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光頭顯然是被秦西這突如其來的的舉動一驚,他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


    “施主,你這是怎麽了?”


    秦西深深地歎息了一聲。


    “唉,小師父你是不知道。家中母親病重,大夫也束手無策,本公子心急如焚。父親特地讓我來貴寺求一道護符,這不本公子立刻就動身了。希望佛祖保佑,能替母親挨過這次劫難。若是母親此次能痊愈,本公子願向國清寺捐出黃金百兩,為寺內金佛多塑一層金衣!”


    小和尚聽罷秦西所說,不覺眼中濕潤。


    一半是為了眼前這位英俊公子的款款孝心,一半則是想起了自己從未見過麵的娘親。


    “施主!你可真是個大孝子!”


    秦西聞言也抹了抹眼淚,厚顏無恥道。


    “那可不嘛!還望小施主成全。”


    小和尚連忙點頭,隻是一臉憂愁地望了一眼寺門外。


    此時夜色已深,黑暗之中也不知藏著多少危險。


    “施主孝心可鑒。但眼下夜色已深,外麵可是很危險的。施主不如先在小廟休息一晚。方丈此刻正與故友談論佛法,明天小僧會替施主向方丈求取護符的。”


    秦西聞言,一臉好奇道。


    “小師父,這大半夜方丈和誰在談論佛法呢?”


    小和尚輕輕一笑。


    “方丈說是他的老朋友,如今已經相識三十餘年了。說來也巧,方丈的朋友也是剛剛才迴到寺裏的。”


    秦西不動聲色地點點頭。


    “原來如此。那就勞煩小師父了。”


    說著秦西便進了國清寺,小和尚關上寺門緊隨其後。


    國清寺初名天台寺,後取“寺若成,國即清”,改名為國清寺。


    佛門高僧智越在國清寺創立天台宗,為佛教宗派天台宗的發源地,影響極遠。扶桑高僧鑒真東渡時曾朝拜國清寺,後又有留學僧最澄至天台山取經,從道邃學法。迴國後在扶桑比睿山興建沿曆寺,創立扶桑天台宗,尊天台山國清寺為祖庭。


    國清寺依山就勢,層層遞高。有五條縱軸線,按四條南北軸線布列六百多間古建築,是一座極有曆史淵源的寺廟。


    此時夜深,寺內十分安靜。


    秦西問道:“小師父,方丈在哪裏呢?”


    小和尚指了指裏側的方丈樓。


    “方丈就在樓裏和故友談論佛法呢。施主,如今夜已深了。寺裏尚且有客房,貧僧帶你去吧。”


    秦西默默記住了方丈樓的方位,摸了摸小和尚可愛的小光頭笑道。


    “好,那就麻煩小師父了。”


    小和尚帶著秦西進入客房,點亮了屋內的燭光。


    “施主,你今晚就先在這裏睡一夜吧。”


    秦西笑著施了一禮。


    “多謝小師父了。”


    小和尚也恭敬迴禮。


    “小僧就不打擾施主休息了。”


    說完小和尚轉身離開房間。


    秦西聽著腳步聲確認小和尚已經離開,吹滅了燭火後立刻走出了屋外。


    他來到主持所在的方丈樓,屋內有火光輕輕閃動。


    他縱身躍上二樓貼耳傾聽,裏麵傳出了富商的聲音。


    “哈哈哈!說來還真是有趣。想當年你是禿頭和尚,我是牛鼻子。一晃就是三十多年,如今我們卻突然老成了這樣,時間過得真快。”


    “世間不曾變,變的是人心。所謂...”


    隨後又響起了一個慈祥的聲音,想來便是國清寺的方丈。


    富商一聽,連忙打住。


    “得得得。我今個不是來聽你說佛法的,我聽著就頭疼。”


    “所以如今你已脫下了道袍,而老衲依然穿著這一身的袈裟。這便是老衲與你的區別。”


    老和尚的聲音依舊祥和,隻是也隱隱透著一股得意之情。


    富商見狀故作惱怒道。


    “好你個死禿驢,在人前裝你那大師也就算了,在我麵前還來這一套。”


    老和尚淡淡地搖了搖頭。


    “這便是事實。貧僧心如止水,方才能在佛學之中更進一步。”


    富商聞言,衝著眼前的老和尚壞壞一笑。


    “好,你是個好和尚是吧。那你可別後悔。原本還想與老友同樂,看來我隻能獨飲了。”


    方丈一聽這話,頓時眼冒精光。


    “莫非你...”


    富商從懷中拿出了酒杯,衝著方丈一喝。


    “你什麽你,你不是個高僧了嗎?如今還惦記這杯中物要做甚?”


    老和尚看著富商手裏的酒杯咽了咽口水,哪裏有半分高人的模樣?


    富商隻裝作沒看到,又掏出了懷裏的兩個酒杯放到了桌上。他為自己倒了一杯,然後故意用鼻子嗅了嗅。


    “好酒好酒。可惜,隻能獨飲嘍!”


    說完富商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長長舒了一口氣。


    老方丈盯得眼睛都直了。


    富商讚歎了一句。


    “好酒好酒!這是越州的花雕女兒紅,選用上好的糯米、麥曲,輔以明淨澄澈的湖水,用古法釀製。這花雕酒有三年陳、五年陳、八年陳、十年陳,甚至幾十年陳等,以陳為貴。我這手中的花雕足已有三十年!這酒性柔和,色橙黃清亮,酒香馥鬱芬芳,酒味甘香醇厚。是花雕之中的極品哪!”


    這酒香原本就讒得老方丈口水都快滴下來,富商一番話娓娓道來,終於讓老方丈也坐不住了。


    “牛鼻子!給我也來一點!”


    富商見狀輕輕一笑,卻絲毫不為所,依舊自顧自地為自己倒了一杯。


    老方丈見狀一急,直接便拿起酒瓶往另一個杯子倒去,也跟著美美地飲了一杯。


    富商揶揄道:“你不是個得到的高僧嗎?這俗物,怎麽能入你的清口?”


    老方丈清酒入喉頓時隻覺神清氣爽,迴味良久才出聲一句。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富商笑著指了指眼前的老方丈。


    “道濟禪師的話,被你偷去了。”


    老方丈聞言沒有絲毫不好意思。


    “我師兄的話,我自然也說得。”


    富商聞言大笑。


    兩位加起來年逾過百的老人把酒言歡,好不痛快。


    不多時,酒杯已然見底。


    富商舉起酒杯晃了晃,有些失望地將其放了下去。


    “不知禪師如今何在?”


    “淨慈寺。”


    “不是靈隱寺嗎?”


    “先是在靈隱,後來去了淨慈寺。”


    富商聞言輕輕一歎。


    “當年之事,想來真是多虧了禪師。隻是後來還讓他擔了惡僧的名,想來真是慚愧。uu看書w.uanshu.c ”


    老方丈擺擺手。


    “我師兄向來不慕榮利,又怎麽會在乎區區一個惡名呢?”


    富商點了點頭。


    “我也聽到一些傳聞,說他如今一身破衣爛衫,不受戒律拘束,嗜好酒肉,舉止似癡若狂。哪裏是一個高人模樣,分別就是個乞丐瘋子嘛。可禪師的道行我也親眼見識過,又確實是一位學問淵博、行善積德的得道高僧。”


    他笑了笑,不禁讚歎。


    “果然還是高人哪!”


    和尚點點頭,對於這位行事舉止瘋癲至極的師兄他是佩服至極。


    “我師兄生來就是奇人。”


    “是啊,咳咳咳...”


    富商剛要接話,卻突然劇烈咳嗽了起來。


    老和尚見狀,趕緊為富商倒了一杯清茶。


    可誰知他咳嗽不止,猛然間吐出一口血將清茶染紅。


    方丈大為吃驚。


    “牛鼻子,你...”


    富商穩住心神唿吸了一陣,隨後笑了笑。


    “牛鼻子如今成了個肺癆鬼,沒多久的活頭了。”


    “那你卻敢喝酒?”


    富商聞言一笑。


    “自在死幾個月,不自在也是幾個月。我豈會在乎?”


    和尚麵露悲戚,合掌道了個阿彌陀佛。


    富商衝著和尚一笑。


    “難過啦?臨死前能見你這禿驢露出這副表情,我也算不白來了。唉,隻是尚有心願未了。州府那邊...”


    卻見方丈做了個噤聲動作,對著外麵輕輕一喝。


    “施主,何必做個牆上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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