,如山崩天傾的巨像陰影覆壓而來,不免讓人有些心神不寧。


    得益於精靈裔的殘留遺傳,迷霧神族大多數人細未的血管與神經仍然繁複密集相互嵌套,在漫長的安逸生活中也逐漸失去了祖先因為巨量運動演化的皮膚唿吸肌筋空腔“經脈”體係,但這樣身體強度下降精神仍然充盈足夠形成內斂域,對身體的感知與控製能力不會讓諸如睡覺趴著壓迫胸腔或掩蓋口鼻喘不上氣、夢境場景變為溺水下沉奮力掙紮向上遊卻見黑暗深邃永遠到不了水麵、知道是夢可也醒不過來的情況出現,如果這次倒了黴倒是可以首次體驗一下何謂夢是死亡的預演了。


    “我不甘心啊!”黑鳥抓緊韁繩準備轉向,來到了命運選擇的關口,“沉沒成本太高了!”


    “不要貪,”伯樂見他已然做了明智的選擇,隻是最後痛惜一下而已,便不再多等,率先拉動韁繩調正方向,“前期拿資源很重要但不去暴力推圖也終歸也不缺啊,我們不差損失的那點,要贏到最後,活著才是關鍵,不必要拿命去賭。”


    的確,戰爭除去人心士氣的影響,多是資源的對拚,也就是技術戰術理念克製關係與生產能力的對比,這非常符合戰爭策略遊戲的數值策劃,正如智能設備、自動武器與微導彈可以用電磁脈衝熔毀中樞,但可以用各種斥場和特製殼體保護;一切質能攻擊都可以被有汲能樞紐的裝甲無效化,但抵禦生化類打擊要拆成核子,隻有全功率汲能塔能做到,就不如穿防護服了;用無人駕駛就容易被偷指揮艙,機動作戰總部就該隨軍移動,如此等等,總之追求經濟高效便捷合理的殺傷與防護,戰術策略環環相扣。其實正常不需要發展這麽高級別的毀滅性武器,單純殺人的話用純引純能湮滅核聚電磁熱動有什麽區別?隻是有著神這種有壓倒性力量的目標需要對抗而出現的焦慮罷了,更好的是應用到作戰裝備中得到戰場上輕鬆碾壓的優勢,對士兵而言性能更優越全麵的裝甲比純引彈頭更有用。


    而最為經濟高效便捷合理的就是核能了,其也是質能轉換的一種,雖然消耗的靜止質量是核子力場而並非正式的湮滅,但考慮到其釋放能密足夠摧毀大部分物質防禦,輸出功率支持百分級光速,在非軍事方麵用途廣泛,因此至今也沒有被淘汰,始終作為一門獨立學科,並沒有像正反粒子斥流電和結構潛能(分、原、核子結合能,歸類於能場)一樣直接劃在反物質門下,正因如此,不需麵對神類防禦強度和光年距離行軍的內部紛爭也更多地使用幾乎無成本的核動力,也不會擾亂能密、能流的向與速而影響城內環境。


    “……”黑鳥玩家明明不是玩戰爭策略的料,卻也啥這麽貪資源呢?難道是抬手幀慢於0.7就補不上兵導致的嗎?他最後念念不舍地看了眼通天的光輝壁壘,其之中巨龍鎮守著無形的財富,下一瞬便心一橫扭轉了馬頭,放棄了這片尚未完成的戰場,在生存與為未來謀劃的壓力下匆匆遠去了,“心裏空落落的……”


    後方追擊軍團的距離又被穩步拉開,一次危機就此解決了。


    “我不甘心啊!”黑鳥忽然發癲,神色如癡如狂,“二階段晝龍砸地要秒掉多少樹人啊,虧麻了!落地最多一分鍾就能被踩死,這可是幻神首殺的資源優勢啊!能不能再多點敏捷和耐力我們迴去幹它一票!”


    “存的經驗不多了,”伯樂耐心勸解道,“用掉就是拚死一搏了,這有可能失敗的,然而搏的過程中有突發情況拿什麽保命呢,不搏就不會輸嘛,未知全貌不要賭,命運不是自己坐莊。”


    那黑鳥玩家算不算賭徒?單次迴藍概率這麽大難道賭有限次分布偏向有利的不均勻?


    “痛苦至極!”黑鳥麵色扭曲,“搏也不敢搏,也截不了別人搏的胡,要多久才能玩上一次爽局?資源壓製辦不到,技術壓製也辦不到,這遊戲到底哪些人在贏?”


    這就是多人遊戲的弊端,並不是所有人都開心,你苦悶憋屈時自有人替你開懷大笑,所以還是迴歸單機,這裏有令人沉浸在結局後失神的劇情,會心一笑的驚喜彩蛋、不斷超越自我的操作技術成長反饋,以及發揮研究數值機製與建築製造的理工或土木天性,這是藝術的結合體:器與聲的音樂、像與景的美術、故事字詩歌的文字,一場由玩家操縱主角的電影。


    “玩得多了自然有機會的。”伯樂勸慰道,“沒爽過證明玩的不夠多。”


    “我不相信,”黑鳥空洞的聲音充斥著對概率與期望的不信任,“有的人一輩子都沒贏過,難道要說是輪迴轉世的不夠多嗎?你沒有見過抽卡遊戲的非酋歐皇榜嗎,人真的可以一條路走到黑毫無轉機的啊,下輩子再贏關這輩子什麽事啊!”


    “……”伯樂不知為何有些迷茫,梗起脖子四下張望了一番,頗有一種抽完卡懷疑在做夢不知所措的感覺,可惜迴應他隻有模糊而流逝的風景,“非到極致何嚐不是一種歐呢?”


    “能不能拚了!”黑鳥情緒烈度再上一檔,“反正能在天使那複活,與其跳崖臨死前偷那麽點資源,不如迴頭吃個大的!失敗了也就浪費點時間零損失!留什麽經驗求什麽穩,我們一群單身狗在現實裏不也有錢就花!”


    謔,露信息了,這還是一支月光宅男或失意大叔的傳奇隊伍!但說得對!有錢就花!以自身沒眼看的條件,也沒必要在這麽爛的地方生根紮寨,把下一代帶來遭罪,單身是一種聖潔的美德啊!說什麽幾代人穩步努力完成階級攀升?當玩養成遊戲啊!出個什麽意外,且不論事故疾病,金字塔裏被構陷替罪也吃不了一點,千年基業便毀於一旦,何況強者益強,弱者益弱,沒見過附屬國年年上供百分之九十收入還能打過宗主國的。


    “唉,剩下這點經驗是留著跳崖瞬間學個帶死亡背包保留被動的輔助技能或背包共享的,”伯樂無奈地勸說這個浪子迴頭又想扭頭的賭徒,“現在用了也不是不行,但加得敏耐也不夠再彎道溜樹人了啊,而且隻夠給一個人加十級了。”


    黑鳥側頭看向他,塵土糊住的臉龐上明亮的眼睛中燃著貪婪或是鬥誌的光焰,他歪嘴一笑:“簡單,我去死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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